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歌行》沐云杉

76、余孽

　　宗瑜婉说完，不待金喜回应，率先出了花房。

　　回到含清斋，静姝已经等了她片刻，问她去哪了。
　　宗瑜婉把在花房见金喜的事和静姝说了一遍。
　　听她说完，静姝不解地问：“什么？你居然去问金喜？你就不怕金喜去告诉太后？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她不会。”宗瑜婉笃定道。

　　静姝皱眉：“你就那么确定？你别忘了，之前金喜是怎么对你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金喜。再说她若知道真相还能安心呆在宫里？她就不怕万一真相大白被连累，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宗瑜婉眸光微烁，她当然不会忘。
　　金喜已不是当初的金喜，而她又何尝不是？
　　她也不再是当初的澜月。

　　“我确定，因为金喜想活着，”宗瑜婉看着静姝，认真分析道，“当初金喜从冷宫出来，是因她怀上了龙嗣，所以就算金喜知道了真相，她也不会做什么。只要这个真相永远没有机会公诸于众，金喜就可以安心做她的熹嫔，来日她若诞下的是皇子，便可以母凭子贵，一飞冲天。这个真相也会永远烂在她肚子里。”

　　静姝眨了下眼，只觉脑袋嗡嗡的。
　　她心想这深宫真是锤炼人心，想平安活着都是阴谋手段。

　　宗瑜婉不知静姝想了什么，她又道：“试想，如果那晚小顺子是金喜派去景阳宫的，就说明金喜和萧策有着同样的目的，金喜也想找什么东西。小顺子是因为看见了萧策，才没有行动，惊慌逃跑了。那晚萧策并没有在静妃所说的琉璃灯里拿到东西，所以我断定那东西是被金喜转移了，而那晚金喜就是让小顺子去取这件东西。”

　　“再有，如今太后已经知道真相就藏在景阳宫，你猜太后会怎么做？如果这个时候金喜去告诉太后，你认为太后会相信她？会放过她吗？”宗瑜婉笑了一下，又道，“怡妃害金喜没了孩子，你猜金喜为何不以同样的方式去报复？不是金喜不敢，而是后来金喜不想了，因为这个孩子保不准就会成为怡妃的催命符，为大卫所不容。”

　　静姝茫然思虑了几息，才心惊地点点头。
　　宗瑜婉也沉默着没再说下去。

　　宗瑜婉笃定，以金喜的性子，即使她拿到了真相，或者她知道藏在哪里，她也断然不会说。

　　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她现在谁也不信。
　　不管以后朝局如何变化，这个真相都会成为金喜最后的保命符。

　　半晌，静姝才想起她要说的事，她道：“对了，前日太后召陈硕进宫，不知谈了什么，昨日陈硕便称病在府中休养，结果你猜怎么着？昨晚陈府进了刺客，那几个刺客武功高强，陈硕受了很严重的伤，险些丧命。”

　　“一定是巫正贤，他对陈硕起了杀心。”宗瑜婉想了想，又道，“你去提醒一下王谦，要他近日务必小心。”

　　静姝点点头。
　　......
　　德仁太后去祈福寺祈福不过是引子，在祈福寺她见了巫正贤。

　　日暮时分，德仁太后回了宫。
　　让宗瑜婉意想不到的是，德仁太后在祈福寺还遇到了阿婉，还将她带回了慈宁宫。
　　理由是阿婉说，她可以为德仁太后调配安神汤。

　　德仁太后将阿婉留在了自己院中，命人将西面厢房收拾出来给阿婉住。
　　还给阿婉配了名婢女。

　　阿婉在这个时候突然进宫，宗瑜婉隐隐感觉到了阿婉的目的。

　　阿婉进宫的第二日，宗瑜婉在慈宁花园遇见了她。
　　“姐姐，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宗瑜婉不想理她，擦过她身侧要离开，阿婉却一下抓住她衣袖。
　　宗瑜婉停住脚步，转身冷眼看着阿婉。

　　“姐姐是怕了？阿婉正要去太医院，姐姐猜阿婉是去做什么？”

　　宗瑜婉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她知道阿婉去太医院，是要查给德仁太后配的安神汤方子有没有问题。

　　方子自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德仁太后前两日吃的糕点。
　　那里面加了阴阳散。

　　但那糕点是宣武帝亲自命小厨房做的，德仁太后根本不会怀疑。

　　如宗瑜婉所料，阿婉查了太医院的方子，没发现任何问题。
　　但阿婉也因此确定德仁太后不但看不上宗瑜婉，还怀疑她居心叵测。

　　阿婉认为时机已到，就将宗瑜婉是剑阁小少主，还有望婵被秀莲绑架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德仁太后。

　　德仁太后听完震惊不已，她当即给巫正贤写了一封信。
　　宗瑜婉得知后，取消了那晚和萧策的见面计划。
　　当晚巫正贤入了宫，一直待在乾清宫。

　　“怎么办？不然我们出宫吧？”静姝提议道。
　　宗瑜婉坐在桌前，一脸镇静：“不能离开。”

　　这个时候她绝不能离开。
　　还差几日便是雩祭，若是此时离开她就是默认了身份，所有计划都将前功尽弃。

　　“可是，巫正贤不会放过我们的，他本就怀疑你的身份，这下阿婉和太后一联手，我们就完了，”静姝一脸担忧，“不如我们去求太皇太后，将真相告诉她如何？”

