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基》路迷失

1、第 1 章

　　事情是这样的
　　高二的时候，为了高三英语能好过点，我决定在高二的时候就把3500过完
　　于是就上某乎搜了一下适合学生党的、且具备监督机制的背单词APP
　　下载完以后，我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很快投入了单词的海洋
　　这个APP真的很友好，大概签到满100天就可以参与“单词监督局”，即和陌生人组队背单词，坚持完一个周期即可分金币
　　感谢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我的复习部分总是处于“负债状态”。在它的激励下，背单词时我总有种打怪升级的快乐，如果一天之内让“负债”清零，还让学习内容减轻，这将给我带来成就感。
　　扯远了。就是在这种激励机制下，我坚持了100天，大概过了2000个单词，被授予“王者”荣誉，意思是我可以开启组队旅程，坚持下来即可瓜分金币。
　　为了不氪金拿下大会员（就是纯用金币兑换），于是我参与组队
　　我在广场上找到了一个同为王者的大佬组队，他的账号显示他已坚持背单词1000天，很巧的一个数字，这或许印证了缘分的起始。
　　刚开始我们两个都没有长嘴，不是，我们刚开始不知道这个玩意有聊天功能，每天只一个劲地发系统固定的话术——“遇到你这样的队友，真是三生有幸”、“今天晚啦，别打我”、“要坚持下去哦思密达”……
　　骚话连篇，往往是我发居多，他发的都是鼓励性的官方话术，虽然这样很傻，但我真的有被激励到。想一下，有个人在与你并肩同行，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连带着苦逼的英语都变得美丽了。
　　大概行程过半的时候，有次打开软件我心情暴躁，一通乱按，于是，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玩意还可以聊天的。我抱着信息石沉大海的念头，随意发了一个“？”过去，然后就去背单词了。
　　没想到，完成任务出来，我竟然收到了回复！
　　回答相当精简。一句“你好”，应该说是两个字。
　　作业做完了，开始不顾一切地在网上发疯。别管，这就是当代学生的日常。
　　我觉得他被我吓到了，因为我的冲浪速度很快，发信息的语速也很快，我觉得他应该会有种被我信息淹没的窒息感。但我也不在乎，毕竟我只是把这个当成一个树洞，一个发泄口。现在再回看我那些信息，我真觉得自己理应被邀请去录制“吐槽大会”，作为新一代青年的代表。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全部看完了，还很认真地陪我吐槽，虽然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有什么烦恼，岁月静好的学生。因为我看得出来那些附和都是陪伴，没有一点真情实感。
　　此时，还未知性别，我只默认TA是个女生，毕竟，有哪个男生的头像会选芭比啊！（其实那是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里的一个人物，着装比较艳丽，但我眼瞎，偏偏把一个男的看成了芭比。对不起，芭比。）
　　有一天，我在发疯的时候，说了一句：「姐妹！你真的是我的宝藏！好爱你啊，你是我的互联网宝贝。」
　　于是，我收到了他为数不多的“？”像是和我的开头问好呼应上了。「谁和你姐妹？我是男的。」
　　那一瞬间，我石化了，屏幕瞬间寂静。
　　我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我有点魔怔了，疯了一般回看我们的聊天记录，然后跳到床上打滚。
　　还是他打破了僵局。
　　「没事，你要是把我当姐妹也行。毕竟活到这个岁数也没人敢把我当姐妹。」
　　我感到抱歉和羞耻，同时很好奇他的年龄。
　　「小姐姐～请问你芳龄？」
　　我知道我这是在太岁头上犯冲，但原谅我，网上冲浪就是嘴欠。
　　等了很久，他才回：
　　「大二。」
　　我又有点愤怒了，感情我一直把他当成同甘共苦的高中生，他却已经先我两步脱离苦海了！
　　我找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表情包，只好发了一串乱码给他。
　　他应该很疑惑，因为他又发了一个“？”，并且发了一句「对不起，我是个正经人。」
　　想了老半天，我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股血往我的脑门上涌，我掐了一下我的人中，感情把我的乱码当成了某岛国视频。「我是这样的人吗？啊啊啊啊！聊天这么久，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啊啊啊啊……」
　　「哦，」
　　没了下文，您好歹发个句号啊，发个逗号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的意思是，我感觉我受到了欺骗，毕竟聊天那么久了，我还觉得你是一个高中生！」
　　「我好像也没承认过这个身份啊。」
　　「的确如此，但你有些话说的跟我正在经历的一摸一样。」
　　「难道你不允许我上过高中？（扶额）」
　　我瞬间被自己愚蠢到，并且无语到了。
　　不过我也是个心大的，大二就大二，一样聊天无障碍。虽然我时常感受到这是我的自说自话“channel“，但与他聊天很开心，像是精神的栖息地，一天的疲惫都会被洗清。
　　14天很快过去，我与他的塑料网情不得不戛然而止。在活动结束之前，他提出要转战聊天场地。
　　我很震惊，因为我以为我们不过是“因缘际会“，”露水情缘“一场罢了。
　　但我也没拒绝，乖乖地交出了我的vx号。于是，很成功的，瓜分了金币，背完了剩下的1500个单词（因为他每天背200个，我不甘示弱，累成狗都要赶上他，所以才有这么伟大的成就。再次感谢【玫瑰】），还认识了一个网友。
