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歌行》沐云杉

29、黑手

　　金喜怀了龙嗣的事很快在宫中传开。
　　新皇刚登大宝不过几月，便有了龙嗣，被认为是天降祥瑞。

　　有人为讨皇上欢心，称这龙嗣在祈福寺所得，是因皇上龙气太盛，使天神感应到了龙威，才降下恩泽福佑大卫，大卫必定万世昌盛。

　　宣武帝和先皇一样崇拜神权，听闻此言喜不自胜。

　　当即下诏封祈福寺为大卫第一国寺，寺内所有人都有恩赏，还赏了文武百官，金喜被封为熹嫔。

　　金喜家中只有一老娘，住在六礼镇，宣武帝派人将金喜娘亲从六礼镇接到皇城，赏了宅院和仆人伺候。

　　金喜得宠后，最紧张的是灵玉，她害怕金喜因为舞衣的事情报复她。

　　果不其然，灵玉的担心很快应验，徐家在京城的丝绸铺子“福鼎天”一夜之间被烧毁，坊间很快流传出是徐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徐家报了案，最终闹到了巫正贤那里。

　　巫正贤因为燕王的事情正烦着，但碍着槐长安的面子，他派王琛去彻查此事，最终结果指向了金喜的母亲。

　　巫正贤觉得女人就是眼皮子浅，不过现在金喜有了龙嗣，一旦生下来的是皇子，将来很可能被立为太子，他犯不着因为这点事让皇上堵心。

　　于是他将此事压了下来，以有人盗窃失手点燃火烛为由，随便找了两个替死鬼草草了结了此案。

　　灵玉却惶恐得睡不着觉，现在金喜飞上了枝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烧了铺子，接下来说不定就会弄死她，他们徐家就完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在两晚夜不能寐后，她去找了秀莲。

　　在巫学宫，她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秀莲，秀莲聪慧，很会拿主意。

　　秀莲被吵醒很不满，她披着衣裳手捧暖炉坐在榻上，看着坐在桌前眼圈乌黑的灵玉问：“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做什么？”

　　灵玉手扶额头，面色惆怅：“秀莲姑姑，这次你一定要我拿个主意。没想到金喜那么好命，就一次她就怀上了龙嗣，这回她翻身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她在皇上耳边吹吹风，我们徐家就彻底完了。”

　　秀莲轻哼一声，慢悠悠起身走到灵玉对面坐下：“现在知道怕了？”

　　灵玉伸手拉住秀莲的手臂：“秀莲姑姑，你得帮我出个主意，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我们徐家有的是银子，庄子，铺子，随你挑。”

　　秀莲笑：“我哪有那通天的本事。”

　　灵玉看她淡定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有主意，她继续恳求：“秀莲姑姑，灵玉求求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秀莲沉思片刻：“哎，不是我不想帮你，我真没那个本事，我只不过是一个执事，哪有本事管宫里的事？”

　　灵玉松开秀莲的手臂，目光也跟着暗了下来。
　　秀莲觑了她两息，又道：“不过，你父亲和槐长安交好，为何不去求槐长安呢？”

　　灵玉眼底闪过一丝希翼，看着秀莲问：“连巫宫主都没有法子，槐侍郎他......”

　　秀莲笑了，她抬手抵了一下灵玉的脑袋：“平日里看着挺机灵，怎么关键时刻就成榆木疙瘩了？”

　　“姑姑你快说嘛！灵玉都要急死了。”

　　秀莲不再卖关子：“槐侍郎是没办法，但是她表妹可是四妃之首的怡妃，将来若是生了皇子，她就有可能被立为皇后。”

　　秀莲顿了一下，又道，“但现在多了金喜这个变数，一旦金喜诞下的是皇子，皇上一高兴，没准就会升她为妃。在这后宫之中，向来都是母凭子贵，到时候别说妃嫔之首，就连皇后都指不定是谁了！”

　　灵玉瞪大眼睛，激动地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

　　宗瑜婉决定夜探城外废旧寺庙。

　　出门前，宗瑜婉将萧绎的玉佩从身上取下来。

　　她从榻下拿出剑，这剑是昨日何靖偷偷送进来的，让她防身用。

　　她提剑刚转出院子，看见秀莲的房间亮着烛火，两道人影映在窗上。

　　宗瑜婉身形一闪，晃到了秀莲的窗前。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真够倒霉的，金喜一定以为那舞衣是我毁坏的，嫁祸给她，所以现在开始报复我。”

　　宗瑜婉一愣，是灵玉的声音。

　　“你说祈福寺那出戏该不是澜月自导自演吧？她为何不实话实说？就算太后不给她做主，燕王也会给她做主。她定是心里有鬼，所以才压下来，在皇上太后面前还能博得个好名声，她可真是会算计。”

