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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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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夏做为新人,还有一些烈性。
大多人遇见同事在背后捅刀子,都会以牙还牙,但初出茅庐的陈知夏明显还很年轻,又或许是没实力,面对背刺,陈知夏只是打算把本职做好,证明自己不是刘静口中说的马大哈。
为了能把本职工作做得更好,陈知夏特意利用自己的下班时间去捋顺文员工作的内容。
在笔记本上仔仔细细有条理的纪录着各项工作内容。
1)上班先检查各办公室的灯光是否开启,空调是否开启,温度统一25度;
2)检查花草树木是否有浇水、枯萎,及时清理;
3)检查打印纸还剩余多少,少于两捆要及时采购;
4)检查公司的办公环境是否干净整洁;
5)检查今天要到访的客人是谁,及时接待;
6)检查领导昨天安排的事项有没有做完,及时补充完成;
7)检查各项费用什么时候到期,提前7天申请费用;
……
陈知夏按本子上工作顺序,先是整理了桌面的文件,又检查打印纸还有没有,查看各项费用是否到期。她突然发现来访登记的本子上写着:刘总监要过来坐客。
刘总监是谁?是来干嘛的?
想不出来的陈知夏继续低头看本子上的下一个事项,一大早的,整个公司就响起了王云如雷轰炸的欢笑声。
“刘总,您来了呀,哎呀,真是太荣幸了。”
陈知夏回头一看,王云身姿摇曳,还特地画了个精致的妆容,穿一身前凸后翘的碎花连衣裙。
别人穿紧身裙是性感尤物,她穿紧身裙是霸女生物,一点美感都没有,像个男人披着紧身裙。
平时挺粗鲁的声音此刻尖锐细腻,粗硬中带着点撒娇,那种死硬硬的撒娇……
王云在前面领着刘总往前走,巧笑倩兮,一脸谄媚,堆着掩饰不住成交的激动:“王总,您别看我们公司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公司设有人事部,有财务部,还有营销部,和售后部,公司客户大多都是老板的熟人,我们都是紧紧的严格的盯着每一步流程拒绝出现任何无脑大错,上次有个客户来呀,他说找了很多家广告公司,从来没有哪一家做到一星期清洁一次广告牌的,只有我们做到了,他满意得不得了,把全公司唯一的宣传经费全都交给我来打理了……”
陈知夏在旁边一边拿着本子一边目瞪口呆,不得不说王云这嘴真是骗人的鬼,所谓的各部门,就是一个人组成的一个部门,就一个P大大点的地方,说成了上市公司的规模……
还有业务做得一踏糊涂,客户都上门投诉几次说广告牌太脏了,她竟然说得全天下做得最好的感觉……
陈知夏正在心里吐槽,没想到这槽瞬间槽到自己身上了。
王云带着客户往办公室走,随口叫陈知夏:“陈知夏,你的工作来了,今天你要接待客户了。”
这让陈知夏听着很纳闷。
接待客户,接待什么客户?客户不是有王云陪着了吗?她要去干什么?她又不会陪人谈笑风生。她的任务不应该是欢迎客户到公司来吗?
再说了,她的工作轮不到一个业务员安排吧?
不过,既然王云都说了,也不能当着客户的面拒绝,会影响公司的形象。陈知夏正好好奇,老板会和客户聊些什么内容。
正准备陪客户走去董事长办公室,她脚刚挪动,就听到刘静在另一边指挥:“陈知夏,客户来了,你要来这里拿新买的点心放到盘子里送去给客户。”
随着声音看过去,刘静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两个金灿灿的盘子摆到桌面上,刘静比王云职级大,二选一,陈知夏还是听从刘静的过去帮忙弄果盘。
“陈知夏,你要去给客户倒一下茶呀!”陈知夏人刚走到旁边弄零食,老板娘刚到办公室,莫名其妙的大嗓门就在耳边嚷嚷。
王云又要让她接待,刘静这边又要她帮忙,老板娘又吼她去倒茶,哪个都得罪不得,搞得陈知夏脑子乱成一团。
文员这种职位,就是那个部门都能使唤,到处跑,忙死忙活。
更让陈知夏郁闷的是,之前也没人说过文员也要给领导倒茶,入职的时候就晾她在一旁浪费一大堆时间,也没有给她培训过倒茶,她自己也不爱喝茶,这突然让干就干,真的特别烦人。
屈于老板娘的大嗓门,陈知夏还是乖乖的往那间“董事长”办公室走去,先完成老板娘的指挥。
进去房间里,就看到王云和客户、老板坐在褐色小沙发上聊天,茶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茶杯,里面空空如也,水少得可以看见茶“屎”褐乎乎的,让人感觉很脏。
茶都没,怎么倒?
