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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费洛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见她茫然回头,对她笑道:“在干嘛。”

      江狸按了两下圆珠笔帽,随口扯谎:“听英语听力。”

      费洛在她身边坐下,淡悠悠道:“小朋友,撒谎可是要长长鼻子的。”

      你是怎么有脸说我的?

      江狸摘下耳机瞪费洛:“你很讨人嫌你知道吗?”如果她真是一只猫,现在已经气得胡须贴脸了。

      “有吗?”费洛靠近端详她的眼睛,一绺卷发垂落,刚好遮住好看的眉骨,他嘴角勾起,确认道,“没看出来。”

      江狸被气笑,递了一只耳机给费洛。

      费洛戴上耳机,音乐从他的右耳涌入。这是一段轻摇滚伴奏曲,深情的钢琴演奏,像星空之下,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风的鸣唱,情绪渐进,如海浪般堆叠汹涌。

      “这是什么曲子。”

      “没名字的曲子。”

      “那它的作者呢。”

      “Nobody's gone.”

      是无人离去。

      还是一个早已故去的无名之徒。

      费洛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江狸,音乐还在脑海中回荡,她看起来清冷而忧伤,如同月上柳梢时的夜莺。

      “他的心灵映射出的世界,虽然痛苦,但一定很美妙,就像梵高笔下的《星空》一样。”费洛说,“他是位天才。”

      “你这样认为吗?”江狸转头看着他问,神情渺远而认真。

      费洛肯定地回答她:“是的。”

      江狸转开脸,慢慢笑了起来:“谢谢。”

      夜晚的风吹起她的发梢,她穿着海魂衫,满满的少年感。这狗啃过的糟心头发,也就全靠一张还不差的脸撑着了,费洛想。

      “你在替这首歌填词吗?”

      费洛的视线落在江狸手中的便笺上,上面写着:自由和爱,是最极端的存在。

      “嗯,但是一直没什么灵感。” 江狸按了两下笔帽,又在指尖转了一下。

      “我想到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

      费洛回忆了一下电影情节,说:“算了,不太适合未成年看。”

      江狸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就成年了?”

      “没啊,但我心理年龄满了,我测过,是22岁。”

      “那我也要测。”

      “你多大啊。”

      “十五。”

      “哦。”费洛若有所思,撑着手向后靠了靠,张口就来:“十五岁及以下测都不准的,小猫儿,死了这条心吧。”

      “……”

      江狸毫不留情地揪下戴在费洛耳朵里的半只耳机,“你怎么不长长鼻子。”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江狸。”

      “干嘛。”

      江狸停在暖黄的声控灯下,握着门把手,侧首看向楼下的费洛,像一帧定格的电影画面。

      “祝你好眠。”他说。

      江狸突然觉得心脏狠狠一跳,声控灯恰好熄灭,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门口无声地站了一会儿,久到费洛以为她已经离开,才听到她轻浅的回应。

      “晚安。”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像吃醉了浆果的斑鸠,笨笨呆呆地撞上了玻璃窗。

      --

      清晨,勃拉姆斯间奏曲牵引着江狸走到窗边。

      她在阁楼上推窗看去——远处的山顶,飘落的枫叶,湿凉的晨雾,落地窗后演奏钢琴的少年,一场经久难忘的梦。

      费洛坐在钢琴前弹奏勃拉姆斯间奏曲OP.117,他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长发拢到后脑勺用红色皮筋扎起,手指轻抚琴键,舒缓轻柔的乐曲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

      他足足弹了了十多分钟,江狸站在门外,肩上沾满了露水的亲吻。

      “蓝老师,五天了,您连着五天让我定时定点在这儿弹琴,有灵感了吗?”费洛的手耷拉在琴键上,略带无奈地问蓝熠,却没听出一点不耐烦,反而有些迁就的意味。

      “没。”蓝熠盯着电子屏幕上的画看,旁边放着一本聂鲁达的诗集,只冷漠如刀地抛下一个字,不知究竟扎的谁的心。

      费洛起身倒咖啡:“得,我又白忙活一场。”

      蓝熠老师这种状态让江狸想起自己在央音附中的一位同学。

      她非常执着于在早上六点拉出屎来,每天定时定点,提早半小时起来蹲厕所,但就是拉不出来。江狸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她说自己以前拉屎很没规律,时而窜稀,时而便秘,总之就是肠胃不好。但为了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苦练琴技,她下定决心调整生物钟。

      江狸对她这种做法持怀疑态度,但她却说,拉屎这事就像酝酿灵感,感觉来得非常飘忽不定,但只要每天定时定点蹲,虽然一开始憋,但总有倾泻如注的一刻,并称之为——生物钟疗法。

      自己离开得突然,也不知道她后来实践成功了没。

      但蓝老师显然还在苦苦挣扎,即便她比之她那位同学升级了疗法——让费洛帮忙“蹲”,自己全神贯注等待灵感迸发。

      江狸打开冰箱取牛奶,想到这儿时不由笑了起来。

      “笑什么。”费洛把她堵在冰箱门口。

      江狸拍拍费洛的手臂让他起开:“没什么。”

      费洛不信:“没什么你笑这么开心。”

      江狸抬头看他,眼中含着狡黠灵动的笑意,“你真要我说啊。”

      “昂。”

      “我只是忽然想到……”江狸先看准空隙,然后慢悠悠道:“你大早上起来一杯咖啡,又是弹钢琴,又是看翻杂志的。”上下看了费洛一眼,“还穿得这么骚包,真难想象是从一床大花被子里爬起来的。”

      “操。”

      费洛低骂一声,立刻伸手去逮江狸,但江狸灵活得跟猫变的一样,话音没落就溜走了。费洛扑了个空,连根头发丝都没逮到。

      “江狸,你给我站住!”

