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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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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这忠顺王府里可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早在里屋酒足饭饱的忠顺王也梳洗一新在院子里迎客呢。头戴簪缨王帽,身着五爪坐龙红蟒袍,好一个风流俊秀的寿星翁的打扮。
宾客临门,必先找王爷作揖祝寿,但凡带着孩子的,必叫孩子跪下给王爷磕个头。这王爷的身子还在院子里乐呵着,可谁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就飞回里间了。
可这里间,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庭院里宾客陆续坐定,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丫头小厮来回穿梭,倒酒的倒酒,布菜的布菜。戏台子上,是最近正当红的戏班子,正唱着一出龙虎斗,好一副欢腾景象。
————北静王到————
小厮一声通传,令热闹的庭院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之间大门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影,冠金帽着紫蟒,系碧玉红鞓带,眉似新柳,目如点漆。光看这张脸,要放在市井之中,保不定被哪家的二世祖抢了去,可来人却是堂堂的北静王水溶。
朝廷上下,谁不知道这北静王和忠顺王素来不和,想必今日也是不请自来。上上下下都瞪大了眼睛,打算看好戏呢。
倒是那两位主子,跟没事儿人似的,相互寒暄了起来。
“北静王大驾光临,本王好生荣幸。”
“皇兄今日过寿,本王这做弟弟的岂有不到之礼?倒是王兄今日设宴宴请全金陵的大小官员,独独不给我送一份来,倒叫本王心里难受的紧。”
“咦?没有送到你府上?必是下边的奴才们疏忽了,贤弟莫怪。”连眼色都不用使,忠顺王府的大管家已经拜倒在一边,连连高呼,奴才该死。
“可不,我就知道王兄不会不待见本王,于是自己就来了,也不知道这席间有没有本王的位置。”
“有,怎么没有。”忠顺王一边笑着应承,另一边早在心里磨了一百遍的牙。心道,你丫的北静王,今日本王生辰,你是故意来找晦气的吧?
说完,便差了小厮领着北静王入座。
这边还未入座,就听到戏台上一阵清脆的鼓声,一位“贵妃”手执描金折扇,缓步走来。一个亮相已是引得众人目不转睛。在座的几个老戏迷看了左瞧瞧右瞧瞧,不禁生疑:这人,不是当初那长生班的……他不是在这……
来不及多想,只听他唱到,“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这声音忽高忽低,清明婉转,才一开口在座的人便连连叫好。
忠顺王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可不是他那宝贝蒋玉菡。
“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啊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丝鲤鱼在水面朝。啊!水面朝。”
这忠顺王本就是个爱戏之人,自从带了这蒋玉菡进门,就舍不得他在别人面前再唱一出。今日看他这份扮相,心里不觉的喜欢,嘴上也跟着哼哼。
再说那蒋玉菡的声音高时清亮,低时浑厚,咬字清晰,每一处拖腔都韵味十足,令人回味。看着台上台下如痴如醉。看着他那步伐摇曳,好一个醉酒的贵妃,看的众人都忍不住想上去搀扶一把,亲厚一番。
又听他唱到,“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待你,是何等爱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去也,去也,回宫去也!”翠翘金雀玉搔头,眼前这分明是那大唐的贵妃,袅袅娜娜,娇怯无力“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长夜。只落得冷清清回宫去也!”
听到这里,忠顺王又忍不住偷偷扯开了一个笑容,心想,“现下唱的这出,莫不是怪我今日留他一个人在屋里,冷落了他?”再回神,台上的人已是站定谢场。众宾客,丫头,小厮竟然都看痴了过去,没有一点响动。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白璧无瑕,桃羞而柳让。影里池里,花落衫中。镂薄窄衫袖,穿珠帖领巾。
恨不能此生只为一人去了。
忽而,听得一人双手用力一拍,高呼一声:赏!
下面的小厮忙报:北静王打赏,金银裸子各三十定,和田羊脂佩一双。
随后又是各家各类的打赏,均无人敢超过北静王的赏。
忠顺王气结,这宝贝蒋玉菡,竟然让一个外人拿大,先行赏去了,自己还有什么面子。一气之下,招呼管家吩咐了两句。只见管家一瞬间不见了踪影,再回来时手上竟多了个托盘。
可怜那管家深呼吸,提起,迸出一声:赏!忠顺王打赏,蓝缎凤彩绣蟒袍一件,金翅嵌宝紫玉冠一顶,青缎流云粉底朝靴一双。
此赏一出,众人皆惊。
这凤彩蟒袍,粉底朝靴,可是诰命夫人的打扮。自从先王妃逝去之后,还无人有缘穿上这身行头。现如今竟赏给了一小小戏子。
眼见着管家举着托盘,巴巴的跑上台去。蒋玉菡尴尬的站着,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却听那老管家悄悄道了一句,“蒋公子,收了吧,这可是王爷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