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第二十九章 我恨你是根木头 ...
-
两日后的清晨,汪峦在焕京城外两里处的一棵大银杏树下等候汪随和邢千山,在他身侧有一辆旧马车。从外观上看,马匹和车身都很普通,车里坐垫用得也是廉价的粗布罩子。但内芯却用了上好的新棉,人坐上去特别松软舒适。
“楼主。”汪峦见不远处走来一对年轻男女,虽都易了容,但他还是立马认出,来者正是汪随和邢千山。
“久等了。”汪随拍了怕汪峦的肩,“你回去吧!”
“是。”汪峦对二人拱了拱手,随后施展轻功,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我们出发。”汪随先将邢千山抱上马车,待她坐稳后,他才解开栓马绳,坐在车厢外驱车。
“渺雾岛远不远?”稀里糊涂就跟着汪随出门的邢千山还不知此行的具体方位。
前天项川同邢逸珩商讨后,昨个儿夜里梁君断就允许汪随带邢千山前往渺雾岛,甚至还贴心的给了地图。汪随一拿到地图,半夜就跑到万剑门把她带走。二人在伏玉楼简单梳洗再易容后,就赶着城门大开,人最多的时候出城。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奈何没机会问。这一路上马蹄声车轮声都很大,并不适合交谈。因此,只能选一个她现在最想知晓答案的问题来问。
“不远,加上乘船的时间,六日便可到达。你先在车内休息,下午我们会到芹州,在那儿休整一宿后,明日改骑马上路。”本来今日也可以骑马,但考虑到邢千山半夜被他挖起来扰了清梦,才改乘马车让她有休息的地方。
“好,那就辛苦云宿驱车了。”邢千山说完,亲了一下汪随的脸颊。乖乖坐回车厢内闭目养神。
这一举动,惹得他后颈的血樱血线迅速滋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地解蛊免受煎熬。可转念一想,这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再忍一忍,等时机成熟吧!
这一路,除了中午时被汪随叫醒吃了点东西,其他时间邢千山都在睡觉。申时过半,他们到了芹州。本以为他们会找间客栈住,没曾想汪随直接把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别苑。二人在门前摘了人皮面具,才推开门往里走。
“公子,您来了!”正在洒扫大厅的一位中年妇人,见到汪随进来,立马放下手中的鸡毛掸,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欢喜地迎了上来。“若金去私塾接孩子们了,等回来再让他们去给您请安。”
“不用惊扰他们。林嫂,这位是少夫人。”汪随边介绍边搂过邢千山的腰。
“林嫂好。”虽然邢千山还未和汪随成亲,但她此刻确实是妇人打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想,就配合汪随继续演夫妻好了。
“奴婢见过少夫人。”林嫂名叫李秀,是别苑管事林岩的妻子。他们夫妻本是焕京人。唯一的儿子被人诬告为杀人犯,不幸惨死,二人本想一死了之,随儿子一起走。可仇人因为有人顶罪继续逍遥法外,实在令人愤恨难当。因此,花容阁找上他们,答应为他们儿子报仇,条件是,他们要帮着教养一对孤儿,并且打理一间在芹州的别苑。有了孩子,还有谋生的饭碗,两口子立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即使他们不知道汪随的名字和身份,只称呼他为公子,依旧不妨碍他们的感恩之心。因着爱屋及乌,林嫂对邢千山这位少夫人也想当热情。
“我们只留宿一宿,明日一早就走。劳烦林管事帮忙备两匹好马,还有一些水和干粮。今晚我们去镇里吃饭,戌时回来。我们先回房里休息,请林嫂待会儿送些热水过来。”交代完这些,汪随便和邢千山一同回他住的院子。
跟伏玉楼相比,这间别院的用料装修都低好几个档次。没用昂贵的木材石料,摆设也是普通的当代瓷器。就算有贼人进来,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即便如此,住在这里也比客栈强。至少清幽雅致,无人打扰。
五月的天气还不算炎热,简单梳洗换装后,邢千山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吹着微风,惬意地看着周围被打理得极好的花草树木。从峻西回来后,她为了等汪随出现,再没离开过焕京。这次只留了一封信,也没跟家人道别,就跟汪随一同外出。不知她那看似雅正如松,实则跳脱似猴的父亲会有什么反应。汪随还来不及上门负荆请罪就又罪加一等地半夜掳走她,这次回去,他要面对的风暴,会比之前更严重。
“怎么了?”见邢千山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忧色,汪随关心道。
