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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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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宁试探着说了一句,“我觉着沈大人的女儿倒是不错,不比刘梦书差。”
叶允承一挑眉,听她这意思,叶清淮和沈千霜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还颇为赞同,但那又如何,叶清淮的婚事自然要听父母之命。
想到旧事,他有些不屑道,“沈崇山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我看还是刘家的女儿好。”
听语气竟是对沈崇山颇为不满,叶安宁抓住了关键点,心思百转,突然想通了,之前叶允承提到沈崇山的时候神色古怪,今日又不大愿意去找沈府,原来是与沈崇山有怨。
即使这样,他还是答应了叶安宁去沈府打听消息,叶安宁有些感动。
但叶清淮的事情她也不能不管,于是旁敲侧击道,“女儿素闻沈大人颇有贤名,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
叶允承沉着脸不说话,似不想提起这事儿。
想到叶清淮上辈子的结局,和这忍辱负重的一生,叶安宁不免心头有些泛酸,于是转了话题,语气带了几分认真,“父亲尚能由着女儿自选夫婿,到了哥哥这里为何就不行,这毕竟是他一辈子的事,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回去日日看着,那难道不是折磨吗?”
叶允承根本不把她这一番话放在心上,叶清淮和叶安宁在他心里的分量本就不同,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把叶安宁如珠如宝的护着,自然愿意多依着她一些,只要她高兴就行。
但叶清淮不同,从叶清淮出生起他就不喜欢,若不是王姝拦着,他或许早就把他送到庄子上养着了,岂会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这么多年。
叶清淮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什么。
“此事儿为父已有决断,安宁你不必再说了,”叶允承不容置疑道。
叶安宁鼻子泛酸,自重生以来,她一直想尽办法地弥补叶清淮,给他休整更大的院子,不断地送东西,但物质上的弥补终究是有限的,她更希望他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往后余生过得开心些,不必再心灰意冷地独自去北疆那么危险的地方,将自己的命都送掉。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劝叶清淮勇敢一点,他好不容易做到了,但一座更大的山又挡在了面前。
叶清淮的婚事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叶允承去,而叶允承显然不把他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叶安宁在王府也听过无数的传言,大抵能拼凑出一个真相,一个叶允承为什么不喜欢叶清淮的理由。
听府里的老人说,叶清淮的母亲是王府里一个姿色上佳的丫头,某一日叶允承喝醉了,丫头去给他送解酒汤,叶允承将她认做了王姝,与对方春风一度,第二日他醒来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大发雷霆。
当时叶允承与王姝情意正浓,他不想教王姝伤心,就认定那丫头是故意的,将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过了几个月管事的来说那丫头怀孕了,叶允承不知该怎么办,王姝心善让人好好照顾,等孩子出世,就让人接到了王府,交给了府里一个姓楚的姨娘照料。
等叶清淮十四岁的时候,照料他的楚姨娘故去,他就一个人住了那个小院。
大抵这些年每次看见叶清淮,都能让叶允承想到当年的事,想到对王姝的不忠,于是连带着怨恨那个不在他期待中的孩子。
可叶清淮又做错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叶安宁缓缓吸了一口气,直视叶允承说道,“父亲是不喜哥哥,还是不喜当年的自己,这么多年,您难道不是将自己的过错强加在别人身上了吗?”
叶允承心神俱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叶安宁继续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他也是您的儿子啊,他的终生幸福您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说到后来,她近乎哽咽了起来。
叶允承似被一道闪电劈中,浑身都僵硬了。
那一字一句都似对他的审判,叫他无法替自己辩驳半句。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叶清淮的存在是一种错误,但今天有人跟他说其实错的人是他,是那个醉酒的糊涂鬼,叶清淮平白为他担了这么多年的错。
手指都不自觉痉挛了起来,心一寸寸地往下沉,他整个人都暗淡了下来。
从房中出来,叶安宁从叶清淮身边经过,顿了一下,随后迈着步子离开了。
片刻后,冯望从屋里出来,让人将叶清淮带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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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小花园修的雅致,假山池塘,绿草如茵。
六角凉亭内传出一阵吵架声,破坏了一派安宁祥和的画面。
沈崇山手里拿着一根竹条,面色铁青,指着桌子对面的沈千霜说道,“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柳家大公子都来三次了,你一次都不去见,都年过二十了还嫁不出去,你是要气死我吗?”