陈知夏礼貌的询问:“老板,我来帮您倒茶了,可是这茶……”
老板还没有说话,王云就在旁边嚷嚷了起来:“天呐,茶壶都没洗,难道倒空气吗?看到茶壶就该拿去洗牙,还真当让你倒茶就是倒热水吗?这不是让客户笑话了!”
那张跋扈的脸转向王总的时候瞬间又变得谄媚:“哎哟,我们公司啥都完美,就是这个新成员比较笨拙一些,你要理解一下呀,王总。”
什么叫笨拙,明明是公司不专业,没有提前培训和说清楚嘛。
王云这样当众嘲讽她,让陈知夏变得左右为难。去倒茶吧,显得自己很廉价,随便个人都能使唤,而且还是王云这种嘴脸的人。不倒吧,显得不服从管理,影响自己的形象。
平时可以跟王云嚷嚷,在客户面前大闹,那工作估计也别干了。
陈知夏立在三人面前,左右为难。
那场面相当的尴尬,就像受委屈的小羊儿蔫在了众人面前,客户看着陈知夏露出满满的同情。
老板打破尴尬的氛围,微微一笑:“小夏,这个杯子、茶壶洗过不?不会的话让老板娘帮一下你,你先去忙吧,一会再过来倒茶接待。”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给陈知夏搭建了一个救命的台阶,让她可以大胆的往后退。
陈知夏连看也不敢看三个人,脸放得很低,两手抓起茶壶茶杯小跑向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放下了茶壶,看这洗手台上的一个大茶壶和四个小杯,陈知夏才缓过神来,就像一种冲动后的懵懂,自己是怎么一手抓那么多东西的?
好像生气的时候,人瞬间好像具备了某一种神力。
虽然拿了茶壶来洗,但不代表陈知夏打心底接受这份任务。她以为文员工作无非就是打打字,收收文件罢了,也不过是和文字交集的文职工作。
洗茶壶,她心里很难受,读了那么多年书,毕业了,竟然是给人洗茶杯去了。
倒不是她不愿意洗茶杯,如果是自己接待客人或者自己自愿的,那显得自己很礼貌,可是,这是保洁阿姨的工作,自己现在简直就是文员+保洁。
陈知夏脑子里全是事,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茶壶茶杯洗干净了。
听说有钱人的茶壶很贵,也不知老板的茶壶是多少钱的,怕赔不起,便小心翼翼的端进董事长办公室。
陈知夏这些年在学校只知道抱书本,干家务活难免有点慢,几乎是一边吐槽一边擦完茶壶,送进懂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因为慢了一些,王云整个脸都黑了,正要嚷嚷起来。
刘总监制止了王云欲脱口的台词,主动笑呵呵的动手弄茶,王云只能被迫去和客户客气争抢茶壶。
“哎,刘总,这活我干就行,你别上手。”
“小云啊,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
“哟哟,我们刘总可是矜贵着,怎么能干这种粗事呢”
……
刘总监不忘笑呵呵的朝陈知夏说:“小妹,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呢。感觉你也不熟悉,免得涩手涩脚的,这点活我们自己解决了。”
陈知夏最怕把事情做砸了,没想到这个刘总监这么体贴,瞬间有好印象。
刘总监和董事长的态度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让人很舒服,一个屋子三个人,最凶的就是王云这个无名小业务员,耀武扬威,总是想显摆自己比他人强。
这让陈知夏越发厌恶王云,越没点东西,越肆无忌惮,越欺软怕硬,越无法无天。
心里的槽还没吐完,刘静又在外边又喊道:“陈知夏,出来看一下纯净水是不是没了,赶快找人送水。”
送水?之前这个事也没说过,莫名又来了一个新任务。
陈知夏甚至连供应商电话都没,只能跑去问刘静:“我们公司原来有合作的商家码?方便将他们的联系电话给我,行不?”