　　那时我还不是大学生，少有清澈的愚蠢，加个vx都无比的谨慎。因为我的微信也是我的发疯聚集地，所以我对我的好友列表控制的很好，亲友不加，老师不加，专加一起发疯的姐妹，男生一个也没，没办法，为了维系我在学校的校花形象。
　　我担心我是被钓大鱼的诈骗对象，于是加上了也很谨慎地查看他的pyq，果然，干净页面，直男风的黑白背景板和风景头像。Pyq还设置了三天内可见。
　　啧啧，真神秘，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活动结束后，我跟sm 似的，还要求他监督我背单词。眼看着英语成绩“蹭蹭蹭”往上涨，我怎么能轻易放弃进化成英语学霸的好机会呢。
　　我们达成一致共识，然而，令我崩溃的是，他依然坚持每天背200个，我不得不维持我该死的脸面，狗腿地跟上他的进度。
　　随着聊天的深度，我知道了他竟是高等学府的学子。我这样一个大美女，竟然对这样的条件生出了自卑感，该死，我这不争气的，我好说歹说也是重高重点班的莘莘学子。
　　知道以后，我都有点小心心翼翼了，怕贸然发疯打扰他做科研的精神净度。他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妥妥的纯理科生一枚，但我是一枚不够纯净的文科生（历化政）。
　　他似有所察觉我的“发疯”频率降低了，难得他一颗钢钻心能感知到我的七窍玲珑心，竟好心地来询问我：
　　「怎么了，最近过得太好了吗？我们已经进化到要聊生物质能的时候了？」
　　他语气里的揶揄打破了我想在大佬面前战战兢兢维护知识分子形象的妄想。
　　于是我“垂头丧气”地说：
　　「跟我聊太久天，会不会侵占你的精神领地？我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感谢，在vx上终于可以发表情包了，此时，熊二放大的小心翼翼的微笑很符合我的心境。
　　「不会。你一日不发疯我都有点不习惯了，还是做你自己吧。」
　　他的话让我“几近落泪”，我又开始犯贱：
　　「好孩子，呜呜呜，你真是个让人省心的……」
　　我用幼稚的话语去掩饰我卑鄙的心动，请原谅我，我总是这样的心口不一。
　　他也被我拉下神坛，开始进行“人身攻击”：
　　「没事，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是该宠着的，我不生气。（微笑）」
　　救命！这种占口头便宜的行为怎么会这样让我心悸？！我该静置一下我的心脏了，真受不了。
　　此时的我只好想象对方是个抠脚大汉以防止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我开始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完三次以后乖乖地去复习了，因为期末考试临近了。
　　有时我会怀疑，我找了一个学习AI作网友。他会指导我的语文作文（嗯，我负责文辞华丽，他负责逻辑通畅），会辅助我解导数大题的第二三问，会监督我背单词，还会告诉我化学的重难点，甚至找了化学竞赛的题目给我。感激在他的数理辅导下，我已经能看懂数学试卷的12、16题，并独立解决圆锥曲线和导数除第一问以外的二三小题了。
　　是的，他还承受住了我的精神垃圾。他可真是个精神稳定好小伙，擎天柱都没有他如此这般屹立不倒的精神状态。如果不是网络隔了一层膜，我真想以身相许算了。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那时我们已经熟到能自如说荤话的程度了。
　　他没有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却意有所指的问道：
　　「你觉得我图你什么？」
　　我的心跳快了一瞬，男女暧昧的边界若隐若现。我不敢揭开那层似有若无的雾，假装没有get到那层含义，毕竟，谁说得清我是否自作多情了呢？
　　「图我年纪大，图我不洗澡？」我装疯卖傻打哈哈。
　　「我不和傻瓜说话。」然后他下线了，我慌了。
　　「好好好，你图我年轻貌美是吧，死色坯！」我仍然没有正面回复。
　　我不敢轻易交付真心，他很好，我知道，但网络世界里一切都脆弱。我希望在聊天过程中我也给他带来正向的情绪价值了，我相信也是如此，他是开心的，和我聊天，我以女人的第六感发誓。
　　他没有回我，独让我那条被时间分隔的信息尴尬在屏幕里。我不知说什么好。这已经不是一颗真心交换真心的时代了，人与人之间往往利欲熏心，再难找到一颗剔透的心。让人轻易放下戒备太难，网络世界不能当真。他是成年人，他应该明白。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聊以□□。
　　其实，我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纯粹不抱以全然的信任，我已经被很多可怖的社会新闻侵蚀了，父母的婚变也让亲密关系的建立在我的观念里岌岌可危。
　　我仍然抱有期待，却畏首畏尾，我不过一个胆小鬼。
　　他许久没有回我，我的心有些忙乱，但期末周让我无暇顾及他的心思。
　　直到期末成绩出来，我从年级前100进步到年级前25名，知道这件事以后我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不是妈妈，也不是朋友，而是他。
　　我硬生生尬出一条话来：
　　「哈哈哈，姐考了年级22名，来感谢师父啦！」
　　他倒没有扭捏，这个回信息的速度可以说是他和我聊天时的秒速记录了：
　　「好。继续加油。」
　　十分的官方，好像回到初遇时的语气，冷得跟一月的风一样。
　　我隔空抖了一下，才想到他看不见我。
　　「哭唧唧，我们不过两个星期没有聊天，就如此生疏了吗？」
　　我有点犯贱，也有点舔狗，我察觉到，于是有些自厌，这样跟他讲话的语气。
　　「没有，这两个星期我都在赶一个课题，带队去西北了，所以比较繁忙，没有忘了你。」
　　我有些意外地想哭，他对之前的冷遇绝口不提，只想宽慰我芜乱的心。
　　「我最近听了一首歌，分享给你。」