说完抖了抖手里的竹条,像是要招呼到沈千霜身上似的。
沈千霜脸上毫无惧色,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冲他扬了扬眉毛,“要嫁你去嫁,那柳公子贼眉鼠眼大腹便便,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我是不嫁。”
“你,”沈崇山被她气得不轻,又绕着桌子追了她一圈儿,瞪着眼睛道,“这个你看不上,那个你也看不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闻言,沈千霜搭了眼帘,嘟囔了一句,“过段时间您就知道了。”
沈崇山一听以为这又是她新想出来的托词,既生气又心累,这些年他没少因为沈千霜的婚事操心,一开始沈千霜还会老实听他讲道理,到后来干脆跟他对着干,不论如何就是不成婚。
眼看来求亲的人越来越少了,她还是一个也看不上,沈崇山只感觉自己陈年旧疾都要气犯了。
他将竹条摔在桌子上,恨恨地坐了下来,一手捂住了自己胸口。
沈千霜见他这样,也不敢再胡闹了,关切的问需不需要找大夫过来。
沈崇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你少气我,比什么都强。”
沈千霜看他没什么事儿,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你说你的,我就是不听的无赖模样。
这时,一个仆役匆匆走了过来,禀报道,“老爷,王爷来了,现在正在门口等着呢。”
王爷?沈崇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爷是谁?片刻后才想起来,大梁只有一个王爷,璟王叶允承。
沈千霜却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面上顿时带了绯红,心里止不住地欢喜起来,只想着叶允承一定是为了叶清淮的婚事来的。
感叹叶清淮那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一回。
她抬眼朝沈崇山看去,只见沈崇山紧锁着眉头,冷冷地吐出一句,“不见。”
这两个字如一盆凉水泼下,沈千霜霎时间慌了起来,眼看那仆役转身要走,她急忙站了起来,喊了一句,“当然要见,快把人请进来。”
仆役本想找个委婉恶理由拒了,听了沈千霜的话一惊,左右为难不知要听谁的,朝沈崇山看了过去。
沈崇山诧异地朝沈千霜看了过来,心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身为大理寺卿,自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看沈千霜神色不对,又想到叶允承有一个儿子与沈千霜年龄相仿,且尚未娶亲,方才他只说了一句不见,她就这么着急,莫非......
他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我与王爷没有交情,见什么见。”
沈千霜只是猜测叶允承是来提亲的,没有什么证据,这话自然不能现在说。
但她自有别的理由,理所当然道,“人家可是王爷,岂是父亲说不见就能不见的。”
沈崇山越瞧她越觉得不对劲,存了几分想看究竟的心思,让人把叶允承请了进来。
叶允承一路皱着眉,挑剔地看着这一片花园,总觉得这布置怎么看都不顺眼,到了凉亭,他径自在沈崇山对面坐了下来。
仆役上了茶,叶允承端起来喝了一口,嫌弃道,“居然用陈茶待客,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这话不知是在说下面的仆役,还是在说沈崇山。
沈崇山也不大高兴,回了一句,“跟王府自然是比不了的,您要是想喝好茶怕是来错地方了。”
沈千霜本来还为叶允承亲自来提亲的事儿高兴着,一听沈崇山的话,立刻惊讶的看了过去,沈崇山在大理寺当值,素来待同僚谦和,遇着上级或是不好得罪的人更是极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从来不会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对着叶允承失了分寸。
叶允承似早料到他会是这副态度,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说道,“不如你来猜猜我此次所来为何。”
沈千霜的心提了起来。
沈崇山心里对他这幅故弄玄虚的样子嗤之以鼻,但面上半分不显。
刚才他看沈千霜的神色,以为叶允承是为了叶清淮的婚事而来,但此刻人坐在他对面,沈崇山心里忽然有了另一个猜测。
刑部刚转过来一个案子,酒楼纵火案,主犯宋方砚,从犯明心书院的学生,而叶允承的女婿谢然正是宋方砚的学生,案子刚转过来,他就被调到了登州去查一件莫名其妙出现的谋反案,然后几十年没找过他的叶允承就登门了。
他来干什么似乎已经很明白了,叶允承是为了纵火案来的,但他过几日就要离京了,怕是帮不上他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