刘静露出营业式的假笑,语调慢悠悠的:“不都在你桌上的篓子里吗,你应该要去找找,这有利于你熟悉工作。”
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这不是更节约时间吗?
陈知夏想硬着再问,垂眸跌进刘静那张高高在上的脸,想来她最大的能耐应该就是捅刀子,瞬间没了想问的欲望。
篓子的文件非常多,起码有几百份,为了一口气,陈知夏硬是翻出了几百张文件,一张一张的看有没有记录送水商户的电话。
第一遍大概是看得不够仔细,没有看到电话号码,为了争一口气,陈知夏硬是没有找刘静帮忙,又继续翻了第二遍,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商家名片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钟。
因为一直保持弯腰的姿势翻资料,感觉整个上半身的肩膀都酸掉了,陈知夏打完电话让商家送水,总算是结束了一桩任务,松了口气捏了捏肩膀。
突然,一叠资料啪的丢在陈知夏的桌面上:“下午把他们各复印一份,我着急要,下班前弄好。”
陈知夏看了一眼,桌面的都是广告资料,没回应王云的嚣张,只是将资料收到一旁,打算下午再弄。
然后整理自己的包包,准备迎接下班。
王云的声音又在旁边跟不定时炸弹式的爆炸:“喂喂喂,公司怎么这么脏呀?到处都是垃圾,垃圾筐都满的,再放两天这味道估计都要跑遍整个小区了。”
听到王云夸张的嚷嚷,陈知夏往垃圾篓望去,地板上只是有一小粒白纸,垃圾筐也才六分满。
老板娘看了一眼垃圾桶,也没搭理王云的嚷嚷。
已经烦透了王云这个人,陈知夏懒得再理会她。
王云又在旁边继续嚷嚷:“哎呀,老板娘,我们之前人手不够,都是大家排班轮流做值日,现在前台也有了,这卫生这么脏也该安排人去做了,这也是文员的分内事。”
文员又不是保洁。
王云一天天的,就没打算放过陈知夏这个小文员,好像她除了陈知夏就没人可惹了。
陈知夏没耐心的扫了王云一眼,表示不想恶化关系,提示她该闭嘴了。
王云正好铺抓到陈知夏那一眼,更嚣张了:“哎哎哎,别不服气白眼我呀,这是你的本分活,本来就该干的,我只是提醒一下老板娘而已,你这真的一点儿素质都没有。”
陈知夏感觉都服了,有的人怎么戏就这么多呢。
王云又继续在老板娘旁边吹风:“你看,陈知夏刚毕业需要多锻炼呀,今天到董事长办公室茶壶也不知道洗,茶也不知道主动倒,哎呀,要不是客户好心,公司形象全坏了。不是我说,她得要锻炼,否则以后离开我们公司了,去哪儿工作都不适应。”
去哪儿工作都不适应。
这种预判的话就像某些诅咒一样,容易让人一直记着,就像心理的噩梦一样伴随。
陈知夏最烦人给自己下咒,不爽的直接杠了上去:“我找不到工作我自己解决,不需要你操心的,王云女士。”
王云又继续嚷嚷:“哎呀呀,竟然叫我王云女士,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给你讲人生大道理,忠言逆耳呗,以后出去别处工作,谁会给你讲真话为你好。”
陈知夏莫名其妙的就受了王云的恩,加上翻了两个小时的文件的纳闷,感觉一股气瞬间从丹田串到喉咙,她不顾一切的要怼过去:“你……”
话还没脱口就被老板娘硬生生的堵住:“其实我们公司面积没有多大,不用天天打扫,一周扫个两次就行,时间你自己安排,弄干净不脏就行,没太多要求,知夏,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老板娘突然的认同王云的意见,让陈知夏有点目瞪口呆。
昨儿王云和她还要撕个半死,到了利她的事上,两人很快又成了一伙,甚至都不会抱怨王云在她面前大呼小叫。
而且,老板娘有理的时候嗓门很大,过分要求的时候又那样善解人意的温柔,简直就是变色龙。
真的是,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陈知夏感觉一瞬间说不出话,不管是愤怒,还是委屈,还是道理,她感觉被人性的多变给震撼到无言以对。
已经失去了和她们争论的欲望,陈知夏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却。
然后低着头,甚至不愿意看她们一眼,埋头去抓了扫把和拖把,去清扫办公室。
因为心情低落,不知不觉就拖完了地,等忙完,全公司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陈知夏一个人。
陈知夏拿着拖把站在办公室的中央,鞋湿了,裤脚叠了起来,衣服也湿了,因为低头拖地,头发也乱了,整个人看起来很糟糕,像公司雇来的保洁。
王云最后一个走的,走前不忘调侃一句:“陈知夏呀,地扫完了,你有空顺便倒一下垃圾。”
这简直就是得寸进尺,恶意侮辱。
陈知夏累到不想说话,白了她一眼,实在不想理她,怕脏了空气。
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整个下午,陈知夏出奇的沉默,只埋头干自己的工作,谁也不理会,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
陈知夏感觉胸口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勇气,她想好好的整顿王云。
她们大概是觉察到陈知夏和平时有了不一样。
平日的陈知夏还会回头看一下他们,提出一些抗议,今天比风都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回响。
陈知夏一直紧紧盯着办公室的门口,只要有风吹草动她立马拉长了脖子看看是谁来了。
就连老板娘都忍不住问了一句:“陈知夏,你今天怎么了,你在找谁?”
