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沙》渊郁

5、第五章

　　墨云山庄在天南堑之东，景南城是这几十年来难得的金灵根。可惜这金灵根并非天生，原还杂了一条土灵根，是景家人想法子为他洗髓伐骨，将多余的灵根洗了。
　　按理说单灵根修炼已是人中龙凤，景南城却颇有难言之隐：他总觉得修炼时，吞吐灵气仍有不便。
　　那条洗了的土灵根似乎仍有影响，他打听了许久，才知道碧凌君收下了一个炉鼎，号称能淬炼灵根。

　　碧凌君忍住了赶走景南城的冲动，让人招待他在望天崖住下。
　　流霞谷的事早早定下，但景南城的请求倒是让他犯了难。乌夜远冷眼旁观，颇有几分不耐，但眼看碧凌君已是门中支柱，仍然耐心提点他：“你既不收用，有人来求，不是更好？”
　　碧凌君微一迟疑，乌夜远便说了下去。
　　“世人攘攘而来，皆有所求而来。今日他上望天门来，从你门下求肯，他日必不敢怠慢。。”
　　乌夜远啰嗦说了几句，自己也厌烦，冷冰冰加上一句：“你衡量吧。”
　　碧凌君神色一动，微微迟疑，道：“我再想一想。”
　　在人事上，碧凌君经历的实在不够多。这和宗主有着脱不开的责任，师父虽然不拘小节，师叔却是个一板一眼衡量着的精明人，碧凌君对师叔的说辞了然于心。
　　是啊，善待那炉鼎也就罢了。望天门的背景自然比情情爱爱可靠。

　　碧凌君留着景南城手谈了几局，又叫人查了查背景，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霜行云正在九环山的小屋里修炼，忽然就被管事叫了出去。顺着山路上去，霜行云规规矩矩上了轻云车，等他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已经到了碧凌君的凤徊阁。

　　“霜公子。”
　　景南城大喜过望，双目含情，霜行云受惊一般退开一步，小童连忙道：“景少庄主，请走这里。”景南城却兀自走到霜行云两步外，略作一礼：“霜公子见谅，实是在下仰慕许久，情不自禁。”
　　他抬起头微笑，霜行云已经急匆匆走了。
　　望着少年的白发和瘦弱的肩膀，景南城嘴角浮起志得意满的笑容。
　　碧凌君在山泉边出神，一股陌生气息靠近了，他知道是霜行云来了——一个炉鼎，一个被他提防了很久的炉鼎。事实证明，这也不过是个胆小的炉鼎罢了。

　　“见过仙尊。”霜行云行礼。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安。碧凌君望着瀑布，没有回头：“你在九环山住了三年，可想离开？”
　　霜行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碧凌君这一问，是想他离开，是和外面那个登徒子有关么？霜行云一边想一边小心地回答：“多蒙仙君庇佑，行云心意未改。”
　　“九环山也并非清净之处。”
　　这句话让霜行云笑了：“比行云从前的日子，清净太多了。”这可是句大实话，但别人都不会领会罢了。
　　“若是有人想求娶你，你可愿意？”
　　霜行云苦笑起来：“行云炉鼎之身，所谓的求娶，实不敢当……”

　　碧凌君忽然道：“本座收你为徒，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震住了霜行云，好似每个字都争先恐后往耳朵里挤，叫他一个也分辨不清。碧凌君眉头渐渐攒拢，等了片刻，拿出不多的耐心道：“你不愿意？”
　　霜行云好一会儿才细若游丝地说：“仙尊……收徒皆有……”
　　“你入本座门下，只需一心修炼，除魔卫道，不堕邪流，课业的事，本座自会考察。”碧凌君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转过头来，道：“从此你若不愿，无人能左右你去处。”
　　霜行云低下头，一时间心跳的厉害，他颤抖的嘴唇动了动：“谢……师尊。”

　　碧凌君心情大好，只觉困扰自己多时的迷雾悄然散去，他不愿把霜行云以炉鼎之名嫁给景南城或任何一人，也许是因为炉鼎嫁娶之事本就不在他眼界之内。他情愿多费点事，让这个炉鼎自己走自己的路。

　　这一夜，碧凌君睡得极为香甜，而霜行云一晚上没睡好。
　　他的住处搬到了琅嬛珍珑，是凤徊阁东边的一处楼阁。楼下的荷花池里，鸳鸯缠绵了一会远远去了。小童时月、夺光在外面打盹，玉石床铺了锦绣绮罗，还是比不上木板床的感觉。
　　管事下午拿了单子来，态度很客气，碧凌君照例要给徒弟好东西，便拿单子给他瞧。可见当年的豪奢做派，只不过是碧凌君的一贯行止。
　　霜行云只看了一眼就颤抖起来——玲珑沙!他接过单子许久，到底还是在单子上圈了一笔。

　　如今玲珑沙已经在他的体内，那有如漩涡的无底深坑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灵气，他一次功法运转，远比过去三个月留下的更多。筑基六层已有三年，刚才甚至有了往上之意。
　　更不必说在偏房里堆着的芥子袋、上品灵石、法器和符咒。霜行云只看了一眼，就让人锁了起来，如今这些哪个对他都是太早了。
　　只有管事的一句话深得他意：“恭喜公子，这可是天赐的缘法。”

　　陈湘和风雅颂从流霞谷回来，先去拜见了师尊，而后见过了三师弟。回来的路上，陈湘提前从师弟师妹那里听说了一些，举止并无出格，风雅颂却是大为惊讶，望着霜行云的眼神也是战意满满：“既然是师弟，少不得要请教一二。”
　　“行云是医修。”
　　一句话，风雅颂就收起了剑意，医修，唉，医修。陈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霜行云，此时霜行云已经换了青色的烟芽罗，布料贵的吓人，压根没有剑修的艰苦朴素。
　　霜行云道：“见过陈师兄，风师兄。”他又看向碧凌君：“师尊和两位师兄想来还有话说，行云就先告退了。”

　　霜行云一走，碧凌君就淡淡道：“流霞谷之事，处理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