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归缓缓》捻一抹红尘

41、好友的慰藉

　　周慈君本来看着窗外，听到这回过头问：“为什么，不会又是因为你吧？”

　　“不是啦，他们踢球的时候有摩擦，在教室又互看不顺眼，说打就打起来了，你说那些男生是不是很好笑？”

　　周慈君嘴角一扯，“好笑。”有些人的家人突发疾病，在医院里为生死挣扎。有些人因为鸡毛琐事大动干戈，誓不罢休。大家同在一所学校读书，生活轨道却大相径庭，她深呼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还为一个剪错的丑陋发型痛心疾首，至今方知总有更痛心的事令人辗转。

　　“你刚刚说什么，又是因为我？”许恩秋学习不用功，记仇第一名，“你说的好像我是狐狸精！”

　　周慈君苦中作乐逗她玩，“你总让男生为你出头争斗，你不是狐狸精，你是红颜祸水。”

　　“去你的！”许恩秋对她又掐又捏，跟平日一样嬉笑打骂。心思粗犷的许恩秋未曾察觉她的强颜欢笑，以为一切与原来并无不同。

　　“慈君，不如我今晚去你家睡吧？”

　　周慈君哦着嘴型，“可是我的床好小。”

　　”今天小姨在医院陪姨丈，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怕冷，怕鬼，怕寂寞，总有一个吧？”

　　“现在是初夏不会冷，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信奉科学不信有鬼，寂寞的话……我有床头那本《聊斋志异》陪着入睡。”

　　许恩秋鄙夷地笑她，“信奉科学的人会看那种书吗？明明是假正经！”

　　许恩秋最爱那样形容她，假正经，也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名副其实的真正经，“你不怕拥挤就来咯，事先声明，我家可没有电脑上网，也没有天然热水器，冷了靠棉被，热了靠风扇，来了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切，又不是没去过，说的那么吓人干嘛？不知道的以为你藏了什么好东西在家里不让我发现呢！”

　　“我家里唯一的好东西就是那台电视机，你喜欢就搬走好了。”

　　许恩秋跟随周慈君到家，虽然小却也十分整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整齐地摆放在各自该放的位置，门口拖鞋一一排列如队伍，茶几上还有周全的烟灰缸，仿佛尚有余热，他人却已经躺在病床上。

　　许恩秋想起来问：“这几天小姨要照顾姨丈，你一个人怎么吃饭？”

　　“我自己做饭吃。”周慈君先拿双拖鞋给她穿，再到厨房洗手。

　　“你放学回家还得做功课，哪有时间做饭？”

　　“怎么没有？以前爸妈偶尔下班太晚都是我做的饭，学生时间最多，我还空余出很多时间来胡思乱想呢。”

　　“想什么？”许恩秋好奇问。

　　“都是很无聊的啦，想白娘子为什么愿意犯下滔天大罪来救丈夫啦，想男人为什么总喜欢三妻四妾也不怕肾亏啦，想人类为什么成为万物主宰啦，想隔壁家为什么总在骂孩子……”

　　许恩秋白了一眼，“是真的无聊！”她也不怕脑子过度运行烧坏。

　　“你没有衣服换怎么办，要不要回家一趟？”

　　“不用啦，我打电话叫阿菊阿姨帮我送过来就好了，顺便把明天的课本还有洗漱的东西都一起拿过来。”

　　“你跟大姨说过了吗？”

　　“刚才在路上我已经发信息给她了。”许恩秋说着看向周慈君的脑袋，对她那大油头极尽嫌弃，“你头发多久没洗了？”

　　周慈君随便抓一撮揉了揉，“也不是很脏吧？”

　　“这样还不脏？”许恩秋大叫，“快赶上那丑丑的小东西了！”

　　她老是对缘分有意见，周慈君不理她，一屁股坐沙发上，“明天再洗吧！”

　　“不行，你头发太脏我睡不着！”许恩秋挽起袖子。

　　周慈君有点害怕，“你想干嘛？”

　　“你洗不洗，不洗我帮你洗，顺便帮你洗澡。”许恩秋迈着色鬼的步伐走过去。

　　“你别过来！”周慈君跳起来，想逃跑。

　　许恩秋扑过去将她制服，压制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别反抗了，今晚就做大爷的女人吧，哈哈哈哈哈……”

　　狭小的洗手间里，周慈君坐在小板凳上，旁边放着一桶热水，许恩秋用瓢子一边舀水一边帮她搓洗头发，手上都是泡沫，嘴里发话：“怎么样，客官，对小女子的服侍可满意否？”

　　周慈君面带猥琐豪客的微笑，“满意，满意，以后就专门找你服侍了！”

　　“哎哟，客官，可别太习惯了，你家的热水实在太难烧了！”周慈君教了她好一会儿才学会怎么用，要先在大壶里装满水，又不能太满，架在煤气炉上，打开煤气，盖上盖子，待水滚了才能关好煤气，还要注意别给它烫伤，否则可能毁容……怎么有这么惊悚的洗澡步骤，每洗一次都要小心谨慎记得顺序，还得冒着生命危险，真不知道周慈君这么多年是怎么生活的。