“我在想,我爹和师父看到我留的信会气成什么样子。”邢千山说完,喝了一口林嫂送来的酸梅汤。因酸甜可口,不禁微扬嘴角。
“多半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吧!”汪随虽还未做父亲,但自家闺女被臭小子拐跑这种事,光想想就很上火。
“我怀疑我爹知道你中的才是要命的子蛊,因此他没催促我解蛊。倒是我师父,特别上心这件事。”邢千山不怀疑邢逸珩对她的亲情,也知道他对她向来是放养的状态。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在他在得知汪随就是那个少年后,眉宇间的忧色褪去不少。
“兴许邢门主是因为项大夫在关注此事,便不多过问,免得招你嫌。”
“有可能。我爹虽疼爱我,却不大知道怎么和我相处。我年幼离家,回来后一直随我师父学医,和他接触的时间远不及跟师父待的时间长。和你成亲后,我能跟他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这次回去,我得多花些时间陪陪他,跟他说说心里话。”汪随的话点醒邢千山,邢逸珩跟她三个哥哥相处时都很放松,唯独面对她时,总像隔着一扇无形的门。
会变成这种局面,最主要的原因,是邢千山刻意回避。在她的认知中,对一个人的感情不深,失去他时就不会太痛苦。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活不过十九岁,为了让邢家老小在她去世后不至于痛不欲生,她选择跟亲人保持距离。虽然哥哥们对她呵护备至,但依旧没能打破她筑起的高墙。在知道自己不出意外可以长命百岁后,她推倒那些墙,准备跟他们亲近,可接连不断地事故发生,让她分身乏术。
“这事……怪我。”汪随忽然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听得邢千山一头雾水。
“你因我身中奇蛊,生死未卜。而你在他们面前又表现得格外豁达,反而让他们更加心疼,进而小心翼翼地与你接触。你回想一下,八岁之前,他们对你应该不是如此。”汪随设身处地的能力极强,只要知道那人的性格处境,他的所想所为,尽在他意料之中。
邢千山闻言思索了一小会儿,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中蛊之前,我要是习武时偷懒,我爹罚我就跟罚哥哥们一样,并未因我是女孩就心慈手软。我从峻西回来后,我爹对我就客气多了,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那种。只要我没做违背家规的事儿,他都随我去。哥哥们也是,为了让我高兴,让他们当牛做马都行。爷爷嘛!除了总把我错认成我爹外,对我也挺好的。”
“有家人真好。”汪随语带羡慕道。
“我的家人很快也是你的家人了。要是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接纳你,至少还有我啊!”邢千山握住汪随的手,笑盈盈道。
“有件事我挺纳闷的。按理说,你这样一个冷静布局、杀伐果断的人,不应该这么爱哭呀!”邢千山边帮汪随把脸上因感动而流的泪抹去,边嘟囔道。
“我自小就爱哭,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得心冷面硬。可面对你,我不想伪装。”汪随心智若妖,细腻敏感。他的情绪如同一条奔涌的大江,邢千山则是沿途的高山,坚定地伫立在两旁,既防止江水泛滥酿灾祸,又为他归拢了流向得以疏通。
“云宿,今晚我们解蛊吧!只剩二十多天,不要再拖了。早点解蛊,我才放心。”邢千山一脸坦荡地说。此刻她只把解蛊当成一种治疗手段,完全没往男女之事上想。
汪随却对她公事公办的态度有丝不满,“你是为了放心才想和我解蛊的?”
邢千山察觉到汪随的不悦,立马否认:“不是,我是怕失去你。虽然这么说有些晦气,但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我出什么事耽误了时间,你就危险了!”
她还是没摸准汪随不高兴的点,但她认真为他担心的小模样,多少让他的心舒坦了一些。
“好,依你。”
“我们什么时候出门?一来一回加上沐浴,要花不少时间。明天还得早起赶路,时间紧迫。”邢千山不喜拖延,事情一件件做完她才踏实。
但她这番话在汪随听来,颇有些不是滋味。这可是她和他的初夜啊!怎么跟例行公事似的,卡着时间点完成?他想的是同她共赴巫山,她想的却是解毒救命。
汪随看她毫无赧色的小脸,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是的,她这是把自己当大夫,把他当病人了。
“就现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