　　聊天框跳出那首这两个星期的每晚必听——陈绮贞的《太聪明》。
　　我有些忐忑，怕他听懂我的心声，又矛盾地害怕他听不明白。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了一句：
　　「知道了。」
　　我去，你知道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你图我……太聪明？」
　　我此刻的心情：……
　　「你听歌了吗？」
　　「听了。有些没懂，你能跟我说一下吗？」
　　我的头颓然倒下，行，遇上个不识趣的。
　　谈话框又跳出来。
　　「别担心，逗你的，我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你的心声了……」
　　这句话带给我的冲击，好比火星以第二宇宙速度撞地球。
　　我憋着气没再说一句话，因为……我词穷了。
　　虽然从小到大回应别人感情的经验丰富，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却有些捉襟见肘了。那一套套的话术似乎都不管用了。我知道，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
　　「所以……」
　　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到这句话。
　　「我去见你吧。」
　　我吓得手机掉到床板上，差点把舍友惊醒。
　　我颤颤巍巍地拾起手机，揉了揉眼睛，看看是否是错觉。
　　没错，他要来见我。
　　「你知道……我在哪所学校？」
　　「你聊天的时候透露过，大概猜到了方位。」
　　哦，果然还是防不胜防。我之前只是嘴溜的时候透露过我们学校是六校联盟之一（常年联考的组织），可能我在无意间又透露了什么“南海”之类的字眼，那应该就很好猜了。
　　果然，一经他说出口，准确无误。
　　「可是，太远了。我过去吧。」
　　「你过来难道很近？而且别忘了，你还是高中生，你没有自由。」
　　可恶！但我还是很温柔地回道：
　　「我的意思是，我考过去，你再等我一年。」
　　隔了差不多一个世纪，他终于回道：
　　「好。」
　　其实，对于面基这件事，我很紧张。
　　我提出这个建议，一来是害怕我们彼此长得不合眼缘，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吧对吧。我不想因为见光死破坏了现在这个温暖的关系。虚拟世界就是好，充满想象空间！二来觉得这个举动有些许冲动，鲁莽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虽然我们就是）。
　　我这人有些左顾右盼，即使相识那么久了，我仍害怕这是一场编织的迷局，如果真的是，我情愿沉溺在其中不愿醒来。
　　心动是真的，可是心动也很脆弱，它是有局限性和时效性的。我们在网络世界都能戴一层面具，真实难以触及，如若我们只是被这层面具吸引，那么这点心动只能是不堪一击的。
　　可以说“发疯”的那一面已经是我比较恶劣的一面了，他曾跟我说他从其中感受到一种牛犊似的莽撞的可爱，我有些难以置信。在网络上我并未展现出来我足够好的那一面，但起码足够真实，可是在他夸完我以后，我就不能保证后面的对话是否有被我有意为之地加工过了。
　　所以，对于这份心动，我有些旁人看来多余的担忧。他不知道，我也不太想让他知道。我的那颗玻璃心啊！真烦！
　　之后的每一天又回到了出厂设置，虽然快要高三了，我被压榨地很紧，可是每一天的对话都能让我满血复活。
　　因为之前暗戳戳地坦白，我们两个人都没那么“戒备十足”了。有时候会给对方发一些日常的小确幸，比如说我会发清晨的朝阳透过窗户映射到政治书的扉页上，又比如我会发校园里泛滥的小猫崽围着我的脚打转，还有能让我联想起他的和煦的风、温柔的晚霞；他则会给我发做实验时的一些培养基（一些不透露机密的无伤大雅的照片），凌晨一点的高校图书馆，还有他在故宫前比耶的手……那双手我反复观摩，从前还要学生物的时候我都没有这般的钻研精神。
　　啧啧啧，这双手不简单：修长似竹节，有青筋又不过分暴起，不禁让我想到bl小说里一双手的多重用处。
　　我也很想礼尚往来，但我的手有些肉肉的，和他的不太般配，于是我发了一个我最喜欢的位置——脚踝。黑色长裙搭黑色玛丽珍鞋，白色短袜和长裙相接处即骨感十足的脚踝。
　　照片发过去的时候我有些羞耻，总感觉是在做什么交易。但他说：
　　「我很喜欢。」
　　我用笑语掩饰我的羞涩：
　　「咦～老色坯！」
　　「但是……我也很喜欢你的手哦。爱看，多发。」
　　我发过去的表情包有点猥琐，但是他二话不说又发来一张他身穿白色医生制服的半身照。
　　点开照片的那一刻，我简直要化身福尔摩斯，想要把他身上藏着的盲点都找出来。
　　可惜的是，他尺度把控得很好，我除了能看出他的身量以外，再无所获。
　　很高，那手机的手依然好看。背景应该是他们的宿舍，干净整洁，有种顶配版的酒店感，让我不由为之心生向往。
　　「原来男生宿舍也会放全身镜，哼哼。」
　　「一个舍友贡献出来的，不是我的。」
　　「怎么？就这点，起码也发点全身照来看看。」我试探性地打趣他。
　　「那是另外的价格。只有面基以后才能解锁。」
　　冷淡的语气，挑逗的言语。靠，这个男人。
　　我忍不住原地跺脚。
　　「小妞～给爷等着。等我考完去给你赎身！」
　　「……」
　　我没有爆照，我觉得这应该是当代女网友的基本素养。万一他看上我的□□而忽略了我有趣的灵魂怎么办？（开玩笑）
　　高三狗这个称号不愧是它应得的。高三无人权，还得累成狗。试卷天天考，觉都没得有。每一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晚自习下课以后奔回宿舍和他来个彻夜长聊了。
　　聊久了就会产生一种潜移默化的依赖感，缺席一天都是不被允许的。大抵是压力太大了，滋生了一些不好的小情绪。
　　有一次且仅此一次他缺席了五天，那五天我有些神经质地每晚守在手机前，一旦有消息传入我就立即把神魄从历史书上转移到手机前，结果等来的只有“尽职尽责”的10086.