　　宗瑜婉微讶，难道她想错了？舞衣不是灵玉毁坏的？
　　那会是谁呢？

　　只听秀莲道:“若真是这样，那你们都被澜月耍了，你们都中意燕王，可是澜月却什么都没做，就轻易赢了你们。那晚本该是她给皇上侍寝，最后却变成了金喜，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和运气。那日中午她见了燕王之后，燕王就去见了太皇太后，结果晚上太皇太后就让清婉姑姑请了她过去，还真是巧呢！”

　　“还有这码事？”灵玉气得一锤桌子，“这个贱人，还真是精得狠。”

　　“行了，快回去睡吧！明日还有要事。”
　　“嗯。姑姑也早些睡，灵玉承诺你的绝不食言。”

　　看见屋内人影晃动，宗瑜婉脚尖一点跃上屋顶快速消失不见。

　　......
　　出了巫学宫后门，进了树林，宗瑜婉还在想秀莲和灵玉两人的对话，她们看起来是要实施什么计划。

　　她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了，背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如果破坏舞衣的人不是灵玉，难道真是金喜？
　　她想了一会也没理出头绪，只能暂时撇开思绪，先办正事。

　　一炷香的功夫，她来到皇城外的废弃寺院。
　　门口无人把守，她身形一晃，几下停在寺庙门口。

　　寺庙门墙破败，高出门墙丈余高的古树萧条，粗壮的枝丫在墙上伸展出斑驳的光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月色下诡异骇人。

　　朱红的大门锈迹斑斑，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看似有年月没有打开过。

　　宗瑜婉犹豫一瞬跃上门墙，借着树影遮挡，她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只有偏殿一隅亮着微光。

　　她顺着院墙快速飞掠，转瞬便至偏殿外，她闪身落下，从袖口拿出短刃将窗户划开一道缝，看见一穿白色中衣的男子正坐在桌前，他中衣襟口敞着，胸口处遍布狰狞伤痕。

　　里面的人正是郭青，他很快察觉动静，提起桌上的剑就起了身。

　　宗瑜婉身形一转直接推开了门。

　　郭青看见她，挥剑便朝她刺来，宗瑜婉快郭青一步将剑抵在他脖颈上。

　　“你是谁？”郭青拿着剑往后退。

　　宗瑜婉不回答，她扫了一眼郭青身上的伤痕，直接问：“你为何要嫁祸剑阁？”

　　郭青目光一滞，举剑又要出手，宗瑜婉将早准备好的药瓶在他脸前一洒，郭青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软骨散？你是剑阁的人？”郭青瞪着眼睛看着她。

　　宗瑜婉将药瓶收好，弯下腰再次将剑横在郭青脖颈上：“说，为何假传圣上口谕，陷害剑阁？”

　　郭青眼底漫上惶恐，半晌他才开口道：“我没有假传口谕，是皇上要我通知剑阁救驾，后来发生的事我不清楚。”

　　“说谎！那你为何假死？为何不出来证明剑阁没有谋反？”

　　“我没说谎，是巫宫主救了我，我醒来后已经是二十天后，剑阁谋反罪名已定。”

　　宗瑜婉睨着郭青，在分辨他的话的可信度。
　　郭青又问：“你是谁？”

　　宗瑜婉道：“那你为何和风云汇的人在一起，风云汇暗杀燕王是谁指使？”

　　郭青看着她不语。
　　宗瑜婉将剑又往上抵了抵，郭青被迫仰起头。

　　“快说！”
　　殷红的血液顺着郭青脖颈流了下来，他道：“我不知。”

　　宗瑜婉冷笑一声：“是巫正贤，你和巫正贤勾结，联手风云汇暗杀朝廷重臣，目的为何？”

　　“你都知道什么？”

　　“我既然找到这里，自然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因为那些人都是剑阁案的参与者，所以巫正贤要杀他们灭口，对不对？”

　　郭青冷笑一声：“你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宗瑜婉并不回答，径自道：“巫正贤承诺了你什么？高官厚禄？只怕你无福消受，你觉得巫正贤杀了那些人灭口，会独留下你这个祸害吗？”

　　郭青不语，眸底又闪过一丝惊恐。

　　宗瑜婉更确定了，她又道：“他救你一命，是因为你可以做他的屠刀，帮他杀了这些人，事成之后你又可以代他背下这一切罪名，你假传圣旨，又暗杀朝廷重臣，到时候你的下场要比剑阁弟子还惨。”

　　“不不，不可能，巫宫主答应我，事成之后，会让我回宫，做皇上的贴身护卫。”

　　“哼！他留下你，还因为你其实是风云汇的人，你潜伏在先皇身边目的是什么？你和程奕是什么关系？追星剑在哪里？”

　　“哈哈哈，倒是很聪明，”郭青冷笑，目光也跟着阴冷了几分，“还知道追星剑，你和程奕又是什么关系？”

　　宗瑜婉抓起郭青衣领，刚要将人提起来，郭青突然伸手对着她脖颈划过来。
　　宗瑜婉没来得及反应，脸上的面纱被扯了下来。

　　“你是剑阁少主，你居然没死？唔......”郭青还没说完，后心处就中了一剑。
　　宗瑜婉倏地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