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川》果酱松

42、第四十二章 结束也是开始

　　沈砚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亥时，手里拿着几块糕点。
　　"这是平曳的枫叶卷，当地小孩都是吃这个长大的。"
　　"我尝尝。"苏知予虽然不饿，但不忍心破坏他的好意，拿起一块塞进嘴巴里。

　　厚重的甜味，但丝毫不腻。
　　苏知予点评道:"好吃。"

　　沈砚绕过糕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营帐内茶香四溢。
　　苏知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茶?"
　　每次见他，他似乎都在喝茶。

　　"提神。皇上怕我威胁到他，不允许我练皓江月，所以我只能半夜偷偷溜去后山练。"
　　皇上却没想到，几年之后，皓江月竟再一次救了辰江国。

　　"这个是你让王伯做的?"沈砚拿出一个木雕，是一个喝茶的男人形象。
　　苏姑娘脸’噌‘地红了，嘴硬道:"我不记得了,应该不是。"

　　"应该不是?"沈砚笑道，"那你钱袋里面怎么有个一模一样的。"
　　苏知予下意识捂好钱袋，怒道:"你怎么能翻别人东西!"
　　沈砚无奈地跟她掰扯:"姑娘可休要乱说! 你动动脑子，仔细想想，你的钱袋都丢了多少回了? 每回一打架就丢，东西全掉出来，哪回不是我给你拾回去的?"
　　别人打架费血，她费银子。
　　苏姑娘懵懵的:"丢过吗……"
　　"……"
　　苏姑娘不好意思地拽了拽钱袋上的两根细绳，嘟囔:"那你捡得还挺及时。"
　　沈砚真是哭笑不得。

　　到了回京的日子，在苏宥海的注视下，沈砚不慌不忙地上了苏姑娘的马车。
　　见他进来，苏知予眨巴了下眼，惊讶地问:"你不与大哥同车吗?"
　　沈砚理直气壮地坐下:"事情都解决了，我干嘛要跟他同车?"
　　"大哥说了，男女有别，以咱们现在的关系，不能逾矩，你还是下去吧。"苏姑娘手指抓在衣裙上，出了汗，小脸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沈砚掀起眼皮:"咱们现在什么关系?"
　　苏知予看了眼杵在一旁的剑，陷入沉默。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抬眼看见她发髻间的珍珠簪，唇角勾了勾，往后仰了仰，散漫地说:"定情信物都收了，你说算不算私定终身?"

　　苏知予一脚踹到他的鞋上，气汹汹道:"谁要和你私定终身!"
　　打闹之际，外面的木板被人敲了敲，传来郑霄的声音。
　　"公子，我进来了。 "

　　郑霄掀开帘子，只见苏姑娘红着脸看向别处，他家公子看着他。
　　"呃……公子，我能进吗?"
　　沈砚:"不是都进来了?"

　　郑霄低咳了两声，在沈砚旁边落座。之后三人大眼瞪小眼，马车内一片安静。
　　沈砚偏头:"所以你过来干什么?"
　　沈砚本以为郑霄是有事禀报，现下来看，显然不是。

　　郑霄吓得立刻抱拳，解释道:"公子，是苏将军让属下和来跟公子和姑娘同车的。"
　　沈砚:"……"
　　这下他可没理由赶人了。

　　一旁的苏姑娘正在偷笑，沈砚无奈地揉揉眉心，随口问了句:"快出发了，阿睿呢?"
　　"阿睿……"郑霄犹豫，"他……"
　　"怎么?他不是害怕苏将军吗，还敢一个人和他同车?"
　　"这倒不是，他说宁可自己骑马回去，也不做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事!"
　　"……"沈砚闭上眼，往后一靠，"合着你也知道。"
　　郑霄向苏姑娘投去求救的目光，苏姑娘摊了摊手。

　　无辜的郑霄此时此刻真想下车把贱嗖嗖的傅宸睿揍一顿。
　　每次都跑那么快!
　　坏人全让他一人做了!

