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川》果酱松

40、第四十章 守城

　　快进入冬日了，风多带了些刺骨的寒凉。
　　沈砚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包袱，他翻开来，是一件厚斗篷，而后又装了回去。
　　"过几日天就冷了，到时候披上它。"
　　"我走的很快的，还不到降温就到了。"虽然这么说，苏知予还是满怀欣喜地将包袱抱在怀里，好像每次出远门他都要给她带点儿什么。
　　但是她又用不到，上次给她的信号筒，离开泽城时，两个都留给紫寻保命了。

　　沈砚:"我上回给你的信号筒还在吗?"
　　苏知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拿出最后剩下的一个来:"其他两个我留给陆紫寻了。"
　　"好好带着，有危险就用，最起码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知予轻轻道:"好。"

　　很久很久以后，苏知予再回想到这‘诀别’的一晚，都心有余悸。倘若这时她发现了沈砚的不同寻常该多好。
　　她说什么也不会扔下他，独自面对万千大军和朋友的背叛。
　　-
　　苏知予凭着沈砚给的军师令牌，连夜赶往平曳，一路上畅通无阻，她快马加鞭，半个月后，到达与平曳毗邻的临城。
　　她没敢多停半刻，只想赶紧把布防图交给苏宥海。

　　平曳的城门驻守的官兵甚严，密不透风，没有紧急的要事决不能进。
　　苏知予出示军师令牌，三个官兵一愣，他们不敢轻易相信这是谢军师的令牌。
　　前几日刚有细作凭假令牌企图进入平曳，放细作进来的官兵已被苏将军按军法处置。这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这责任啊。
　　三个人一琢磨，决定此事还是交给苏将军吧。
　　官兵:"等着吧，我们已经派人去禀告苏将军了，但是军中事宜甚多，姑娘恐怕得多等片刻。"
　　苏知予思忖了一下，"此事十分紧急，还请官兵大哥多费心。"
　　三个官兵应了一声就各归其岗，苏知予没办法，只能等在城外。

　　太阳西沉之时，还没有人来，苏知予越来越急，万一耽误了时辰就麻烦了。
　　她顾不得许多，直接往里走。

　　"哎!干什么，干什么，城门重地，岂能你来擅闯!"三个官兵的长矛指着她，她若此时出剑，必当成细作抓起来。
　　可就这么等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啊。
　　大哥啊大哥，您究竟在干什么呢?

　　算了，还是布防图要紧，拼一把吧，死了就当为国捐躯了。
　　苏知予正准备壮烈地拔剑时，城门后长而宽的甬道里传来一道暴喝。

　　苏宥海眉目俊厉，快步走到城门处，踢开长矛，站到苏知予面前，好像十分生气谢瑾川的决定，"他为什么让你来这里?"

　　许久不见，苏宥海变得比之前更瘦更黑了，面容也多了几分沧桑。看来，这里战况不太好。
　　苏知予连忙掏出布防图塞给苏宥海，"他说只有我来才不会引起怀疑。"

　　苏宥海摊开羊皮卷，扫视了一圈，眼睛微瞪，此羊皮卷中溯国国都，每一处的布防，一览无余。谢瑾川他真是好本事!
　　"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让你来送，你快回去吧。"
　　"我……"
　　话还未落音，身后传来一阵匆急的马蹄声,一个林羽卫翻身下马,呈上信件。
　　"苏将军，谢军师急讯。"

　　什么情况?
　　苏知予大懵，想从纸背面看到点什么东西，却被苏宥海的手遮得严严实实的。

　　看完信的苏宥海脸色大变，却镇定地折好信塞入怀中，对苏知予说:"既然来了，多留些日子吧，成昆，给她安排一处住处。"
　　说完，转进入城门。
　　成昆在京城见过苏知予，便道:"苏小姐，请随我来。"
　　闻言，刚才用长矛指着苏知予的三位官兵，在大冬天，出了一身冷汗。

　　苏知予追上苏宥海:"大哥，他说了什么?"
　　苏宥海厉声: "军中机密，不要多问。"

　　看来大哥是不会告诉她了。
　　苏知予脚步一停:"那我去回去找他。"

　　前方，苏宥海蓦然一顿，"不可!"他转头，苏知予看清她一向威严的兄长，此刻脸上悲戚的表情。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苏宥海沉沉地说:"阿予，叛军已经攻入皇城。"
　　包袱从肩上滑落，苏知予像是挨了一记闷棍，震惊地说不出话。
　　她下意识地就要转身走，却被苏宥海拦下了。
　　"他既安排了你来这里，就是让我拦住你，他让我继续攻破溯国说明他有信心保住皇城，"苏宥海闭了闭眼，"阿予，相信他。"

　　一个士兵匆忙来找苏宥海:"将军，溯军来犯，兵马比之前更多，已经逼到城下了。"

