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玉岑》加特林小土豆

2、第二章 无事献殷勤

　　邢千山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双眸子……和九年前那人的一模一样。此人这时出现在暖玉楼，还戴着面具……他是汪随。
　　难道，汪随就是当年那个少年？她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压制下想揭开汪随面具的冲动。她低头看了一眼汪随的手，光洁白皙，没有任何疤痕。这和记忆力那少年浑身都是疤痕的情况不符。倒不是没有祛疤的办法，只是那少年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想变成如今这般光滑洁净，无异于换皮，其过程的漫长和经历的痛苦非常人能忍。她将视线移到汪随的面具上，在心里问道：所以，是他吗？
　　“玉岑……玉岑！”冯檀看邢千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跟中邪了似的，忙在一旁扯她的袖子。
　　“啊？”邢千山终于被拉回神，发现自己的窘态，赶紧和人家解释，“啊，这位想必就是汪楼主吧？因为汪楼主的瞳色和我一个认识的人的很像，所以看入神了。我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只是……邢姑娘为何没换衣服？可是汪某准备的衣饰不合心意？”汪随虽然戴着面具，但听得出来，他在和邢千山说话时是带着笑意的。
　　“多谢汪楼主好意。那些衣饰颇为昂贵，所谓无功不受禄。我被泼茶水只是个小意外，和暖玉楼无关，实在没有收下厚礼的理由。而且，我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不换也行。”邢千山婉拒。
　　“好。”汪随见劝不动，就没再多言。
　　“应该快开席了。汪楼主，我们就先失陪了。”说完，邢千山便牵着冯檀往前厅去。
　　冯佩见邢千山没换衣服，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没换衣服？不合身？我差人给你买……”
　　“不用，都干了。”邢千山忙打消他的念头。
　　“你们回来得正好，一会儿该抽奖了。”冯佩见邢千山没有不适的表情，便转移话题。
　　“还有抽奖？奖品是什么？”冯檀对此颇有兴趣。
　　“不清楚，就知道分五个等级。特等和甲乙丙丁。这暖玉楼，一张丁等请柬都要卖一百两，奖品应该不会差。”冯佩喝了一口茶，无所谓道。
　　“那甲等请柬呢？”邢千山比较关心这个。
　　“五百两。”冯檀也是一副不拿钱当钱的语气。
　　“我们这顿饭就花了一千五百两？！”邢千山对冯家叔侄的大手大脚颇为震惊。邢冯两家虽然都不缺钱，但邢家家风勤俭，花钱的原则是好钢用在刀刃上，而非随意挥霍。因此，邢千山对冯家子弟这种奢靡的做派不太适应。她在心中暗忖，这一千五百两够他们邢家在冬天连续施粥三个月的，能救活不少饥民呢！
　　“玉岑，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就跟我的亲姐妹一样，不用不好意思。”冯檀误会邢千山是介意花了冯佩的钱，便搂着她的胳膊，亲昵道。
　　这时，张扶弱发现邢千山回来了，便请她到邻桌，想向她请教一些医学知识。毕竟她是诡医项川的得意弟子，尽得他真传。今日由此机缘，自然不能错过。
　　冯檀放开邢千山，让她能脱身去和张扶弱他们聊天。随后她附在冯佩耳边小声问：“小叔，等玉岑过完十九岁，我是不是就可以改口叫她小婶啦？”
　　冯佩听闻，面色一沉，他看了一眼和张扶弱他们聊得正欢的邢千山，估计她不会注意到他和冯檀说话，才对她严肃道：“以后此事不许再提。”
　　见冯檀不解，他低声补充：“冯邢两家并非世交，甚至还隐隐透着不合，我们与玉岑走得近，只因大家都是名门望族，不想撕破脸罢了。但若真要谈婚论嫁，绝非易事。”
　　冯檀噘着嘴，惋惜道：“可是你喜欢玉岑。”
　　“唉……”冯佩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就在二人情绪低落时，一阵清脆的琵琶声传来，接着其他乐手也跟着奏响乐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舞台上，只见红玉楼的双花魁各自提着一盏花灯，顺着绸带从天而降，宛若谪仙下凡，美不胜收。众人啧啧称奇，掌声雷动。双花魁稳稳落在舞台上后，先是对众人行了一个礼，接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厅内瞬间鸦雀无声。她们一个着红衣，一个着黑衣，从衣服颜色就能分辨出各自是谁。红衣者是擅长弹唱的千红，黑衣者是擅舞蹈的墨玉，红玉楼的红玉二字就来自她们的名字。
　　“千红，”
　　“墨玉，”
　　“欢迎贵客们光临暖玉楼！”这句二人异口同声。
　　话音才落，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和欢呼。连邢千山和冯檀这两位姑娘都拜服在双花魁的美貌之下，用力鼓着掌。冯佩看着满脸兴奋的邢千山，心说这一千五百两花得值。