      江狸抱着牛奶往厨房逃,不巧迎面撞上端来早饭的外婆。

      吴溪园稳住餐盘,下意识不是责怪,而是看着江狸,露出惊喜的笑:“我们小猫儿今天很开心啊。”

      江狸脸颊泛红,如朝霞出云,微微低头:“嗯,我去热个牛奶。”抱着冰凉的牛奶喝一路小跑进厨房。

      费洛追到了院子里,看见吴溪园,站直身子主动问好:“阿婆早上好。”

      “早上好,没事,我来吧。”吴溪园把早饭摆在餐桌上,对费洛和蔼道:“你去叫你姑姑出来吃饭。”

      费洛将蓝熠叫到院子里吃饭。

      江狸已经在餐桌前坐好,捧着热牛奶,刚要喝就被外婆制止:“空腹别喝牛奶。”

      江狸乖乖听话,掰下一点馒头往嘴里丢,嚼了两下,喝一口牛奶顺下去。

      蓝熠脚步飘忽,双目出神地拉开凳子坐下,嘴里哼着旋律,手中空握着筷子,神识已经游离到天边了。

      吴溪园见她魔怔,关心道:“小蓝,还没想出曲子啊?”

      “啊?香什么……哦!”蓝熠回过神,抱歉一笑,“很香,您做的早饭很香,我刚刚有点走神。”

      吴溪园失笑:“我是问,你还没灵感吗?”

      蓝熠摇了摇头,苦恼道:“我昨天去了林老师画中的地方采风,但怎么说……跟画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美则美已,就是缺少了点灵气。”

      “你没找错地方吧?”吴溪园问。

      “不会,我比对比过角度,景色完全一样,但感觉完全不一样,是季节的原因吗?”

      “我想应该不是,他当时画那幅画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十月份,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狸狸刚出生,他说给外孙女想了个名字,兴冲冲地赶回来告诉江狸她妈妈,但我们都说不好,听起来阿猫阿狗的。”吴溪园浅笑起来,连皱纹都弯起温柔的弧度,“然后他就不高兴了,一个人生闷气跑出去爬山,回来就画了那副《枫声》。”

      众人听得入神,费洛问:“当时取的名字,是什么?”

      “就是江狸啊。”吴溪园看了一眼江狸,笑道,“江狸她爸爸很喜欢这个名字,说这是一个听起来有点忧伤,但想起来却很温暖的名字,给人一种……”

      “故乡的感觉!”蓝熠接道。

      “对。”吴溪园眼睛一亮,笑道:“你们搞艺术的好像都莫名其妙就能想到一起去。”

      蓝熠的目光立刻变得炯炯有神:“吴老师,您知道林老师是爬哪条路上山的吗?”

      “就门口那条路,你顺着一直往上走就是了。”吴溪园问:“你昨天上去没爬吗?”

      蓝熠讪笑:“我昨天偷了懒,坐缆车上去的。”

      吴溪园莞尔,微微抬头,红色的山茶花开在她身后,她看着山上的枫林淡声说:“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蓝熠捏着金灿灿的油条,脸上流露出很明亮的笑容:“您也喜欢聂鲁达?”

      吴溪园以一种与似水年华和解的目光,平视着眼前的年轻女作曲家:“我喜欢诗歌,就算老了,也要做一个浪漫的老太太。”

      说着,拍了一个咸鸭蛋。

      蓝熠哈哈大笑。

      江狸也笑了起来,就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秋日早晨,她们围坐在木桌前,追忆往事谈论诗歌。

      时间像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款款远去,一回头,叶落满秋山,她依旧笑颜不改。

      四人消遣完早饭,吴溪园说要去剧团参加活动,吩咐江狸带蓝熠去爬山。费洛得给蓝熠当脚夫,背上扛着一把吉他,跟她们一起上山。

      通往山顶的台阶上铺满落叶,还有零零散散的行人。

      费洛拿着胶片相机记录,偶尔拍下一两张照片记录沿途的风景,他把镜头对准江狸,江狸偏头躲了一下。

      “别躲,小红帽,看镜头。”

      “我让你拍了吗,狼外婆。”江狸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毛线帽,这帽子还是出门前费洛非要她戴上的,他非常热衷于捉弄她。

      她今天出门换了一件黑色v领毛衣,内搭白衬衫,下半身是触膝灰色百褶裙,搭配黑色短靴。

      她自己挺满意的,费洛竟然说她穿得跟要去上女子学校一样,随后摘下自己骚包无比的红色毛线帽让她戴上,整得跟过年走亲戚一样。

      “你就这么喜欢红色?”

