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望久

16、【16】

　　#16

　　向渺心里闷闷的。
　　世人多贪婪，所求所想太多，几乎没有想不出第二个愿望的人。

　　严冽似是愣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向渺忽略那股苦涩，对着已经吹灭的蜡烛，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道：“希望严冽健康、幸福、平安顺遂。”
　　“希望他被命运眷顾，有月亮可看、有坦荡的前程，也有人相伴。”

　　就算那个人不是她。
　　即使不是她，只要他有人陪，就好。

　　向渺说完，不敢再看严冽眼神，直至躺在床上，她心里的难受逐渐浮上来。
　　想有人陪着他是真的，想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也是真的。

　　遇到严冽，就已经用尽她为数不多的好运气。
　　她再也遇不到这么一个人了。

　　不知道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多久，向渺鼻尖还有点酸，心想：要是严冽喜欢她就好了。

　　-

　　周五还有两节大课，向渺准备回去后借舍友的笔记看一看，加上周末两天，她能回来待三天。
　　她回来得着急，没提前打招呼，严冽周五的工作没能推掉，只能忙完再陪她。

　　向渺也不在意，从小在Z市长大，但她很少停下来，认认真真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

　　趁着工作日，她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17路。
　　路线很长，能从Z市的最南端走到最北边，向渺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随着公交车的停停走走，她的视线也跟着慢慢晃动。

　　怕走得太远，大概过了十来站，向渺就下了车，沿着街边的小道慢慢走着，看到有家名为“杂”的店铺，她的步伐顿了下。

　　店铺外面墙体通百，侧面有玻璃，但是摆着木制架子，能看到摆着的物品轮廓，像是瓷器，等走进去才发现确实是家杂货铺，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很惊喜，里面各种手工：有未开红梅做成装饰用的枝条、有编织篮、有复古杯子、特色盘子，还有小巧可爱的招财猫。
　　外面平平无奇，里面很让人惊喜。

　　向渺就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照下来后下意识就发给了严冽。
　　她和严冽真的很少用微信交流，上面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等发过去后，她才后知后觉，思考着要不要撤回。
　　她犹豫的这一秒，严冽的消息过来了。

　　严冽：哪里的？

　　不受控制地，向渺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她指尖微动，回了几个字：大会堂旁边，隔了大概两条街。

　　有了这个插曲，向渺将错就错，不再纠结。
　　看到什么好看的、有趣的，她都开始发给严冽，他不忙时回得快一点，忙的时候回得慢一点，或长或短，但都会有回应。
　　一整天下来，她和严冽的聊天记录已经比以前加起来还要多。

　　这种感觉太好了，好到向渺想一直这么下去。

　　以至于第二天严冽陪着她一起转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要拍下来发给他，慢半拍，才想起来他就在身边。
　　恍惚间，向渺以为正在经历的是错过的那场毕业旅行。

　　傍晚时，严冽骑着单车带她去了一个地方，等到地方，向渺惊喜地发现西城区新开了一家糖水铺，看着里面的各种甜品，她的眼睛都亮了：“你怎么发现的啊？！”
　　严冽就把那天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听得向渺的双眼不自觉弯起，“下次见到我也要谢谢他。”

　　站在这里，向渺再一次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什么都想尝一尝，但又怕浪费，最后还是忍住只点了两份：热麻薯和芋泥红豆奶冻。
　　她问严冽：“你要什么啊？”

　　严冽摇摇头：“你来。”
　　“不。”向渺拒绝得坚决，“自己点！”

　　以前基本都是她选，严冽很少发表看法，像是她点什么都成。
　　但现在向渺不想这样了，她想两个人一起选。

　　看着她不容置喙的表情，顿了下，严冽随口又点了三份。

　　向渺的脸不自觉地皱起来：“选你喜欢的，不是选我喜欢的！”
　　严冽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向渺一哽。
　　是啊，她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说因为那都是我喜欢吃的。

　　就在她想再说点什么时，就听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哎呦渺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向渺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看到走来的人，叫道：“高聪哥。”
　　顿了下，又补充道：“前天晚上回来的。”

　　“前天晚上，”高聪拍了拍脑门，“那不就是严冽生日那天？那天不知道你回来，我们是不是聚得太晚了……"
　　说着，他瞥了眼严冽，“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渺渺回来就不喝那么久了。”

　　向渺连忙解释：“严冽也不知道，我偷……”
　　想到那晚的情形，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声了。

　　幸好，严冽开口道：“你怎么来这了？”
　　高聪说：“来这边谈事情，刚好就看见你们了。”