陈知夏回答了:“没什么,随便看看。”
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顿踏踏踏的脚步声,陈知夏的脖子不自觉的拉得很长很长。
她眼珠子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当看到真丝西装的短腿迈进公司,开始往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走,陈知夏就像脱弓的玄一般飞奔了上去:“老板,我有事找你。”
陈知夏入到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和老板有过多接触,甚至都没有主动找老板,这自然引起了大家的瞩目。
她们盯着陈知夏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疑惑,直到陈知夏尾随着老板消失在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
有人忍不住呼出:“这陈知夏今天怪怪的,她找老板干什么呢?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就她那岗位,找老板做什么?重要的事又用不上她。”
“难道是吃不了苦,要辞职?”
“辞职?没学会游泳去哪儿不是淹死。”
……
老板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后,习惯性的将手抓包放到柜子里,然后张开双臂坐在沙发上,向伫在对面的陈知夏提问:“知夏啊,你今天怎么突然要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坐。”
说完,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
陈知夏找老板自然是有事的。
陈知夏入职到今天也不少日子了,一直也很认真的对待工作,偶尔受些委屈她也就忍了,谁在屋檐下不低头。但是面对王云长期的大呼小叫,和刘静各种的捅刀子,她觉得必须要好好沟通这件事,不破不立。
所以,陈知夏决定打王云的报告。
所有的平等都是通过战争获得的。
陈知夏没等老板招呼,径直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意味着她今天毅然的果决。
陈知夏平时虽然温和平静,但是率然入坐的那一刻,还是让人感受到那种狂风略过海面的气魄。
老板看着对面的陈知夏坐姿笔挺,神态严肃,不由得放下双臂,有了一些谨慎:“公司是自己的家,啊夏啊,有话你就说,不要拘谨,我会尽力帮你的。”
老板的这番话,让陈知夏要打王云小报告的决心更强了。同时,在日常的接触中,也感觉董事长是全公司最懂事,心胸开阔,最值得倾诉的人。
也许是老板语言的治愈,陈知夏一改过往的柔软,大大方方的交流:“董事长,我向来是敬重您的,不管是你的做事作风,都非常的有风范,包容心也很强。”
“是吗,知夏你能这样想真是懂事。”老板坐在沙发上不自然的审视自己,脸上扬起一脸嘚瑟的红肉,红光满面。
“虽然我刚出社会,但我知道企业文化非常重要,一个好企业的文化是有利于公司长远发展的,我也非常为公司操心。”
老板直接打断:“知夏,你有话直说,我们就不说官话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既然话已至此,陈知夏沉默了一会说:
“老板,虽然我是一个文员,虽然我懂得不是很多,但是,每个人一开始不都是从0开始的。不管是什么岗位,我觉得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如果大家都是高管,没有人干杂物事,这个公司会乱成什么样?每一个岗位都有它的付出和价值,更要因为我们文员干的活最多,工资最低,大家应该更要关爱我们才对,应该树立平等友爱的企业文化。”
老板面露微笑:“知夏,说得很好,你这种精神正是公司非常需要的,只有大家都这样想,公司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走得更长远。”
这一句话足以说明了老板的格局。
被认同的陈知夏非常感动,忍不住说了掏心话:
“我平常也很认真的工作,只要不对的,我都会努力去改正,我也是来自贫民家庭的孩子,也希望努力为社会做奉献,但是我觉得王云不该每日对我大呼小叫的,我虽然是为大家工作的小助理,但应该在尊重的基础上合作。我希望您组织开个小会疏通这个事情,不要再有这种凌弱的氛围,也有利大家团结协作。”
“再说了,王云做自己的工作也很潦草,平日里借着工作的机会回家去干活,很多人都知道,她自己都做不好,为什么又要揪着别人不放。”
说到王云工作时间回家睡觉,陈知夏看了一眼老板,他毫无波澜,好像早已知道这个事一样。
陈知夏一下子说了很多话,直到说完了,老板都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靠在沙发上沉思。
陈知夏对老板仍然是满怀期待老板的回应,老板就是他职场生活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板沉思许久后回应:“知夏,你知道销售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文员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吗?”
