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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死志 ...

  •   碧月轩,一楼花前明月。
      萧绎阖眼蜷在弥勒榻里,一侧香几上的莲花鎏金香炉里,清泠的檀香缭缭萦出。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萧绎倏地睁眼坐正身子:“进来。”

      门推开,兰卿走进来关好门。

      “有结果了吗?”萧绎起身走过去,一脸焦灼。

      兰卿把小木盒放在桌上,看向萧绎,乌眸明烁:“王爷,兰卿已验过,兰花簪并无问题。”

      萧绎长松一口气,他就觉得阿婉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这口气刚松完,兰卿又道:“有问题的是木盒,这木盒上染了失传许久的姚氏奇毒‘绝命’,这种毒无色无味,会一直停留到空气里,持久不散,虽不致命,久闻却可致女子不孕。”

      萧绎心一颤:“你确定?”

      “兰卿确定。”

      ......
      那日,萧绎回到王府后,命秦管家叫府内所有下人到他院里集合。

      萧绎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秦管家附在他耳旁道:“王爷,所有人都在这了。”

      萧绎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知道本王为何叫你们来吗?”

      众人都看着他摇摇头。

      萧绎道:“本王今日召集大家共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赏,前些日子姚叔突然去世,大家都辛苦了,每个人都有赏。”

      下人门齐声开了口:“多谢王爷赏赐。”
      萧绎看了一眼秦叔:“赏钱从本王的私账上出。”

      秦管家道:“是,王爷。”

      萧绎又道:“那么现在就说第二件事,前些日子王府内出了叛徒,有人收买了车夫,让车夫去巫学宫接走望婵。另外,还有人在澜月姑娘的药里动了手脚。你们可有人知道是谁?都仔细想想。”

      萧绎话落,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无人回答。

      “呵,没人回答,”萧绎起身走到院中,他从下人们身前走过,一一唤出他们的名字:“希儿,这胭脂不适合你,云儿这发簪太红了,很俗气,张启你这鞋子不怎么合脚吧?......”

      萧绎围着众人绕了一圈,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叫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萧绎居然能准确无误叫出他们的名字。

      “怎么样?都想好没?”

      无人应声。

      萧绎又道:“没想好没关系,本王给你们一晚上时间好好想想,若是想不明白,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都先下去吧。”

      众人挤挤挨挨散去。

      萧绎脸色冷了下来,他对秦管家道:“今晚,守住王府的每一道门,任何人不得出王府。”

      “是,王爷,秦瑞这就去安排。”

      当晚,萧绎一直待在书房。

      亥时过半,望宇匆匆来报,说护卫在王府后门抓到了几个要偷偷出府的下人,现在已经押去了刑罚堂。
      萧绎披上衣裳去了刑罚堂。

      被抓住的几个下人分别是希儿,云儿还有张启。

      希儿和云儿的都是膳堂的,张启是马苑里管马的。

      萧绎在堂中椅前坐下,目光扫过三人,三人慌忙跪在地上垂首:“王爷,奴婢知罪。”

      萧绎身子往椅上一靠,右腿悠哉盘在左膝上,睨着三人不说话。

      死寂一般的沉默。

      见萧绎不语,张启先撑不住了抬眼看他,道:“王爷,是张启一时财迷心窍,车夫是张启派出的,张启愿意受罚。”

      萧绎终于开了口:“你是受谁指使?”

      张启声音颤栗:“是......是一个白衣女子,她给了张启五十两银子。”

      萧绎未语,他不慌不忙起身,走到张启面前。

      张启垂下头,杵在地上的手颤个不停,额角冒了汗盯着萧绎的鞋尖。

      萧绎看了张启两息,俯下身盯着他后颈沉声问:“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受谁指使?”

      张启吓得一激灵,当即瘫坐在地,他还没等坐稳,就被萧绎猛地提起来。

      “啊!”张启惊慌叫出声,抬眼看着萧绎,只见萧绎的脸色黑得吓人。

      萧绎又把张启往身前提了提:“问你呢?”