　　我有些恼火，又有些害怕。恼火他一言不发玩失踪，搞得我在哪里自导自演自说自话像个小丑；同时我又会安慰自己：他不过是临时有事来不急说罢了。再说，你是他谁啊？难道还要事事跟你报备吗？其实不过是为了压抑自己对失去他的一种恐惧感。
　　我开始陷入情绪黑洞，开始自我检讨是不是有什么话说的太过没有边界而把他吓走了。那五天，没有他的加入，生活仿佛都失了些许滋味。然而我把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倒是发觉自己的心态十分危险。
　　因为害怕失去一个人，我竟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不由自主。察觉到这个，我连忙把自己从精神濒危的疆界拉回来，没日没夜地刷题，专注于题海之中，企图忘掉这个人，在我无望地等待了三天以后。
　　果然沉浸在学习的天地间，男人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我的情绪也由愤怒恼火冷却到失望退却，此时只有成绩是靠得住的。
　　再一次月考的时候，我成功挺进了年级前十五。虽然我放弃了向他事无巨细地分享我的日常，但我仍天天坚持背200个单词，顺利地把3500过了三遍。这是我倔强的底线，也是我不可言说脆弱的尊严。果不其然，在哪里投资在哪里就有回报，我的英语已经狂飙到135左右了，靠着它常常上年纪的单科状元榜，也因此打破僵持了很久的年级前25.。
　　成绩出来的那天，是他失联的第六天。重点班里，我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分享进步的同学，这很现实，和再好的朋友我也不会这样。我从始至终认为分享进步有些许耀武扬威的意味，容易破坏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同学情谊。
　　一想到这个，对他的思念就荒草丛生地蔓延开来，不知在我的心里掀起了几层风浪。台风过境也没有这般威力。
　　然而，依旧不抱期待的一天，我意外地收到了一连串炮仗般的信息。不争气的，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在那一瞬间，我几乎都要原谅他失联的这六天了。
　　我并不纵容自己做一个舔狗。我准备也让他尝尝这般滋味，尝尝这般冷遇。
　　可是，我查看信息的时候还是该死地流下来眼泪。
　　他从六天前的碎碎念开始回复，林林总总发了大概有一百多条。连纸巾买抽纸还是卷纸这样的小事他都做了回应，每一个都有对应的引用。
　　我看的心酸，想让他别回了。果然，女人就是感性的，这样容易被打动。我还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还是恬不知耻地按下了键盘。
　　「哎呀，你干什么？别发了，我原谅你这六天的失联了。」
　　他还特意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解释自己这几天为什么没有给我发信息。原来是那天天降了一位国家级的科研人员从小他们专业募集一项紧急实验的推进，而且全程不能够带手机，只能使用公用电话给家里人报平安。别无他法，他说他最后甚至想要给我打电话了。但想到我是偷偷带手机去的学校，所以就没有采取这个方案。
　　好吧，我是真的原谅他了。他的真诚就是必杀技，杀得我片甲不留，杀得我那颗赤诚的心几乎都要奉上毫无保留。
　　我说是这样说了，他还是一一回复了。我更加感动，感觉“恋爱脑”都要长出来了。
　　「你真的……我哭死……」
　　他只回了一个略带歉意的傻笑。
　　「那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让你患得患失。」
　　高啊，太高了！我的芳心成功被他俘获了，该死地难以抵制的魅力。
　　「如果不是相隔千里，我一定马上给你一个拥抱，热烈的拥抱！」
　　他真的很会，没等我再说什么，他直接甩了一张图——他向我张开了他的臂弯。这次他穿的是常服，黑色衬衫，影影绰绰的肌肉线条，我跟个变态似的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内心笑得跟个250似的。
　　作为回报，我让我的舍友帮我拍了一个飞奔向前的背影，像是马上要投入谁的怀抱。高高的马尾飞扬起来，青春盎然，光晕就是自然的打光，靓丽无极限。
　　我猜想他应该会心动的，但他久久不语，搞得我都要怀疑我对这张照片的满意程度了。
　　终究没耐住，我拍了拍他的头像：
　　「嗯？怎么不说话？」
　　「不是，是这张照片美得我失语了。我在想要怎么回比较合适。」
　　他的话狠狠地满足了我不安的虚荣心。无法向任何人宣泄，我只好绕着宿舍的长廊跑了两圈，舍友看我跟看傻X一样。舍友甚至高声呼道：
　　「快来观看7班女神直播发疯啦！」
　　我们宿舍对面面向的是男生宿舍。结果这一呼百应，一群男生打着手电筒在对岸乱晃起哄，搞得我面红耳赤，狠狠地送给舍友一记眼风。然后就落荒而逃回到宿舍嬉笑打骂了许久。那一天很快乐，至今我还会怀念。
　　故事总会配上那几个字：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高三更是如此。高三上学期就是无聊地进行第一轮复习，高三的下学期则堆满写不完的试卷和讲不完的例题。
　　高三的我因为有个强大的辅助，成绩直线上升。但也不完全顺风顺水，不过题目一般都会做了，不会做的我也不会再纠结，直接跳过，主打一个“扫地僧”的角色。
　　问题一般处在心态上，我有一个毛病：太顺利的时候，会怀疑自己的实力与结果是否匹配。总之就是一个很矫情的毛病，会对成功感到不安。于是在最后的两次大试水中，我都扑了。
　　本来在倒数第三次模考中已经挺进前十名，结果最后两次我都掉了出去。奇怪的是，为此我感到心安，不再执着于排行榜上的结果，每天认真的复盘错题，在考试的时候，我连成绩都不去看了，只需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可以。
　　他知道以后，说：
　　「没见过你这么清奇的。我身边学霸如云，但都不免俗，一般都是对好结果比较向往的，你真的……」
　　「但也挺好的，说明我喜欢的是独一无二的。」
　　看到这句话，我老脸一红，难得看不下手边的历史书。
　　「大哥，我们已经到这种自如说出情话的程度了吗？不会还没见面激情就要消散了吧。（撇嘴）」
　　「不会的，就算你对我消散了，那我们还有成为“老夫老妻”的可能。」
　　完了，这男的越来越熟练了，他已经精准把控了我的情绪点。
　　「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撇嘴）你之前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现在学成别被人拐了去。」
