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28、三叔来看望

　　时玉书恢复了在生人面前的高冷模样，面色肃然，问乔辛：“谁啊？”

　　他没怎么压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多少有些突兀和冷硬。
　　按以往他不应该会这么没礼貌，不过因为刚被生人撞见了自己的幼稚一面，多少有些羞耻，下意识激发了防御机制；再加上他第一眼对眼前人观感不好，直觉他不像个好相处的。
　　所以索性没遮掩。

　　乔辛回看了下时玉书，解释道：“周飞，之前，额，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应该是来拿东西的。”
　　周飞在乔辛说话的时候就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就会回了自己家一样，左看右看东摸西拽，一边动手一边说：“你到底有钱没钱，这单人病房一天得多少钱？”

　　他也没期望乔辛回他，而是又迈大两步走到床边，单手插着裤兜，也不说话，就居高临下看着乔辛和时玉书。
　　乔辛皱起眉。

　　周飞开口道：“怎么还不给我介绍？”
　　乔辛困惑。

　　周飞：“刚给他介绍了我，现在该给我介绍他了，这叫礼尚往来，我新学的。”
　　乔辛虽无语，但又无话反驳，只能说：“时玉书，我，……朋友。”

　　周飞看向时玉书，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一直死盯着时玉书看，时玉书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为了壮势，他站了起来，也没什么表情地回瞪着他。
　　周飞突然拍下了脑袋，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送钢笔的那个是吧！”

　　时玉书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又委屈地看向乔辛。
　　乔辛急得直接坐了起来，嘴上也不停地解释：“他不小心看到的，没乱动。”

　　周飞极为认真地火上浇油：“对啊，我没给你乱动，特别小心地又给你放好来着，那张纸条放的位置都没咋变。”
　　时玉书狠狠地瞪着周飞。

　　周飞大大咧咧的，像是根本没看懂时玉书眼里的情绪，回了一个意为和善但看起来很像挑衅的笑。

　　乔辛也不指望周飞嘴里能说出好话，只能扯了一下时玉书，劝他冷静下来，自己又赶紧起来到桌子旁拿起应天和的包，直接塞到了周飞怀里。
　　“这些书你都拿回去，让诗情别着急，慢慢看。”
　　话说到这儿，意思就是在赶人了。

　　但周飞要是能听得懂弦外之音他就不是周飞了，他笑呵呵地颠了颠手里的包：“这么多，你收拾得真快，我还以为得再几天呢。”
　　乔辛还以为周飞是专门来拿书的，没想到竟然不是，他脱口问道：“你不就是来拿书的吗？”

　　“不是啊。”周飞看向乔辛，“我来看望你的，昨天你看望了诗情，今天我来看望你，这叫礼尚往来。”
　　“……成语学得不错。”乔辛无奈吐槽。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乔辛找不到话题，又回到床边坐着。时玉书有些纠结，但还是慢慢坐回了沙发上。
　　周飞也没和他们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床尾。

　　他看看乔辛，又看看时玉书，吹了个口哨：“大学生？”
　　时玉书的脸又黑下来了。

　　乔辛插嘴，这次选择了对周飞有话直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周飞连眼睛都瞪大了，看起来很委屈：“我怎么了？我好好说话了啊！”

　　“没事。”时玉书缓过来，恢复了平静，很有礼貌地回道，“对，我是大学生，被你动过的钢笔也是我的。”
　　周飞饶有兴致地多打量了几眼：“我就说嘛，长得就像有文化的。挺好，大学生多牛啊。”

　　时玉书彻底搞不懂周飞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气了。
　　他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现在大学不难考的。”

　　“那还是得你们脑子好的，我就不是那块料，看到课本就想睡觉。哈哈。”周飞来了劲儿，竟然直接聊起来了，“不过我妹妹脑子好，看两遍书就能记住，她以后一定能考上。”
　　时玉书不了解情况，不太好接话，乔辛只能接上：“是，诗情也好学。”
　　“是吧。”周飞把腿一架，大有长聊的架势。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了敲，之前带乔辛检查的小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折在一起检查报告：“乔先生，检查报告给您送来了。”
　　乔辛急忙起来到门口接了下，又连连道了好几声谢。

　　他回到床边的时候，时玉书先从他手里接过检查单看去了，周飞跟着问：“你检查什么了？”
　　乔辛解释：“昨天发了点烧，今天去检查了下会不会影响骨折的地方。”
　　这下周飞的话题被带走，和乔辛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这才单手拎着包自己走了。

　　等人彻底走得不见影了，时玉书才将绷直的肩膀松下来，又问：“谁啊那是？”

