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婚书 ...
-
“我真的没事了,您再不走该误了上朝的时辰了。”叶安宁被叶允承拉着说了一早上的话,她心知父亲担心她,反复保证自己真的没事了。
昨夜,叶允承回去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总感觉西院失火这事儿哪里透着古怪,但又想不明白,心里一直惦记着叶安宁,天一亮就来了西院。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看她神色恢复正常,叶允承又嘱咐了西院的下人好好伺候,这才起身离开。
忍冬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将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说道,“郡主该喝药了。”
如今是初春,前几日还下了雪,外头的风依旧冻人,虽然屋里烧着地龙,暖气融融,但忍冬走近带来的丝丝凉意时还是让叶安宁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从前可没这么怕冷的,大概是心理作用。
自今日醒来后她就明白,她重生了,重生在了十八岁,成婚之前,这一年,她还是那个受万千宠爱的郡主,父亲好好的,叶家没有被判流放,她还没有嫁人,一切都可以重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她必不会重蹈覆辙。
忍冬看她将脸蒙在被子里,以为这又是她不想喝药使出的招数,软声劝道,“我替郡主尝过了,这药一点都不苦,里面放了红糖,甜着呢。”
“我作证,”红英也凑了过来,“我抓药的时候特意跟大夫说我们郡主吃不了一点苦,这药非得是甜的才行。”
“那大夫怎么说的?”怜梦插嘴。
“大夫说良药苦口,那药童抓完药给了我这么一大包红糖,说够用十天半个月了。”红英用手夸张的比了一个圆。
这世上哪有吃不了的苦,无非是如今有这么多人心疼自己罢了。
叶安宁不再扭捏,撩开被子坐起来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屋里的人,往日喝药都要又哄又骗的,今日怎么如此痛快?
红英忍不住摸了摸叶安宁的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啊。”
“这屋里就数你没大没小的,”叶安宁拍开了她的手,咯咯笑了起来。
上辈子她被困后宅,忍冬为了救她出去被乱棍打死,红英被王来看上,抵死不从上吊而死,紫珠和怜梦也因故离开了她,这辈子她们都还好好的。
这样真好。
“对了,让冯望去查查府里有没有一个叫小云的下人,有的话带过来。”叶安宁吩咐道。
她不确定小云是什么时候入府的,上辈子小云是叶府的粗使丫头,既然是她的陪嫁,那在她出嫁之前小云必然是在叶府的。
“这小云是什么人,能让郡主这么惦记?”紫珠有些好奇。
“你去了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红英收了药碗往外走。
叶安宁起床,忍冬一边伺候她净面漱口,一边交代从昨日到今晨发生的事情。
“昨日南院的乔姨娘带着世子来过,送了些东西,您没醒,我就让人走了,可要派人去知会一声,说您醒了,让她过来?”
叶安宁摆了摆手。
先帝少子,一共也只养大了三位皇子,对这三个皇子自然宝贝的很,每人都赐了不少姬妾,乔欢就是那个时候入了七皇子叶允承的府,后来叶允承娶了叶安宁的母亲王姝为妃,王姝是太子少师王朗的女儿,性情温婉诗画双绝,两人顺利成婚,感情极好,那几年叶允承从来没去过别人的院子。
后来先太子突染恶疾过世,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子叶禛登基后,封叶允承为璟王,叶允承从皇宫住进了御赐的府邸,成了上京城里的闲散王爷,他原想把府里的姬妾都打发走,是王姝以这些都是先皇赐下的为由拦了下来。
王姝生下第二子叶澄后撒手人寰,叶允承悲痛欲绝,乔欢为讨叶允承欢心刻意模仿王姝,就这么入了叶允承的眼,抬了位份,成了府里唯的一侧妃,自此她不仅掌着府里的中馈,连教养世子叶澄的好事儿也落到了她头上。
府里的下人都巴着她,把她当这府里的女主人一般看待,但叶安宁只认自己的母亲,这府里旁的女人她看着都碍眼得很。
因着这层关系,她与世子叶澄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却不太亲近,平日里都是乔欢在带叶澄,她也很少主动去看他。
看着莫名发愣的叶安宁,怜梦以为她在担心婚事,婚服是叶安宁特意找最好的绸缎庄定制的,这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花了两个月时间才绣好的婚服就这么烧了,实在是可惜,她安慰道,“郡主别担心,我们已经联系了富春绸缎庄,让他们尽快再赶制一套出来,包管不比之前的那套差。”
“不必了,”叶安宁冷冷地开口。
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换好衣服,叶安宁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人,唇红齿白,眉如远黛,精巧的五官中藏不住的是独属于她的肆意飞扬。
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去做,怎可自困于后宅妇人之间。
忍冬边给叶安宁通发边说,“郡主要是想要成衣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们把上京城里的新嫁衣都送来,虽比不上量身做的,但改一改还是可以的。”
紫珠也附和道,“是啊,眼看婚期近了,嫁衣还没着落可怎么行,我听说今儿个林府就去府衙合婚书了,这往后啊...”