　　「要拐也只能被你拐了去，我已经被你标记了信息素了，你休想摆脱我！」
　　「快考过来拐我吧。」
　　「等我们见面了肯定不会这么自然地说骚话的。」
　　想到见面，我又没来由的紧张了。谁曾想，曾经对网恋鄙视的人，现在已经完完全全落入情“网”的泥沼里了。
　　「要不然我们现在网上看一下对方的照片吧，提前预演一下面基场景，以防你到时候认不出我。」
　　「不要，要保持一下神秘感。到时候认不出你我是狗。」
　　好的，读者朋友们，请记住这句话，如果他到时候没有认出我来，就请他当场表演三声“旺”叫。
　　「呵，男人。不要轻易说大话，请你记住现在这句话，等着践行你的诺言吧！哈哈哈哈！」
　　他不服输，还拉着我争论了很久，果然相处久了两个人都会变成幼稚鬼。
　　「好在你那个地方大学多，考不到跟你一个学校我也能去见你。」
　　「没事，无论怎样，只要你来了，告诉我一声，我都会去找你的。」
　　我心田一暖，回道：
　　「好。」
　　那一天的聊天，距离高考仅剩一个月。
　　这一个月我心情愉悦，任何贱人都挡不了我的眼。本来我也不想关注成绩，奈何老师非要在课堂上表彰年级状元，搞得我不小心知道自己英语和数学拿了个“双黄蛋”。
　　这一次我终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属于我的褒扬，也从容接纳了那些嫉妒的眼光。变强大就是好，心理承受能力都变好了。大抵也是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个大靠山，无论如何，他都会给我底气。现在，我也慢慢学会给予自己底气。
　　我察觉我们的聊天，一般都是我在倒苦水，他平时没有人际烦恼，也没有学习烦恼，两袖清风的很。
　　我嫉妒又揣揣不安地问道：
　　「我去，我突然发现你的生活没烦恼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有心事也不跟我说？」
　　「没有，我的生活多是四点一线——宿舍、研究院、饭堂、健身房，同学们都关注课题，没什么机会起矛盾。」
　　「要说有什么烦恼，想你算吗？你现在是我生活里的唯一变量。」
　　啊啊啊啊！
　　「哎呀，你……我……我个历史生都没有你那么会说话了。希望你能从聊天的字里行间品出我对你的想念。」
　　久违的心跳加速，把我原本老僧入定的精神状态又拉回到上蹿下跳的刺激里。
　　「能。」
　　这一天，高考倒计时7天。
　　中间的一个星期已经是一个自主做题的阶段了，除非有某道题大家都不会，老师才会出手。
　　前三天我还在认真地做学校发的试卷，后来发现做不完，索性就不做了。开始悠闲地享受学校的慢生活，自己抽空看看书，把之前誊抄的错题再做一遍，顺完以后，还剩两天就完全放下一切，该扔的扔，然后布置考场，搬到新的教学楼。
　　考试的那三天完全无感，全凭肌肉记忆作答，唯一令我印象深刻的只有冷的跟冰窟似的考场，和斜对角一个喜欢做题抠脚的学霸。（高考没有明令禁止穿洞洞鞋）
　　那三天，我和他照常保持联系。后来他回忆说，那三天，他比自己高考的时候还紧张。虽然在聊天的时候他没有向我传递这样一个信息。
　　考完那天，一切都结束了。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什么又撕书又怒吼，还要在教学楼大声表白，都没有，有的只有满地的垃圾和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感到解脱，每个人都如释重负，不管结果如何，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晚上我也没有去网吧过夜，抑或是通宵达旦。就是按照正常的作息，把学校的东西搬回家还收拾了好久，等一切搞定的时候已经12点整了。于是，我就在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中睡了过去。
　　令人愤怒的是，第二天我六点钟就起床了。
　　为此，我愤怒地拿出手机去骚扰他。哎呦，这个点他竟然已经起床了。
　　「哇塞！你起那么早干吗？你要去高考啊？」
　　「不是，这不快见面了吗？我健身房得跑勤一点，总不能让你失望了不是。（坏笑）」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甘示弱：
　　「既然如此，我也要发力了。本来我是打算偷偷努力然后惊艳众人的，没想到我们竟然开诚布公了，那就一起打卡吧！」
　　为此，我激情满满，从床上蹦起来，了无困意。
　　「你等等我，我去洗漱一番。」
　　我妈被我的洗漱声吵醒了，揉着眼睛从门后探出头来：
　　「大早上的搞什么，给你睡还不睡。」
　　紧接着又回去睡回笼觉了。
　　我在心里吐了一下舌头，快快搞定，然后去和他对接。
　　「这样，我们各做各的，然后搞完汇报一下，分享一项感受就差不多了。」
　　他很配合地说：
　　「好。」
　　我先做了几组拉伸，然后又跟着keep完成了一套普拉达练习，再做几组拉伸，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半钟。我还在想强度够不够大，他说已经很好了，能够一直坚持才有话语权。
　　然后放假的几天，我把Friends的10季又回顾了一遍，笑得我花枝乱颤。每个人都不完美，但是胜在真实。虽然弹幕里总会有争执，但不妨碍我喜欢每一个角色。看完Friends又看“破产姐妹”，一轮翻看过去，我和他聊天的时候会反射弧做作地报出几句英语。
　　然后我们就来了个“中西结合”大讨论。那几天的聊天记录都是这样的——
　　「你eating了吗？今天ha不happy？」
　　「没事少爆点English，现在我和colleagues的画风已经被你带偏了。」
　　「No matter,honey.我们将在这一门语言的运用上更具proficiency.」
　　你一句，我几句，插科打诨，混不正经，我快乐得都快要忘掉高考成绩查询这回事了。
　　大抵距离两天的时候，我没来由地陷入了焦虑。
　　「完了完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右眼一直在跳，不是我乌鸦嘴，我真的害怕……怎么办？」
　　「没事的，我相信你。」
　　「你就不怕我考砸了，不能去见你吗？」
　　「就凭你考前的奇葩气场，我就觉得你能行。就算真的不行，我就去见你。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已经养成了异地的基本素养。」
　　「哈哈哈，但是，我们真的是网恋诶，笑死了，我之前死鸭子嘴硬说自己一定不会网恋，现在狠狠打脸了。」
　　「你终于承认我们是“恋”了。我还怕你把我当炮灰使。」
　　「你看我像是这样不靠谱的人吗？我都怕要是我成为了你的情绪挂件你还会嫌弃我呢。」
　　「最好不过了。」