　　-
　　待郑霄睡着后，沈砚掀起眼皮，用最轻的动作坐到苏知予那一侧，苏知予正掀着帘子，看外面的光景。
　　沈砚突然在旁边说:"快到云尘山了。想不想再去看看?"
　　苏知予看了眼郑霄，小声道:"可以吗?"
　　"只要姑娘想，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郑霄是被傅宸睿摇醒的:"老郑，你怎么困得跟被下药了似的。"
　　郑霄睡眼惺忪，"不可能，我从来不吃外人给的食物 。"
　　傅宸睿指了指马车座位上的枫叶卷:"还说不吃!这是什么?!你自己肯定不会买这个吃。"
　　郑霄不喜欢吃糕点，只喜欢吃菜和饭，傅宸睿老笑他好养活。
　　"这是公子给的。"郑霄一本正经，"公子又不是外人。"
　　傅宸睿:"……"
　　公子是真毒啊，有事他真下手啊!

　　此时正是兵马休息的时刻，苏宥海走过来:"阿予和谢军师呢?"
　　打闹两兄弟左找右找，马车里外找了个遍，都没有两个人的身影。
　　傅宸睿才反应过来公子丢了:"老郑，你怎么把公子看丢了?!"
　　郑霄指着自己的鼻子:"啊……"
　　公子会丢吗?

　　苏宥海叹了声气，召来侍卫:"你去找找他们两个，这里山路崎岖，阿予容易迷路。"
　　闻言，傅宸睿嘻嘻笑着说:"将军放心，我们公子智勇双全，他会照看好阿予姑娘的。"
　　苏宥海瞥了他一眼，傅宸睿瞬间蔫了。
　　完了，这算不算是惹到苏姑娘的娘家人了。
　　公子，还是你自己努力吧，阿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
　　云尘山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还收了不少新弟子正在山腰处练功。
　　黄山主知道他们来后，特地下山迎接。身后竟还跟着楚秦桑，缠在她手臂上的绿头蛇吐着芯子欢迎他们。

　　楚秦桑打量一眼二人，"当时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傻蛋怎么没一起来?"
　　曲霏?自从上次一战，苏知予也没再见过他了。
　　黄山主道:"哈哈哈哈——我这外甥女儿日日盼你们再回来一趟，一等就是一年。"
　　"舅舅……不许说!"楚秦桑红着脸，而后冲苏知予和沈砚:"快说!那个傻蛋在哪儿?"

　　苏知予摇摇头，刚要说不知道，一旁的沈砚忽而出声:"曲公子此时应该在他父亲四处游历，学做生意呢，怕是不久后就路过云尘山了。"
　　楚秦桑点点头:"那我就在这等着他，等他来的时候，到处布满绿头蛇。"她手臂上的小绿也配合地吐了吐芯子，她们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曲霏被吓跪的样子了。

　　苏知予小声问沈砚:"你怎么知道的?"
　　沈砚吊儿郎当道:"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打探情报是在下的营生，靠这个拿银子的。"
　　苏姑娘恍然大悟:"对哦。"
　　沈砚一笑:"我记得，苏姑娘的银子还没还我吧?"
　　"呃……"

　　黄山主忽然转身，抬手作了个揖:"山中还有要事，二位四处一转，到了晚宴时，我派人来找公子和姑娘，如何?"
　　楚秦桑一听，也说离开去喂蛇。于是，就剩下两个人在山里转悠了。

　　云尘山，除了一座主山之外，还有绵延不断的其它山峰。
　　苏知予靠在一块巨石，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峰，回想着这一年来的际遇。
　　她小时候就想这样，自由自在地，无拘无束地行走于江湖之间。她从前未奢望过有一人能够相陪，如今，这个人好像已经在身边了。
　　师父说:你尽管走出去，对的事物总会与你相逢。
　　以前她不信，现在信了。无论路再崎岖，人心有多么叵测，只要是对的人，都可以在任何地方重逢。

　　沈砚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一副被惊讶的样子:"苏姑娘可是想赖账了?"
　　苏知予:"你当时不是说给我免了吗?明明是你想反悔啊!"
　　沈砚忙否认:"那不能，在下绝不反悔，只想赖账。"