“你说什么?”叶安宁闻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身后的凳子带倒,发出哐当一声。
大梁习俗,男女婚嫁先是由男方派媒人向女方提亲,再是双方父母见面,交换八字、纳吉、过聘,然后到官府合婚书,过了这一道两人虽未成亲,但也算是登记过的夫妻,之后就是迎亲成婚了。
若是合了婚书,再想退婚就得是和离了。
叶安宁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不记得上辈子两人是什么时候合的婚书,如今离成婚还有一个多月,她以为还早着呢,不急在这一两天,可若紫珠所言是真,那她必须得去阻止才行。
紫珠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脸色涨红一片。
忍冬跟着叶安宁的时间最久,到底更沉稳一些,她思忖叶安宁是听了哪一句这么不高兴,试探道,“紫珠也是听府里的下人乱说的,哪天合婚书林府不得派人先来知会我们一声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
叶安宁将桌上的马鞭拿在手里,大步出了房门,对着门口的护卫方平道,“去牵我的马来。”
片刻功夫,方平牵过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叶安宁轻轻抚摸着马脖子,怀念似得说了句,“红袖,好久不见。”
随后她轻轻一跃上了马,带着四个护卫策马出了府。
一行人策马过闹市,卷起一片尘土。
路边茶铺坐着几个闲汉,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安宁郡主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但昨日叶府里起了一场大火,把那价值千金的嫁衣烧了个干净。”
“怎么就起火了?谁烧的?”
“我听说那屋子里只有安宁郡主一个人,你说怪不怪?”
“那这么说是安宁郡主自己把嫁衣烧了?难道她不想嫁?”
“怎么可能,你们不知道吧,这探花郎是安宁郡主从和静公主那儿抢过来的,敢和公主抢男人,这普天之下也就一个安宁郡主了,关键是,圣上还准了,下了圣旨赐了婚。”
“圣上对郡主那真是比自个儿亲闺女都疼。”
“这公主郡主都看上了探花郎,我看这人一定不简单。”
提着茶壶的茶铺老板路过,低声提醒,“敢在背后议论郡主,小心被郡主听到赏你们一顿鞭子。”
几人顿时住了嘴。
林府眨眼就到,叶安宁下了马,王平立刻上去叫门,开门的下人看见叶安宁想说自己进去通报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叶安宁就抬脚进了门,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带着人往里走,语气森冷道,“让林昭立刻来见我。”
下人暗暗在心里咂舌,好大的阵仗。
片刻后王来匆匆跑来,赔笑看着气势汹汹的叶安宁几人,“这是谁惹郡主生气了,可不能轻饶了去。”
上辈子叶安宁刚入林府的那两年,王来每次见她都是这副谄媚的样子,变着法子的讨好巴结她,她从来都不看一眼,后来时移世易,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每次见面都恨不得将叶安宁踩在脚下,极尽挖苦之能事,搜刮起她从叶府带出来的东西时更是一点不手软,那副丑恶的嘴脸都快成了叶安宁的噩梦。
以致于她如今再看见王来,心里直犯恶心,没忍住一鞭子朝他挥了过去。
“啪,”王来被鞭子抽在了脸上,捂着脸发出了一声哀嚎,震惊的看着叶安宁。
从前他听说郡主脾气差,也没太当回事儿,想着既然都要嫁入林家了,总要给林家留些体面。
现在她如此随意责打府里的人,也不怕以后入了府遇着诸多难处么。
“怎么,我还打不得你了么?”叶安宁慢条斯理的收起手中的鞭子。
王来很快回过神来,“打得,当然打得,”他掩下愤恨的情绪,换上一张笑脸,那鞭痕横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少爷不在府里,夫人刚好在正厅,我带您过去。”王来带着人往前走。
“林昭去哪儿了?”叶安宁问。
“这个奴才不知,或许夫人知道。”
到了正厅,柳红月见她来了立刻站了起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唉哟,郡主来了,快坐,少红快倒茶。”
有了王府做靠山,林昭必然能够平步青云节节高升,柳红月对这个郡主儿媳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叶安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露出嘲讽的笑来。
上辈子柳红月没少从叶家捞好处,借叶家的势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还仗着自己婆母的身份没少给她立规矩,不仅以女子该三从四德为由限制她出府,还在叶安宁每次出去的时候差人去找林昭告状。
叶安宁虽是郡主却也逃不过一个“孝”字,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她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柳红月每次看着叶安宁和林昭吵架非但不劝还火上浇油,言语间暗示林昭叶安宁不配为人妻。
那时候叶安宁一心跟她对着干,柳红月不让她干什么她就偏要干,没想到柳红月这个毒妇居然让人去外面传播流言说叶安宁不守妇道,与外男勾搭,生生把叶安宁气病了好长时间。
如今再看,这种人,哪里值得为她生气。
“不必了,”叶安宁右手执鞭拍在左手掌心,“我来是为了婚书,现在去拿。”
听叶安宁语气不善,柳红月也不大高兴,但一想到现在叶安宁已经是自己儿媳了,也不再纠结,“郡主莫担心,昭儿已经拿着去婚书府衙了,过一会就该回来了,不如您先喝杯茶等等。”
一听这话,叶安宁登时头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