　　「好好再看看这黎明前的黑暗吧，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快要结束了，你要解脱了。」
　　我有些惆怅：
　　「好。」
　　那天终究是要到来的。那天早上我难得错过了早起运动的时间，也错过了吃早餐的时间直接睡到大中午，其他同学都查完了，全在班级群里报喜报忧，只有我一个人置身事外。
　　我已起床，懵圈地看了一眼钟：
　　「我去，12点了。妈，你有查成绩吗？」
　　我妈也一脸懵逼：
　　「今天出成绩吗？」
　　「算了，问你也是白忙活。」
　　然后两母女都手忙脚乱。我妈是无所事事地乱，而我是在哆哆嗦嗦地找我的准考证。
　　总算找到了，也已经12点半了。
　　我提议：
　　「妈，也不着急，反正成绩也不会跑。要不……我们先吃饭？」
　　「额……也行。」
　　吃完饭我和他说起：
　　「你可真是心大。不过我当年也没查成绩，是我班主任帮我查到的。反正也看不到分数，查不查也无所谓。」
　　我狠狠地鄙视了他。
　　于是在说完这话以后，我就有了被他狠狠鄙视的把柄。
　　我和我妈守在电脑桌前，看着那个蓝色的圈圈转啊转，老半天都不出来。
　　「妈，你这周交费了吗？」
　　「交……了吧。」
　　「妈！！！！你怎么这么缺心眼！」
　　她乐呵呵地笑了：
　　「还是用手机查吧，有流量。」
　　于是只好把电脑合上，转战手机。
　　「咋的查不到啊？阿妞，你不会没涂答题卡吧？」
　　那一瞬间，恐惧攥住了我，血窜了上来，当时本来就懵的脑袋愈加的迷糊住了。
　　「不……不会吧，我检查好多遍了。」
　　难道填错A、B卷了？
　　等我把脑袋移到屏幕前，视觉上就收到一重重击。
　　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我妈看到我的眼泪更急了，但她没责备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我：
　　「没事，妞，明年再战一次就好了。」
　　我一把抱住我妈哭了起来：
　　「不是，妈，我被屏蔽了。意思就是你女儿在省内排名前50名！」
　　谁知道我妈也大哭起来，两个人抱在一块哭得天昏地暗，无比忘我。
　　哭完以后脑袋还囫囵着，也没忘给班主任报喜。
　　我妈缓过神来，已经在和七大姑八大姨报喜了。就连我那久未联系的便宜老爸，都收到了我妈给他发的喜讯。可见是有多么的欢天喜地了！
　　搞完这一切，我才得空把信息分享给他。
　　「说实话，哭完以后我有点缺氧，没什么感觉，只想再睡一觉。」
　　「我去！！！你还跟我紧张什么？你这是……我说不出话来了，我提前体验了一把当父亲知道女儿高考成绩以后的感觉，我现在只想冲出学校喝个酒和你庆祝一下。」
　　「你真是太棒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跟我说了很久，我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他也可以单方面输出那么长时间。我就这么看着一条条信息闪过，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6点钟了，简直是精力充沛。我想起他白天说要和我出去庆祝，于是就约他出门云喝酒。但他不肯，他说我一个人到外面去喝酒太危险。我只好偷偷从家里的酒柜里拿了一瓶妈妈每次饭后会浅酌的陈酿，跑到房间里喝。
　　他被我的行动力震惊到了，但还是很配合地也拿出了一瓶酒。
　　「这酒好甜啊，难怪我妈那么爱喝。」
　　「应该是糯米酒吧，我这酒不好喝，辣辣的，可能我天生酒品差，也没喝出这酒的好来。」
　　我们就这么对月双酌，絮絮叨叨了很久。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趴在房间的梳妆台上。迷迷糊糊间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就是语音通话2个小时22分？！！！
　　我的睡意瞬间消散。我去，捂了那么久的马甲竟然因为醉酒前功尽弃了。果然喝酒误事！
　　我揉了揉我的鸡窝头，烦！我该怎么打探我昨天发了哪门子酒疯？他会不会听到什么劲爆言论然后被我吓跑了？
　　我拍了拍他的微信头像，嗫嚅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句话：
　　「早上好呀！」
　　「哦？你不是要和奥特曼去会面吗？怎么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不是吧，这是什么意思？
　　「？」
　　「我昨晚没有冒犯你吧？」
　　「怎么会？你不过夸我声音好听，夸我手指纤长，夸我身型好，说你自惭形秽不敢来见我，还放言要填和我不一样的学校……而已。」
　　这一刻，谁懂我，只是想以头抢地尔罢了。
　　我有些羞涩，不敢回应了。
　　「你填什么院校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人我是要见到的，你别想逃。」
　　「呜呜呜，我的脸面啊……哥哥，我的声音好听吗？」我只能假意做作地打探。
　　「堪比天籁。完全不符合你聊天的风格。」
　　实话实说，看到这一条，我心又落回了肚子。
　　「怎么？我聊天是怎样一个风格？」
　　「有几分痴狂，但没有甜美。」
　　「好，谢谢你。就凭你这样的判断，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别想认出我来了。」
　　「不会的，已经有声音打底了，我不会刻板印象的。」
　　我的坏心思又起来了。
　　「可是，我真的长得不好看诶，要不然我早就给你爆照了。呜呜呜……我真的害怕我们会见光死。」
　　「没事，自从看到你的头像和名字时，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万一你长得太帅，我配不上你怎么办？嘤嘤嘤……」
　　「那你对我期待值也太高了。我们灵魂匹配就行，我不是“外貌协会”的，总有把你看顺眼的一天。」
　　我没话说了。我知道，有很多故事，它的美好都透着一个底层逻辑——男帅女美，否则故事好像只有夭折的份。
　　假如，这个故事，他长得不好看，抑或是我长得不入他的眼，是否就无法续写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
　　出分以后，我也体验了一把那些小说里面，各高校招生办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抢我的快感。
　　我妈更是趁机体验了一把，如何有底气地拒绝别人。
　　「不好意思，我的女儿已经选择了另一所高校了，谢谢。」
　　「无论你的条件开出的有多诱人，我都不会让我的女儿去复读的。」