　　闻言，苏宥海松开手，朝前方飞跑而去。

　　周围百姓纷纷害怕地躲起来，大街上瞬间空空荡荡。
　　苏知予手指都快掐出血了，片刻之后，她向苏宥海的方向跑去。
　　沈砚，这一次，我想成为真正能帮到你的人。
　　-
　　此时此刻，京城，皇城内，官兵与叛军的尸体杂乱交叠，横躺在血水之上。
　　乾坤殿大门紧闭不开，唯有一人身着血水浸染的战甲，持剑守于殿外。

　　百米之外，梁文万领着数千叛军朝乾坤殿逼近。

　　"谢瑾川，你倒是衷心耿耿，到了如今还在护着你那废了你武功的舅父。"
　　沈砚发冠已经掉落，头发遮盖住他的眼眸，留下一片阴影。
　　闻言，他只是冷哼一声。

　　梁文万捋了捋胡子，看笑话般奚落他:"老夫就不明白了，你就不恨他吗?"
　　沈砚:"那你问问你的儿子，他恨你吗?"

　　站在梁文万身后的梁从清怔了怔，对上梁文万的目光后，连忙低下头。
　　梁文万:"既然如此，那老夫可就不手下留情了。"

　　沈砚抬眸，唇角弯了一下:"本来你也没打算留我这一条命，不是吗?梁叔。"
　　梁文万鼻子里哼出一股热气，遂要下令动手时，梁从清忽而拦住他。
　　"父亲且慢，儿子想亲手杀了他。"

　　梁文万皱了皱眉:"你?他可是皓江月传人，不要白费功夫。"
　　梁从清再次拦住梁文万，"他已战了多日，就算是唐寒尘在世也没用。"

　　沈砚状态确实不佳，此刻坐在台阶上也需要拄着剑，像是随时就会倒下的样子。
　　梁文万这才松口，让兵队稍安勿躁。

　　梁从清往前走了几步，用剑指着他:"你把苏姑娘送到哪去了?"
　　沈砚抬头，笑着看他:"我以为你会先问我，皓江月的秘籍在哪儿。"
　　这种对峙，从小到大无数次，但这是唯一一次沈砚落了下风。

　　两人年岁相仿，沈砚还比梁从清晚一个月出生，却在这二十四年里，处处压他一头。

　　想到这，梁从清紧逼道:"你若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说不定会劝说父亲饶你一条命。"
　　"哦?"沈砚往后仰了仰 ，"你说的话有分量吗?"

　　"谢瑾川，你不要逼我!"梁从清大喊，剑尖直接抵住沈砚地脖子，微微颤抖。
　　"我就是逼你如何呢?"沈砚压低声音，"就算我死了，你们攻破不了皇城。"
　　"不不可能，你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沈砚丝毫不像是没剑抵着脖子的人，扭了扭脖子，闲散道:"许久没活动筋骨了，还真是有点打累了。"

　　梁文万两眼一骨碌，上前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呢!现在就把他杀了，你就是我的好儿子，是功臣，为父不会亏待你的。"
　　沈砚闭了闭眼，直起身子:"还不快听你父亲的，杀了我，以绝后患。"
　　梁从清:"谢瑾川，你……"
　　梁文万:"这小子阴险至极，尽早解决才是，还不快下手!"
　　梁从清:"我……"

　　一声清脆的声音，剑落在乾坤殿外。
　　梁从清跪下:"父亲，我不能杀他。"
　　梁文万怒道:"为何?"

　　"他……儿子的确厌恶他，但他在谋算方面确实厉害，我们……我们可以留下他为父亲效忠。"
　　梁文万一脚踢到梁从清胸膛:"混账，你看他是能为我效忠的人吗?!他是叶家的人，他身上流得是叶家的血!"

　　梁文万捡起剑，踹开梁从清，打算自己亲手了结了沈砚。
　　天空却传来两发信号筒炸开的声音。

　　沈砚用剑挡住梁文万的剑刃，眼里透着猩红的杀意:"已经来不及了，梁叔。"
　　一群江湖弟子从高大的城墙跃下，为首的人正是胖胖乎乎的墨闻璟。

　　来人全部是隐退江湖已久的沧诺山弟子和曾经昱莲堂的人。
　　厮杀期间，墨闻璟护在已经内力耗尽的沈砚身前。
　　墨闻璟一边大一边喊:"你小子，师叔没给你丢脸吧，来得正正好吧?"
　　沈砚拄着剑:"师叔倘若再晚一步，侄儿已经躺地上了。"

　　陆紫山轻功甚好，在叛军之间自由来去，不出一会儿功夫杀了好几个叛军，最后还钳制住了梁文万和梁从清。

　　乾坤殿的门终于被打开，里面是堂皇失措的叶氏一族，以及苏家人。
　　沈砚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揪住藏在其中的两个参与了梁文万计划的逆党余孽——王禾郡主和苏知澄。
　　此番，皇城算是保住了。

　　可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
　　第二日，皇上寝殿，沈砚跪在皇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