没等到预期的答案,却等来了提问,陈知夏有些蒙圈,还是如实的回应:“销售是负责寻找客户促进成交,内勤是协助销售部成交。”
老板从茶几上摸了一根雪茄点燃,这小老板啥都没,就是贵族气质演得很好,别人抽华子,他抽雪茄,主打一个气派。
十平米的办公室,都快装不住他散发的奢华。简直就是泥泞坑里的檀香,没用总点着,即使毫无作用。
“你说对了,但对得不多。”老板吸了一口雪茄回应。
陈知夏更蒙了:“那是?”
老板:“没有销售就没有收入,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销售开展。”
这话简单明了的解释了销售岗位比文员岗位更重要。
陈知夏刚还在笔挺的身姿瞬间蔫了,没有了一开始的气场。
老板继续补充道:“公司没有销售,就没有财务、文员、总助的必要。王云是接下来的销冠,也是公司的顶梁柱。”
可是,难道是销冠就不需要整顿吗?这样的风气,以后的新人也不会有发展,公司也不会成长。
陈知夏心里千言万语直接被老板的一句话给堵住了。
老板:“她是销冠,我都得让着她,何况是你。”
她是销冠,老板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所有该说的都在字里行间了。
间接的告诉陈知夏,陈知夏没有销冠重要,如果能忍受就继续干,不能忍就不干。
陈知夏一直以为老板是通情达理的人。
也许是接触不深,又或者是没有利益交集。
这一刻,陈知夏公平公正的心彻底死亡,更让她明白,弱者从来就没有话语权。
那一瞬间,最后一根稻草倒了。
那一瞬间,陈知夏也似乎瞬间成长了,这世间万般的道理,哪有走过坑的感觉来得强烈。
外人装着友善,你真当人家是对你友善吗?
陈知夏不再争取,沉默的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到门口的时候,董事长说了一句:“不过,你反馈的,我会找个时间和王云说一下。”
找个时间,大概率就是不了了之,最后一句话不过是人情安慰。
甚至,陈知夏已经失去了失落的权利,如果她还在这家公司做下去,意味着她就必须要接受卑微,直至卑微到麻木,卑微到赚到足够辞职的第一笔资金。
这座城市从来不下雨,今天却意外的下了一场,最讨厌的是,这雨总在人走到半途的时候下。
下班后,陈知夏快走到公交站的时候,雨就像冰雹一般大颗粒大颗粒的从头顶砸下来,砸在她的脸上,眉毛上,微红的眼眶里,她没有像其它行人一样在雨中狂奔。
她走着,淋着雨,慢慢的走着,只想把所有的苦日子和心酸悲痛一次走完。
雨好像也听懂了她的心声,越下越大,瓢泼大雨疯狂的淋湿着她的身心。
那些站在公交站台躲雨的人看到一个女孩子淋着雨走了过来。
她们的目光在陈知夏身上久久不曾离去,她们从陈知夏身上看到了绝望,木讷,被迫接受的哀伤。
雨不知下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公交站台淋雨的风有多冷。
陈知夏下了车以后,甚至等不及走回几百米的出租屋,从湿透的包里,摸出湿透偷的手机,颤抖着双手拨了过去。
大概是太绝望了,才有了冲动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电话拨通后,对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陈知夏软软的说:“妈,你现在有空吗?”