　　乔辛解释了一通，但俩人初见真不太美好，只能语言美化一下，好让时玉书没那么排斥。
　　乔辛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连干好几口，又说：“你的钢笔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的，后面我又给你好好包装过了，别气了哈。”
　　时玉书扫他一眼：“别是你给他看的就行。”

　　乔辛失笑，时玉书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小心眼和对外人生分，偶尔就会因为类似的事情对他和应天和垮脸，但这种感觉就像家里小孩闹脾气一样，挠痒痒似的，招笑得很。

　　说到最后乔辛又劝道：“周飞他没有坏心，就是说话有点不好听，但意思是好的，如果下次再见到了，别往心里去。”

　　时玉书敷衍地点点头，又拿起检查单给乔辛看：“总结下来就是没事，好好休息就行。”
　　乔辛随手放床头柜上：“嗯嗯，挺好。”

　　他是真觉得累了，和那么多人说过话后，现在脑子都有点晕，他躺床上和时玉书说：“我先睡会儿。”
　　听到时玉书应下来，他迷迷糊糊地就没了意识。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他被时玉书叫醒吃了晚饭，催着洗漱完，转头就又睡着了。
　　再一睁眼才发现天都亮了。
　　时玉书都在一旁感叹：“怎么能困成这样？”

　　好在之后再没什么人什么事找上来，乔辛安安心心歇了两天，磨到输液疗程结束，也沟通好了说再待一天就回家。
　　回家的前一天是周六，殷家双胞胎发消息说想来这边，乔辛自然同意，让他们带上作业随时都能过来。

　　当天早上十点多俩孩子就很是积极地到了。
　　乔辛先是仔仔细细地问了下学校里怎么样，家里怎么样；两个孩子也乖乖作了回答。
　　乔辛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安安心心地敦促他们做作业。

　　三人安静地度过一个上午，到了饭点，乔辛带着俩孩子去吃了顿医院食堂，回来后，三人都有点昏昏欲睡。
　　因为房间里只有一个病床和一个陪护床，乔辛只好招呼亲和力强一点的殷嘉阳和他睡病床，让看起来有洁癖的殷嘉白自己睡陪护床。

　　就着暖洋洋的秋日阳光，乔辛很快意识飘忽地徘徊在了梦境之外。
　　而还没等他彻底踏入，一道刻意夸张得有些响亮的声音伴着突兀的开门声闯了进来。
　　“乔先生，我来探望你！”

　　乔辛在半梦半醒中被吓了一跳，睡在旁边的殷嘉阳身子也抖了一下。
　　三人不情不愿、带着点儿怒气睁开眼。
　　打断的这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反倒是反客为主质问起双胞胎来：“你们两个怎么是来打扰乔先生的？”

　　乔辛清醒过来后认出了眼前人，——虽没打过几次交道但被人耳提面命过很多次的殷家老三，殷殊平。

　　乔辛心里嘀咕，怕不是来者不善，但面上还是强撑着礼貌打招呼：“殷先生，你怎么来了？”
　　“叫我殊平就好了。”这人自来熟地坐到病床旁的沙发上，把手里抱着的一捧艳俗的花随手放到了一边，“都说了，我来看望你。”

　　“我三叔。”殷嘉阳在乔辛耳边悄悄说道。
　　乔辛点点头，表示他记得，他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衣服，端正地坐到床边。那俩双胞胎也慢腾腾地爬起来，坐在了乔辛身边。

　　殷殊平皱起眉头，训斥道：“同意你们来是让你们好好做作业的，不是让你们来打扰乔先生休息的！尤其是你，殷嘉阳，还和乔先生挤病床，像什么样子！”

　　乔辛拦住话头，勉力笑笑：“是我让嘉阳和我挤一起的，他们都学了一早上了，该累了。倒是殷先生突然到访，让我们有点措手不及。”

　　可能是意识到乔辛语气不好，殷殊平借坡下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怪我之前太忙了，乔先生你为了我们殷家的孩子受伤，都没个大人来看望，到底是我们做得不够周全。”

　　乔辛跟着打太极：“哪有，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孩子。再说殷小姐给我订了病房，前几天也来看望过我，很是周到，我已经很感谢了。”
　　殷殊平继续皮笑肉不笑：“那乔先生的伤势怎么样？”

　　“已经好了，明天出院。”
　　“那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好让我赶上了，不然乔先生这伤就要好了。”

　　乔辛没撑住皱了下眉，这话说得怎么这么难听。

　　周飞说话难听，那是因为他性格使然，不会表达；但殷殊平的这种难听，就像故意说给人听似的，专门给人添堵。

　　他难免有些直接且唐突地看向殷殊平，对方正一派怡然地观察着乔辛，在两人目光相撞的时候，毫不避讳地弯了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