　　待掌声减弱，千红率先道：“为了答谢贵客们对暖玉楼的捧场，楼主特地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礼物，以抽奖的方式赠出。今日的奖项一共分五等。特等一位，奖品是：暖玉楼的终身免费食客，并拥有一间专属厢房，无论堂食还是在厢房内宴客，得奖者这桌都免费。甲等一位，奖品是：祥玉楼新出的首饰套装。乙等两位，奖品是：良玉楼新出的限量衣服鞋袜一套，男女不限，且各有三种尺码，可供挑选。丙等三位，奖品是：沁玉楼的顶级胭脂水粉一套，或筝玉楼的顶级文房四宝一套。丁等不限，奖品是：暖玉楼金尊酒宴一桌，无时限，但需提前三天预约。”
　　墨玉接着说：“每位贵客可从花灯中抽取一张写有数字的字条，待所有贵客都抽完字条，楼主会亲自为大家开奖。诸位务必收好字条，好作为领奖的凭证。接下来，由我姐妹二人提着花灯去席间，让诸位抽取字条。”
　　说完，双花魁便先上楼去特等座那儿让那里的贵宾抽奖。邢千山的目光跟着她们上了楼，发现特等座在二楼的正中央，打开门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的一切情况。上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戴着面具，正是伏玉楼楼主汪随。似乎察觉到有视线向自己投来，汪随很快发现视线的主人是邢千山，他对她点了下头当做示好。邢千山先是一愣，接着也对他点头示意，随后扭头不再看他。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烦躁。一方面希望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少年，嫁不嫁人不重要，解蛊之后她便能摆脱等死的煎熬，不用被困在焕京等他，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不是，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他说过要娶她，就不会善罢甘休。而邢家那群憨直正派的老老少少，怕是不够他玩儿的。不是说邢家人无脑，而是聪明没用在阴谋算计上。邢家拥有的一切是好几代人共同努力积累的；而汪随，短短六七年就将伏玉楼急速扩张。从他经营产业的手段，足见他善于拿捏人心。此人城府不容小觑，是个危险的存在。
　　“原来刚才那些衣饰是奖品，难怪汪楼主反应那么快。”冯檀发现邢千山双手托腮，目光游离，眉头紧拧，忙关切地问：“玉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抽奖了吗？”邢千山坐直身子，转移话题道。
　　“过来了过来了，凑近了看，千红姑娘真的太美了！”冯檀见千红朝他们走来，小声跟邢千山赞叹道。
　　“请三位贵客依次抽取字条。”千红不单貌美，说话的语气声调也风情万种，尤其是她凑近了说话，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十七？我正好十七岁，巧了。”邢千山看着字条上的数字，轻笑道。
　　“我抽的是一，你们说特等奖会不会是我的？”冯檀挥着手里的字条，开心地问。
　　“我抽了六。”冯佩对抽奖这件事没有多少期待。他的目的是带邢千山和冯檀出来吃喝玩乐，他们高兴就好。
　　“请三位贵客收好字条，妾身去为下一桌送花灯，失陪了。”千红微微欠身后，便去了张扶弱那桌……
　　约莫一刻钟后，汪随上台为众人抽取今天中午的所有奖项。他先简短致辞感谢来宾，随后从面前的一个木箱中抽取数字，他从丙等开始抽，最后是特等，剩下全是丁等。除了马上可以领走的礼物，得到丁等奖的人，每人有半张汪随亲笔写上名字的兑换帖，另外半张由暖玉楼保管，将来他们来换金尊酒宴时，需要出示另外半张，身份和兑换帖能完全对上，就可以领取。
　　邢千山他们三人，冯佩得到丁等，冯檀中了丙等，而邢千山则是……特等。
　　汪随双手奉上一枚金镶玉牌，作为她特殊身份的凭证，“邢姑娘，祝贺你！”
　　“多谢汪楼主。”邢千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收下这枚金镶玉牌，淡淡道。
　　“邢姑娘今后定要常来暖玉楼。我这里有四位掌勺师傅，东威四大菜系在此皆能尝到。有想吃的菜式可差人提前几日告知掌柜，方便后厨准备食材。”旁人听汪随这么说权当他说客套话，可邢千山却听出他话语中的认真，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常来此地。
　　“好，先谢过汪楼主了。”邢千山也不多客气，满口应下。
　　“邢姑娘客气了。诸位慢用，汪某失陪。”汪随还要去陪特等座的客人，对他们拱了拱手后，便上二楼去了。
　　“玉岑，你运气太好了！特等啊！要是暖玉楼的东西好吃，你要常请我来！”虽然得了丙等，拥有了喜欢的胭脂水粉，但不妨碍冯檀羡慕邢千山。
　　“是啊，玉岑，别忘了也请我。”冯佩本以为邢千山会高兴，便跟着起哄。可他发现她丝毫没有中奖的喜悦，而是一脸凝重地看着手中刚从汪随那儿接过来的金镶玉牌。
　　她不否认自己运气可能真的很好，但也不排除这是汪随有意为之。她成为暖玉楼的免费食客，就算她自己不想来，身边的亲朋也会想方设法怂恿她来，毕竟，爱占便宜的人可不少。何况，暖玉楼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这便宜占大发了。邢家人或许不会来，冯家这俩叔侄已经明确表示以后要她常来，还有不问天的师兄弟们，估计也会让她带他们来打打牙祭。
　　她跟汪随，算是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