　　苏知予想了半天，以为他也有债。
　　"你赖什么账?"
　　沈砚一本正经地规划:"这样，我把这些年挣得银子都给姑娘拿着，然后姑娘再借我一笔钱，我不还，姑娘天天跟我讨账如何?"
　　"……"
　　"好不好嘛?"
　　"……"

　　沈砚拾了片树叶给苏姑娘扇风，像个小侍从。
　　苏姑娘一冷，这可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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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拍掉树叶,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我还要趟回度君山，哪儿有那么多时间。"
　　"我跟你回啊，你在哪儿讨，我就在哪躲。"
　　"嗯?"苏知予以为沈砚在说笑，"你不回京城吗?"
　　沈砚一屁股坐下，舒服地靠着巨石 ，一脸恣意散漫:"我现在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去哪，所以现下想陪和姑娘回度君山。"

　　苏知予懵了懵，接着听他说:"然后再去城疆放放羊，去南城捉捉虾，最重要的是——"
　　沈砚低声咳了一声。
　　"苏姑娘在哪儿行侠仗义，我就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沈砚还没听到回答，委屈道:"可好啊?苏姑娘不会不愿意吧?"
　　沈砚转头，对上苏姑娘的笑容，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她在京城时，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苏知予很开心，她终于，再一次地见到了沈砚，不是藏在谢瑾川身份之下的沈砚，是真正的，快乐的沈砚。
　　她轻松愉快地回了两个字:"甚好。"
　　此生不过是想与你共度山川湖海，流连人间小城。

　　-
　　京城，乾坤殿。
　　皇上病容好转，已经能正常处理公务。
　　"你们二人立下护国大功，瑾川已经向朕要了自由，虽然朕不愿意，但既允诺了他，就不会反悔。苏姑娘可有什么奖赏是朕能给的?"
　　本来就是按礼仪随口一问的话，旁人听了定不敢出口真的讨要什么，但是苏姑娘开口了，"臣女确有一事想请求陛下。"
　　沈砚和皇上一同看向她。
　　皇上觉得有意思，瑾川喜欢的这个姑娘可真不得了。
　　"哦?那你说说看。"

　　在二人目光下，苏知予缓缓开口:"臣女有一位师妹，她从小立志当一名皇家御厨，望皇上能给她一次参加选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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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皇上大笑:"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苏家真是出了一对好儿女啊，行，朕即可下令准许女子参与皇城官职选拔，包括武职文职，一切以看实力为主，可好?"
　　被夸的苏知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皇上!"
　　而后，她发现站在旁边的沈砚似乎在偷着笑。

　　走出乾坤殿，二人并肩而行。
　　"现在回去收拾收拾就启程?"沈砚问。
　　但是苏知予还在想着别的事。
　　沈砚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想什么呢?"

　　苏知予偏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没有想找过长公主?"
　　忽然提到此事，沈砚多少还有点惊讶，他怎么可能没找过，但是江湖之大，母亲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而且她已经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

　　沈砚:"她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能自私到去捆绑她，所以，我只要知道她安好就行。"
　　苏知予惊道:"你知道她在哪儿?!"
　　她可真是老忘了沈砚之前是干什么的，搞情报不是他就是他最擅长的嘛!
　　沈砚点头:"是啊，咱们第一次在云尘山见到楚溪主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功夫有皓江月的影子，但是并不精通，估计是学了一半就放弃了。"
　　"所以，长公主竟在碧鸾溪?!"
　　"嗯，"沈砚笑了笑，"而且过得很开心。"

　　苏知予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就要走:"我现在就就就收拾东西。"
　　沈砚拉住她:"不急，你师父刚来过信，说带弟子出去游历，下个月才回去。"

　　苏知予一字一吐道:"我要先去碧鸾溪!"抬脚又要走，紧接着又折回来，"你得跟我一起去，走!"
　　"啊……阿予，等等，你慢点跑……"

　　所以，他们的第一站就这么敲定了，向碧鸾溪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