　　「不好意思，我的女儿已经高考完了，省前二十，谢谢，不需要上补习班，但我可以考虑让她去你们那里兼职。」
　　……
　　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来是没想到那么离谱，二来是没想到我妈竟然早有准备，看起来是相当的有经验啊。
　　我妈挂掉电话，甩了一下她那头卷发：
　　「诶呀，一天到晚都在接电话，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吗？」
　　我晕。
　　之后的一切都自然而然了，电话沟通，录取通知书送达，回母校进行学习分享会，然后和当地政府接洽助学金事项，回老家领奖金，在小区辅导兼职，拿着赚到的钱去可可西里呆了两个星期，返家，预备上学。
　　收好行囊，然后独自北上。短短几个月，命运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待站在那扇朝思暮想的古色古香的大门前，我不敢眨眼，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收到信息：「到了吗？我去接你，帮你搬行李。」
　　我不太想麻烦他，且不太愿意想象中的浪漫面基变成两个人力扛行李，一点也不romantic。
　　我一口回绝，然后和几个志愿者吃吭哧吭地安置好行李，布置好我温馨的休息空间，和舍友都见了面，我才溜了出去。
　　其实黄昏是很适合见面的，湖光跃影，静影沉璧，伴着校园的古朴，那些初来乍到的不知所措都会被安抚。
　　直到肚子里传来一声咕噜声，打破了这份沉静。
　　我：「……」能不能给我一瞬文艺的时刻？
　　于是只好作罢。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我想了多久了。」
　　我有些羞赧，但还是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刚搬完行李的女人，能有什么好形象。」
　　「我不介意，但如果你介意……那明天？」
　　「嗯，不急于一时。」
　　「你这么淡定，衬得我猴急……算了，我就是迫不及待。」
　　啊啊啊啊……要不是这一身臭汗酸味，我早就飞奔到他面前了。
　　「明天傍晚6点……学校外边的xx店见，你觉得怎么样？」
　　「求之不得。」
　　第二天开学典礼，昨晚睡了个美容觉，今天果然是肤如凝脂，十分令人满意的状态。我本来想上个全妆，但思前想后，还是什么都没往脸上招呼，就简单地抹了曼秀雷敦的蜂蜜味唇膏。
　　开学典礼结束，我和舍友在学校里边乱逛，学校大得让人差点迷路。下午见证着黄昏为校园抹上唇膏味道的颜色，我在一片金光中踏着轻快的步子赴会。
　　我坐在店里，周边很热闹，又不至于让人听不到对面的人讲话，氛围很好。我没有提前到达，刚刚好压着点到店里。等了大概五分钟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到？
　　一直到第十分钟的时候，我终于按耐不值给他发信息。巧的是，对方也在输入信息。
　　「你在哪里？我六点钟已经在店里等着了。」
　　「嗯？我也是跟你一个点到店里的。你在哪？我没看到你。」
　　发完这句才想起我根本么见过他，当然看不见他。
　　「你给我描述一下你的特征。」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戴眼镜，桌子上有手提电脑。」
　　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个是完全对得上的。
　　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家餐馆在学校周边有两家分店？
　　乌龙了！
　　我立马跟他说了，他说他来找我。
　　我捂脸，第一次见面，搞这么尴尬。
　　约莫十分钟，有个气质卓绝的男生走了进来，目测185。我有种被击中的感觉说实话，但是为了显得我见过世面，我佯装淡定地玩手机。
　　然而，他竟然没有认出我！
　　我已经跟他说了，一袭白裙，披着长发。
　　直到看见他走向另一个和我一个ootd的女生。我：……
　　关键是那个女生还笑得千娇百媚，一张普通的脸蛋被她笑出了一种光彩照人的模样。
　　关键是她还拿出了手机，把码展示出来。还好，这个举动暴露了她，男生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收起手机回绝了她。
　　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女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然后我就偷瞄到他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心脏飙速，我眼神安放好，等着他坐到我面前。
　　等了良久，我抬起头，人呢？
　　一回头，好，他在跟另一个方位穿白裙子的女生搭话。
　　我快要忍无可忍了，这都无法认出来，从我面前走过都没把我认出来。
　　你小子，好样的。
　　脸上的热度消散，我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一双黑色运动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耐烦：
　　「别挡我路。」
　　「真的是你。」
　　我一抬眼，和对面的人对上目光。
　　他的眉眼很好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肆意。大概是跑过来的，脸上的汗还淌着，前额落下碎发，落拓不羁。
　　我怔愣了一下，很快回神，冷笑了一声：
　　「要找谁？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找你。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这是问题？」
　　「我的问题，没有及时认出你来，你怎么罚我都不为过，只是别走。」
　　我纳闷了，有点点委屈：
　　「我就长得那么不符合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嘛。」
　　他无奈地笑了：
　　「你在vx里是怎么跟我描述的你还记得吗？怎么还有女孩子会丑化自己的？明明那么好看。」
　　他把我说的面红耳赤，我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只是悄悄地抬眼，又迅速阖上眼帘。
　　他短促地笑出声，是气声，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小声地讷讷：
　　「还不是怕你以貌取人，万一你看重我的美貌而不是我有趣的灵魂怎么办？」