　　“不妥。”
　　若是告诉太皇太后，惹怒了巫正贤和太后，太皇太后就可能有危险，甚至还会牵连燕王。
　　稍有不慎，整个大卫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萧策虽然给云家去了书信，但是按照日子算，云铮的军队最快能在雩祭时赶到，若是在云铮未到之前计划泄露失败，这朝中大局就再无逆转可能了。

　　静姝皱眉：“那该如何是好？”

　　宗瑜婉不语，快速思索着对策，她还真是低估了阿婉这个变数，她真后悔当日在燕王府时，没一剑杀了她。

　　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宗瑜婉很快冷静下来，现在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巫正贤他们也无法证明她的身份。

　　这时，门外响起秋夕的声音。
　　“阿婉姑娘，请稍等，奴婢需要先禀报澜月姑娘，你才能进去。”

　　“不必。”阿婉说着要硬闯。

　　“诶，阿婉姑娘，”秋夕着急地伸出手挡住阿婉去路，回头看了一眼门内，故意提高音量，“奴婢现在就去......”

　　没等秋夕说完，阿婉扬手抽了秋夕一个巴掌，她嚣张地挑起眉：“你算什么东西？我是来传太后口谕的，连太后你也敢拦？”

　　阿婉话音刚落，门在秋夕身后打开，阿婉看着宗瑜婉不屑地冷笑道：“姐姐，我来传太后口谕，太后让你即刻去慈宁宫。”

　　宗瑜婉没应，倏地抬手“啪”地抽了阿婉一个巴掌，她手劲极大，几乎用了全部力气。
　　阿婉被扇得脑袋嗡嗡作响，连续后退好几步。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惶恐地看向宗瑜婉。

　　几息过后，阿婉才回过神，她捂着脸指着宗瑜婉道：“你......你竟敢打我？”

　　宗瑜婉沉着脸，脸色阴得马上就要滴出水，她两步上前，扯住阿婉的衣领，又回手给了她一巴掌，冷声斥道：“刚才那一巴掌，是因为你动了我的人，这一巴掌，是我代秋夕还给你，你又算什么东西？记住，敢动我的人，以后我都会双倍奉还！”

　　宗瑜婉说完，看都没看阿婉一眼，往院外走去。

　　刚才还委屈不行的秋夕眼泪“哇”地夺眶而出。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维护过她。

　　秋夕快步跟上宗瑜婉，却被宗瑜婉喝停：“秋夕，你不用跟着我去了。”

　　......
　　宗瑜婉来到慈宁宫，阿婉随后跟了进来，她走到德仁太后那边站好。
　　德仁太后正倚在贵妃榻上，左右两个婢女在帮她按摩头部。

　　宗瑜婉垂首行礼：“澜月见过太后。”

　　她话落，眼角余光瞥着德仁太后。

　　只见德仁太后蓦地睁开眼，看着她冷声道：“来人，把这丫头给哀家抓起来！”

　　德仁太后话落，就呼啦啦从外面进来两个执甲的护卫，从两侧按住宗瑜婉肩膀。

　　德仁太后从榻上起来，正襟危坐，又冷声问：“你是剑阁的小少主？”

　　宗瑜婉没反抗，她佯装慌乱地否认：“澜月不是，澜月自幼在辛口村长大，与剑阁没关系。”

　　“哼，没关系？”德仁太后冷眉一挑，语气不屑，“可有人已经告诉哀家，你就是剑阁余孽，想必近日京中这一切命案都是你所为吧？”

　　阿婉得意地冲宗瑜婉扬起下巴。

　　宗瑜婉无视阿婉的挑衅，辩解道：“太后，剑阁满门被灭无一生还，太后又怎能凭借一人污蔑之言，就认定澜月是剑阁少主？剑阁少主已亡，剑阁上下全部殉葬，太后派人去皇陵一探便知。”

　　“你在教哀家做事？”德仁太后冷嗤，“大皇子尸身被调包，用的是易容术，也许你也一样！”

　　“是否一样，太后查过便知，若太后查完，皇陵之中的小少主是被易容的替身，那么澜月被冤枉也认了。”

　　“你.....”德仁太后哑口无言，巫正贤已派人验过，皇陵中的剑阁小少主确实是真的，并非易容的替身。

　　德仁太后缓了缓，又厉声道：“莫要再和哀家废话，先将她押入刑部大牢，待身份未查明之前不许出来！”

　　两名侍卫架着宗瑜婉就往外走。

　　宗瑜婉用力挣了一下，对两个护卫道：“你们敢！放开我，我要见皇上。”

　　她这么一吼，两个护卫迟疑地顿住动作，为难地看向德仁太后。

　　德仁太后冷哼一声：“这次皇上也帮不了你！”她面色冷冽，看着两个护卫语气不容置疑，“带下去关起来！”

　　“是。”

　　宗瑜婉心想，一旦她被关进监狱，德仁太后决计不会让她再出来。

　　今夜就有一百种死法等着她。

　　她绝不能进去。

　　这么想着，她手背一动，刚要动手，便听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