      “喜欢啊,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我还以为你会说黑色。”费洛想了想,说:“不过也是,你好像特别喜欢海魂衫。”

      “你为什么觉得我特别喜欢海魂衫。”

      “从我见到你第一天起,你已经穿了五天了,颜色都不带变的,我又不瞎,我都怀疑你是个条纹控。”

      “是我妈妈喜欢,她给我买了一堆,总不能放着不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蓝熠转头催促:“你俩能不能快点儿!”

      费洛提高声音反抗:“您背着吉他爬山试试!”

      确实很难不喘。

      江狸好心问他:“你行吗,要不要我帮你。”

      “你最好是嘲讽我,别是真想帮我背。”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

      费洛欲言又止,淡淡道:“因为那说明你真觉得我不行,这是从人格和尊严上对我进行蔑视。”

      “你怎么这么喜欢给人扣帽子。”

      “……”

      费洛本来打算忍一忍算了,但这猫儿实在牙太尖,没忍住,抬手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江狸走在前面,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还好费洛即时拉住她的手臂:“没事吧。”

      你没事吧?!

      江狸骂街的话正要脱口而出,抬眸看到费洛眼中真切的懊悔,生生咽了回去。

      她甩开费洛的手,转头加快向上爬的步伐,不再等费洛。

      “我真没敢太用力,对不起,江狸,你等等我,江狸!”

      江狸置若罔闻,没一会儿就费洛拉开了距离,她转头向下瞄了一眼,费洛在距她大约50米的地方,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她继续爬了两级台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费洛。

      费洛抬头看见江狸在等他,立刻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江狸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费洛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阶梯,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江狸面前。

      江狸为提防他犯贱,先发制人道:“不是等你,我累了,停下来歇一歇。”

      费洛压下上扬的嘴角:“哦。”

      费洛卸下吉他,在台阶上坐下,脱掉夹克搭在肩上。他里面只穿着一件纯白短袖,肩胛处被汗水浸透,肩膀上被勒出若隐若现的红痕。费洛慢慢平复下呼吸,他面颊潮红,汗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他低头咬着皮筋,把头发重新绑好。

      江狸默默偏开视线,抬手拿起吉他。

      靠,怎么这么重。

      “要走了吗?”费洛起身向她伸出手,“还是我来吧。”

      “坐着。”江狸打开吉他包,对费洛酷酷地说:“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江狸取出吉他,发现竟然是一把黑色贝斯。

      “怎么是贝斯,靠,难怪这么重。”费洛完美说出江狸的心声,转而托腮看着江狸笑,“还能弹吗?”

      “弹不了,这儿没插电,除非你想听我弹棉花。”江狸还要很中二地补充一句:“不是我不会。”

      “那唱首歌听听?”

      江狸立刻脸色一变,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我不会唱歌。”

      费洛有些懵,当江狸是在跟他开玩笑,“怎么会有人不会唱歌呢。”

      按理说江狸会回:那你给我唱一个?

      但费洛却听到江狸冷冷扔下一句:“不会唱就是不会唱。”

      尽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费洛还是收起了嬉笑,只在眼中留存着温和的笑意:“那我给你唱一个?”

      江狸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费洛:“你还有力气唱?”

      “小看我。”费洛拍拍身边的石板,对江狸说:“大小姐,请坐吧。”

      “干嘛。”

      虽然将信将疑,但江狸还是坐了下来。

      费洛往石阶上懒懒一靠,侧头看江狸,洒脱道:“点我吧。”

      “随我点?”

      “哪能随你点。”费洛逗猫逗得起劲,“《小星星》、《卖报歌》、《蓝精灵》选一个吧。”

      “你就会唱儿歌?”

      “儿歌怎么了。”

      “我以为你姑姑是蓝熠,不至于只会儿歌。”

      “《小星星》就不说了,《卖报歌》作曲聂耳,《蓝精灵》作曲郑秋枫,老爷子还是我姑姑的老师,要让我姑姑作出一首经典儿歌,她能绕京城二环跑八圈。”费洛笑着跟江狸扯皮,“年轻人不要太清高狂妄,让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才是好作品。”

      “我就说了一句……”江狸抱着膝小声嘟哝,转头斜乜着费洛,“你浑身上下,连…不对,尤其是头发丝,都散发着资本主义的糜烂气息,竟然还有脸在这儿跟我讲人民群众。”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费洛轻飘飘地哼了两句,嗓音低沉却游离。若即若离的曲调,仿佛从口中念出的独白,一旦被风听到就散了。

      费洛起身背起贝斯,对江狸说:“走吧。”

      江狸跟上他:“你还没唱呢。”

      “我刚刚不是唱了。”

      “《蓝精灵》,我要听《蓝精灵》,我都没听过呢。”

      费洛大步向前,将江狸甩开一小段距离,冷淡道:“没听过自己用手机查。”

      “小气鬼。”江狸低声抱怨。

  • 作者有话要说:  费·若即若离·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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