      “我,我说,是.....是阿婉姑娘,”张启实在受不了萧绎骇人的目光,妥协道。

      萧绎手一松,张启狼狈摔倒在地。

      萧绎随即转头,冷冷看着云儿和希儿问:“你们呢?”

      两个姑娘从没见过萧绎发这么大的火,早吓得魂不守舍,她们哭着道:“是阿婉让奴婢在澜月姑娘的药里下了药。但阿婉姑娘说那药只会让澜月姑娘上火,对身子不会有影响,后来出了事奴婢才知道那是毒药。”

      萧绎愤怒至极,指着两人冷声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有几条命?”

      两人吓得抱在一起,膝行后退了两步,齐声道:“王爷饶命,云儿知错,希儿知错......”

      萧绎克制这怒气,指骨捏得嘎巴响,半晌他才冷声道:“每人杖责五十,逐出王府,离开京城,别让本王再看见你们,否则,杀无赦。”

      萧绎说完出了刑罚堂,直奔兰苑。
      巧玉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阿婉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萧绎进去时,见阿婉正在抽屉里翻找什么,神色慌乱。

      看见萧绎,阿婉停下翻找的动作,唤了声:“王爷。”

      萧绎没应,两步走过去,看着她问:“在找什么?”

      “没,”阿婉强作镇静,“没什么。”

      萧绎拿出那个小木盒放在桌上,声音很轻:“找它吗?”

      阿婉瞄了一眼,嘴角扯起一抹僵笑:“这怎么在王爷这里?”

      萧绎没回答,径自问:“为何这么做?”

      阿婉笑笑:“阿婉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巧玉在后面看着,又着急又生气,她冲动地大声道:“你这个贱女人,你还装?你当初把这个送给澜月姑娘,说是给她的见面礼,但你居然在木簪盒子上下毒,你想要害澜月姑娘,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没有,”阿婉紧张看着萧绎,她还抱着侥幸心理,她爹已经没了,她不认为这个世上还有人能辩出姚家的毒,她伸手拉住萧绎衣袖,“王爷,你相信阿婉,阿婉没有。”

      萧绎脸色倏地冷下来,甩开她的手,抬手示意巧玉先出去。

      巧玉气得狠狠瞪了阿婉一眼,用力一跺脚转身气呼呼地出去了。

      待门合上,萧绎压着怒气道:“本王找人验出这木盒染了姚氏奇毒‘绝命’,可令女子不孕。”

      “不......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王爷你一定要相信阿婉,看在阿爹,看在阿婉曾经救过王爷的份上,你相信阿婉......好不好?”阿婉又拉住萧绎袖口,面容柔弱可怜,乞求地看着他,眼含泪光。

      萧绎静静看着阿婉表演,心里失望至极,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愿相信当初救下自己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会变成这样恶毒的人,他轻轻拨开阿婉的手,痛苦地说:“阿婉,不要狡辩了,云儿和张启他们都已经承认了,是你贿赂她们在澜月的药里下了毒。还有,是你买通张启,派车夫去巫学宫接的望婵,目的就是激怒澜月,”萧绎眼底涌上怒气,又从身前拿出一枚梼杌玉佩,“这是凝嫣在你房里找到的,你还有什么解释?”

      阿婉惶恐看着他,疯狂摇头。

      “你太让本王失望了,曾经救过本王的阿婉勇敢、善良,若是姚叔还活着,他一定比本王还失望吧。”

      阿婉眼泪瞬时涌出眼眶:“王爷,我......你听我......”

      萧绎打断她:“够了!本王今日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看在姚叔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走吧!”

      “王爷!你听我说,我......”

      “别说了!”萧绎冷冷看向阿婉,厉声道,“在本王还未改变主意之前,走!”

      他说完,不待阿婉回应,转身离开了屋子。

      阿婉看着紧紧合上的门,痛不欲生,她抄起桌上的木盒用力摔在地上,随后崩溃瘫坐地上。

      彻底完了,什么都没有了,如今燕王府也容不下她了。
      ......