　　他大抵没有想到我的直白，但那双眼却奕奕有神，只把我看到心里去了。
　　他轻笑出声，靠近我的耳朵说：
　　「也是，还好你没提前让我知道你长什么样，要不然这一年来我恐怕会夜不能寐。」
　　一瞬间，鸡皮疙瘩起来了，我羞愤我那点与男生周旋的本领在他这里仿若卸甲一般。
　　他盯着我的耳朵，手抬起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你耳朵好红。」
　　我不敢出声了，做了一个给嘴巴“拉链“的手势。我怕自己再开口，会给他机会让我迷晕在他语言里的糖衣炮弹。
　　他没有为难我，绅士地请示我坐下。
　　还好我早早点好餐，没啃杯沿多久，菜就上来了。
　　我本来还想在吃饭的时候和他“深入交流一下感情“，谁曾想这菜竟然那么好吃，我大快朵颐，完全忘了眼前人的存在。
　　等到吃完以后，我猛地想起他，一抬头，就看他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我又无地自容了。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我开始紧张，一会想自己刚刚那副风卷残云的嘴脸，一会又害怕自己的牙齿里沾了菜，猛地往嘴里灌水，已掩饰我心神上的慌张。
　　他看我喝得急了，有些无奈：
　　「慢慢喝。难道我还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然后递了张纸巾给我，交接的时候，我们的手无意触碰到，一股电流蹿上头皮，令人发麻。
　　看他仍旧风轻云淡的模样，我有些不甘示弱，还略带挑衅地用纸巾在他手背上拂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状若无事般低头。
　　我嘴角划过一抹胜利的微笑，却没有看到他低下头后偷笑的神情。
　　他买的单，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下次请他吃饭。
　　他说荣幸至极，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仔细一想才发觉落入了他的圈套，这么一来，可不就有下次的会面了吗。
　　他的娴熟衬出我的生涩，我开始发散思维，想他是否交过女朋友才会练得如此得体。
　　我低下头兀自懊恼，懊恼今晚表现的差强人意。
　　我心里怎么想的我也就问出了声。
　　他就着月光，手撑在膝盖上与我平视。月光下他的眼睛充满了蛊惑，让人心神摇曳。那样的专注，仿佛眼里只我一人。
　　暧昧的氛围腾升而起。我狗胆丛生，看着那性感的唇线，没多想，就将自己的唇印上去，想要在那里盖个章。
　　他的呼吸猛地急促，瞳孔一瞬地放大。
　　我像是找到了让他不那么从容的窍门。全凭自己心意强吻他。
　　那晚的月色很美，风也缓缓，我们藏匿在树的阴影里热烈地在唇齿间交换掩饰了一晚的思念。
　　起初只是我一人的生猛，而后变得他主动起来，细细描摹我的唇线，爱不释手般，流连忘返。
　　然而，在我意乱情迷之时，他猛地停下，眼睛微眯着，似要掩盖眼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语气有些严肃：
　　「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第一次见男孩子就那么主动，你就不怕我不靠谱把你拐走了？女孩子出门在外防心不能少，知道吗？」
　　我眼神有些懵懂，吻被强行打断，置换的是冰冷的语气。他让我无所适从。
　　我捏起衣角，有些委屈，直愣愣地看着他：
　　「即使是你也不行吗？」
　　「你不想我吗？一个晚上这么冷淡，你……果然你只喜欢网络上的我。你……你叶公好龙！」我撇了下嘴，抑制住哭腔。
　　他愣了一下，眼里的冰川融化了，有些慌忙似得讲我笼进怀里，又保持着一些距离，手努力不触碰到我的肌肤。
　　这一瞬的表情才让他有些少年人的无措，而不是刚刚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人看得牙痒。
　　抓到破绽，我假意哭诉：
　　「你……你刚刚还说我主动！你不主动那不得我主动，你那么冷淡，如果不是聊天记录为证，我都要以为我们之间的那一年只是空白！」
　　他似乎是真的心慌了，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将我们之间的那一点空隙填满。
　　破碎的玉瓷粘合上的感觉，熨烫的，彼此都青涩的。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说：
　　「没有，是我嫉妒了。你这样的主动会让我误以为你有类似的情感经验，和你相比，我不就相形见绌了吗？」
　　「你吃醋了。」我用肯定的语气。
　　「是，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小心眼。」
　　比起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淡漠，如此这般，才算有了些烟火气。
　　我闷在他的怀里，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脖颈，他的动作明显一僵。
　　「我没有。我没有那些闲情去和除你以外的男生周旋。这也是我第一次和网友面基，而且是和我喜欢的人，我能不紧张吗？你又那样的不识趣，认错了人，还那么冷淡！不知道以为你是情感高手，只看着我出丑，心里不定在偷笑呢！」
　　果然闷在他的怀里，看不清人，说话到像是回到了在vx聊天时的语气，不依不饶，胡搅蛮缠。
　　他笑出声，很清朗，敲在我心上。
　　「你这样我才感觉是你，刚刚那个和我一起吃饭的淑女是谁？我很难把她和你联系在一起。你在我面前不必伪装，我喜欢你原装的模样。」
　　他又笑着说：
　　「刚刚你说你喜欢我，我可是记住了。有一点我要澄清，我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吃饭，也是第一次吻一个女孩。你刚刚说的“冷淡”，或许也只是我为了在你面前掩饰自己新手身份作的矫饰罢了。」
　　我听完心花怒放，抬起头来，眼里噙着笑。
　　他似乎有些受不住这样炙热的眼神。只用他的唇来找我的，以渲泄他心中的那份喜欢。
　　第一次亲吻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两个人都生涩，都大胆，都在脑海中搜寻与之相关的记忆，都在模仿。
　　那些勾缠，那些暧昧的声响，都不必说，就让它隐藏在这寂静的夏夜晚风里。
　　未来会怎么样，我不明晰，但总之身边有他，一切都会让人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