　　“哎呀，泡沫进我眼睛了！”周慈君慌叫。

　　许恩秋赶紧用水帮她冲洗，“把头低下来，快！”

　　“耳朵也进啦！”

　　“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玩闹忙乱了一阵过后，周慈君独自关上门洗澡去了，许恩秋在外边帮她泡了一碗泡面，开煤气做饭不会，用热水烫个面这个难不倒自己。

　　周慈君洗完澡出来，看见茶几上的泡面很是讶异，“恩秋，你饿了？”

　　“我是给你泡的。”

　　她的感动一时难以用言语形容，许恩秋平时连切水果都不太会，这个举动相当于普通女生为别人做满汉全席了。她走过去坐下，“我们不是吃过饭了吗？”

　　“晚饭我留意到你就吃了两口米饭而已，连菜也不吃，这会儿肯定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吧？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泡个面，你将就吃几口吧。”许恩秋把面推到她面前，还好她家还有几包泡面放着，否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谢谢你，恩秋！”她从未觉得泡面也可以这么香。

　　许恩秋呕了一声，“别那么肉麻好不好，一碗面而已，又不是滴血给你喝！”

　　周慈君吃下这碗有生以来最香甜最美味的泡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这下她是真正的饱了，从胃里到心里，满满当当！

　　许恩秋洗完澡后，与周慈君一同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慈君靠着她的肩膀，倒在她身上。电视上正播放日版的《流星花园》，男主角道明寺为了跟女主杉菜搭话在大马路上追着她，把她吓得腿都不敢停下，最后他被姐姐一拳打倒在地……两人嗑着瓜子，笑得肚子疼。

　　窗外初夏的微风徐徐吹进客厅，有零食吃，有好看的电视剧看，有舒爽的风，还有许恩秋的陪伴，周慈君心情不再昏暗低沉，关在深处的欢乐被一点一点释放出来，灌满她全身。

　　“恩秋。”她靠着许恩秋，忽然叫道。

　　“嗯？”

　　“我可不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有多小？”许恩秋精灵劲儿有余，不会因为冲动就立刻答应，“天天帮你洗头这种要求可不算小。”她是看不得周慈君整个人灰扑扑暗沉沉的像个路过的野人才出手的，要她经常这样做那可是个大工程！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爸爸住院这几天，你可以在我家睡吗？”

　　“你不是说什么都不害怕的吗？”女人果然口是心非。

　　“不是害怕，只是……只是……”

　　许恩秋在这时露出淫邪一笑，“啊，我知道了，你觊觎我的□□对不对？咦惹，周慈君原来你喜欢我好久好久了！”

　　周慈君顺手一掐她的腰，“我才又不是那些追求你的男生，他们才觊觎你的□□，我只是贪图你的陪伴！”

　　“嗐，早说嘛，来就来，谁让咱俩是好闺蜜呢，义字当头，我责无旁贷，饥渴的小美女，我来啦！”说着狂抱住周慈君亲了又亲，嬉笑声在拥挤的屋子里此起彼伏。

　　第二天，周慈君来到学校，不知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家里的事，纷纷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她今日不应该还来上学。

　　她不多说话，像往常一样：早读，预习。同桌赵文静关心地问了一句：“慈君，听说你爸爸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危险了，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别太担心，叔叔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康复的。”

　　“谢谢。”几句问候已经很好，赵文静虽然平时活泼爱闹，也知道她心情肯定会不好，变得安静了许多，她心里挺感激。

　　课间休息时间，周慈君哪儿都不想去，屁股连凳子都不愿离开，只撑着下巴，在草稿纸上胡乱图画。不知道爸爸今天怎么样，还难受么？在医院病床上睡得习不习惯？

　　突然天上飞下一个东西，直接砸在她面前，她被吓了一跳后仔细一看，掉下的是一张折叠过的小纸条。难道是教室天花板破了个洞？她抬头一看，好好的，没窟窿没破顶。哪来的？她好奇打开看，上面是一小段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她认得这个笔迹，潇洒又不失优雅，她常常偷看，熟悉得很。悄摸摸回过头，一瞧，陶越正微笑看着她，四目相对，仿佛等着她的回眸已经好一会儿。

　　周慈君像被抓包，慌忙转回去，心咚咚咚咚跳个乱糟糟。人就坐在后头为什么还要写纸条呢？他难道被向宇飞传染了喜欢有话不说给人写信？什么不学学那家伙的怪癖！

　　不对，陶越不会这么无聊，他知道她在这种时候不想说话，又忍不住关心，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不想说，那就写，寄心事于文字是最好的疗愈。

　　她明白他的用意，文字虽短，却字字戳心，原本自己的天空乌云密布，他却为她开了一扇透进阳光的窗户，驱走大部分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