　　“辛苦了。”严冽点点头，“你接着忙。”
　　高聪：“……”
　　你赶人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高聪也没想待多久，趁向渺不注意的时候，他小声问：“这就是你说的这两天有事，瞒挺严啊！”
　　严冽连表情都没变：“没瞒。”

　　“是，就是跟我说不着呗。”高聪咬牙切齿，“我总有一天给你好好唠唠。”
　　严冽拒绝：“没空。”

　　“我管你……”高聪的声音下意识加大，反应过来后立马低了几度，“我管你有空没呢，我有空就行。”

　　说完话，高聪给向渺打招呼后就没再留，他可比齐小卫有眼色，一秒钟都不会多待。

　　原本想着还要等几天才能说说这件事，但第二天早上就因为有事把严冽叫了过来，商量了半天，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可算被高聪抓住机会，拽着他就往旁边的空房间走。

　　门虚虚一掩，高聪就开始问：“渺渺什么时候走？”
　　严冽指尖还拿着文件，回道：“下午五点的高铁。”

　　现在马上十二点，中午再吃吃饭，估计没说两句就要送她走了。

　　“下着大雨，还坐几个小时高铁回来给你过生日，”高聪嘴痒，手也痒，点了根烟叼嘴里，语意不明道，“渺渺对你也挺好啊。”
　　严冽眼皮都没抬，不想应他。

　　“我早就问过你，怎么想的，你给我回个半死不活的'该怎么着怎么着'，”高聪把烟夹在手指间，“现在呢？还这么想？”
　　不等严冽回答，他接着说：“渺渺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双一流，国内顶尖的政法大学，她只会越飞越高。”
　　严冽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高聪猛吸了一口烟，又慢慢把烟雾吐出去，道：“说实话，我以前觉得你只有跑起来，才有可能追上她，但经过这件事我突然觉得渺渺她是不是——”
　　“——能不能不好奇？”严冽不想和他聊这件事，“你有琢磨我俩的时间，合同都能谈下来几个了。”

　　“你以为我想啊！”高聪简直气死，“要不是担心你，我至于天天琢磨吗？”
　　严冽时不时就要应对一下他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也有点烦了，皱眉道：“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是会被骗，还是会被拐？！”

　　“用得着骗吗？你身上还有什么能被人骗的？！”高聪也烦，“你现在除了一份还剩四年的合同还有什么啊！就这，四年过后还他妈不一定能走得了！”
　　高聪心里的火气一起，开始控制不住：“你以为我想一遍遍问你啊，真想给你找对象，直接挑个好的给你介绍不就完了！要不是你心里不坦荡，我用得着往渺渺身上扯吗？！”

　　听到这句话，严冽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信，刚开始是因为向峥，但现在还是吗？！”高聪指间的烟头隐隐冒着火星，一闪一闪的，像是能燎原，“严哥，你出去问问，谁能练习半年刻章就为了给朋友送个毕业礼物，谁能因为出场车祸——”
　　说到这里，高聪顿住，房间里也顿时安静下来。停了几秒，他把一口剩下烟吸完，深深吐息，才接着说：“——出院后就把唯一值钱的东西转到朋友名下。”

　　去年车祸，严冽昏迷了俩小时，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名下的那套房子转到了向渺名下。
　　要不是有次不小心在严冽手机上看到那个文件，他觉得不对劲，硬逼着他说出来，估计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本来你还有套房子能骗一骗，”不知道是不是吸烟的原因，高聪的嗓子有点哑，“但现在你除了一身债、除了每个月要打钱过去的那张卡，还有什么啊？”
　　高聪紧紧闭了下眼，半晌，他说：“我有时候光看着你都觉得累。”

　　易地而处，高聪觉得自己坚持不下来，早就撂挑子不干了，爱他妈谁谁！
　　要不是因为这些事，严冽当时学习成绩多好，保送的苗子，想上什么大学不行，至于连高中都没上完吗？！

　　当年他才十七。
　　在平常人家里，还是什么都不用管，宠着护着的宝贝疙瘩。

　　这么多年过去，高聪早就把他当半个弟弟了，发生的这么多事他全看在眼里，所以才心疼。

　　高聪把烟头摁灭，他说：“严哥，为自己活一次吧。”
　　“哪怕只有一点喜欢，哪怕喜欢只有一点可能，你就去追。”

　　可能房间里太空荡，这两句话像是有回音，一遍遍的，在耳边荡，直至分不清那些字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严冽开口：“用什么追？”
　　明明没吸烟，他的嗓子听起来比高聪还要哑，仿佛要失声。

　　他说：“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