亲妈无心在意陈知夏的境况,继续揉搓麻将:“你说,我在赶着出牌呢。”
听到冰冷的回应,陈知夏满心的冲动瞬间如咽在哽,说不出话。
亲妈再次督促:“我在打麻将呢,你有话你快说啊,怎么这么墨迹了。”
陈知夏紧紧抓着手中的电话,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妈,你能不能再给我两个月的生活费,我想找个好工作。”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后,亲妈说:“可以呀,但是你确定你用两个月就能找到工作吗?你这个学历你不知道吗,现在毕业要失业的大学生一大堆,挑来挑去说不定挑没了,你要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工作。”
陈知夏:“妈,你只要再给我两个月生活费,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陈知夏直奔核心,亲妈话风又变了:
“我当然希望你找好的工作,但是,你也知道家庭情况,家里还要养弟弟压力也很大,前段时间我还借了点钱给你弟弟,这两天弟弟都饿得脸青黄了,我也没钱转账给他。你弟弟在学校都很节约,还吃了好几天泡面呢。啊夏啊,我们是农村家庭,不富裕,各个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不是妈不帮你,谁不都是苦过来的,谁一开始就顺风顺水的,你才刚毕业,吃点苦正常的。”
亲妈明显是拒绝,只是说得很委婉。
说到弟弟都饿得青黄脸白了,陈知夏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亲妈要是打麻将输钱了,没钱寄过去,弟弟吃泡面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自己的亲弟弟都没钱吃饭,陈知夏冲动的心又软了:“妈,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不要老是突然来电话说要辞职的事,免得我失眠。”
这哪是失眠,是担心累赘。
电话就这样轻轻的挂了,可以说,几乎是从陈知夏手中滑落。
回到宿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陈知夏立马算了一下房租和生活费,即使她的处境很不好,她依然想省出一点钱寄给弟弟吃饭,不忍心弟弟天天吃泡面。
核算到最后,把自己的开支压到最低,还能省出200元。陈知夏开心的将两百元转账给弟弟微信。
微信突然收到姐姐的转账,弟弟有些疑惑:姐,你怎么突然给我发钱,你开支工资了呀?
陈知夏:你在学校要吃饭,姐姐少花点,给你多一些,你吃好一些。
弟弟:姐,我够花的,真的不差钱。你不要管我这些,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在社会租房子,比我压力更大。
陈知夏:不许说假话,你要是没钱吃饭就拿着,别跟姐姐推托,玩老家那一套。
弟弟小时候和陈知夏几乎是又打又闹长大的,大概是对小时候有了愧疚,长大后两个人关系反而很好,弟弟虽然爱玩调皮,但是从来不占陈知夏便宜,但凡亲妈给钱都会主张多给一些给姐姐花。
弟弟:姐,我真有钱花。
陈知夏:真的,不许骗我哦?
弟弟:不信,你看看。
【弟弟发来了视频连线】
陈知夏点了【接受】
微信一下子切到视频,看到画面的那一瞬间,几乎让陈知夏所有的心疼变僵硬,弟弟坐在大排档的桌子上,上面摆了足足几十道烧烤,场面看起来相当的奢侈。
弟弟在视频里开心的说:“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吃烧烤,家里附近开了一家烧烤店,味道很好吃。今天我还请客同学过来吃,他们都说味道非常给力。”
陈知夏感觉心有点痛:“你怎么有钱请客?”
弟弟特别的开心:“咱妈昨天打麻将赢了一千多块,给了我五百,最近又给了我两次生活费,多没花完的,我自己攒下来请朋友吃夜宵,增进友谊呀。”
随后,弟弟的笑容逐渐的逐渐的冷却:“姐,你心情不好吗,你怎么不笑呢?”
“你和朋友先吃烧烤,我还要加班忙点文件。拜!”
“姐,嗨,你怎么了?”
这就是她那吃不上饭的亲弟弟。
陈知夏关了视频,想起自己勤勤俭俭,看着出租屋的破败,突然感觉自己的善良好廉价。她母亲是典型的传统妇女,一辈子重男轻女,生儿子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女儿只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有好的都给了儿子,脏活累活想着闺女。
她苦苦的奢侈一次资助,都不及弟弟的一顿大餐。
这也就算了,她过得猪牛马不如,弟弟吃香喝辣,亲妈还想着从她身上薅羊毛。在亲妈眼里,弟弟永远是穷的,她再穷都是应该的。
这一刻,陈知夏感觉自己的心都僵了。
忘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