      萧绎在书房坐了一夜都没阖眼。
      他心里很难过,没想到阿婉对他的感情已经畸形到这个地步。

      他对阿婉没有男女之情,却一直感念她的救命之恩。
      可以说,若是没有阿婉和姚叔,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洛京。

      此刻,萧绎终于明白姚叔明明可以生,却非要抱了死志,他是在替阿婉赎罪。

      天将亮时,萧绎终是撑不住,伏在桌上,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夜风萧萧,月色冰冷如水。

      黑暗中的树影似张牙舞爪的怪物,冲他张开了怀抱。
      身后的马蹄声纷沓沉重,似随时都会踩在他后背上飞踏过去。

      冰冷的箭矢咆哮着疾风,在他织开细密的网,随时将他吞噬。

      萧绎避开那些怪物的怀抱,疾速穿梭着。

      后背上的箭伤钻心地痛,汩汩热流不断涌出,黏湿一片。

      萧绎只觉眼皮愈发沉重,脚下似踩着棉花,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力冲出了密林。
      却发现前方不远的旷野高坡上都是绿油油的光。

      是狼,狼群。

      身后的马蹄声渐消,紧接着几枚箭矢擦着他耳边飞过,疾速朝着那片绿油油的光而去。
      随后空阔的草野上发出声声凄惨的嚎叫声。

      萧绎一惊,只见远处那片绿油油的光迅速俯冲下来。

      萧绎瞪大眼睛转身,见隐在密林里的暗影快速不见。

      他反应过来快速折返,但他已经流血太多,已经没了力气。

      狂奔的狼群发出愤怒的嘶鸣声,很快冲进密林将他包围。

      萧绎顿觉头晕目眩,眼前绿油油的光逐渐模糊成片。

      跑?根本无处可逃。
      右侧,是深不见底的山崖。
      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
      萧绎心一横,纵身跳下了山崖。
      ......

      萧绎一激灵,醒了过来。
      他额上渗了细密的汗珠,缓了一会心想:怎么会做这个梦?

      确切地说,这不是梦,是他刚去渝地时,真实发生的。
      当年他刚到渝地,就遭到了追杀。

      他身边的随从都死了,他知道这都是巫正贤安排的。
      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后来他才明白,那些人把他逼进这里,目的就是要把他喂狼。

      但他命不该绝,掉下山崖后,被和姚叔隐居在崖下的阿婉救了。

      想到这儿,萧绎起身打开门,对守在外面的侍卫道:“叫秦管家来。”

      “是。”侍卫匆匆去传报。

      ......
      阿婉刚走出王府,被秦管家叫住。

      她停住脚步,期待地看着秦管家。

      她以为萧绎改变了主意。

      秦管家递给她一个包裹,道:“阿婉姑娘,这些银两你都拿着,王爷安排了马车送你走。王爷说你若是愿意,就送你去乌蒙村生活,但你若想回渝地,王爷也会安排人送你回去,这些银子足够你此生衣食无忧。”

      阿婉麻木地接过包裹,什么都没说掀帘上了马车。

      秦管家无奈摇摇头,对车夫交代了几句。

      马车很快出了皇城,阿婉不想回到渝地,也不想去乌蒙村。

      她抹了下眼泪,掀开帷裳道:“停下。”

      车夫勒住马缰绳停下了车。

      阿婉下了马车,对车夫道:“你回吧!”

      车夫有些为难:“阿婉姑娘,秦管家要老夫把你送到乌蒙村。”

      “不必了。”阿婉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诶,诶,阿婉姑娘!阿婉姑娘!”车夫拽着马缰绳着急地呼唤。

      阿婉加快脚步拐进一个喧闹的巷口,任凭车夫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头。

      阿婉就这样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对耳旁喧沸的吵闹声置若罔闻。

      如果当初她没有救下燕王,他们不来到洛京,她可能会和阿爹在山里安稳一世。
      她也不会被关力那个色痞祸害,阿爹也不会无辜枉死。

      她没了爹,没了清白,又被燕王赶出了王府。
      想到这儿,阿婉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又崩溃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她肩膀上。

      阿婉停止哭泣,蓦地转头,在看清眼前的人时吓得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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