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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凪 ...

  •   夏天雨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起床动作拉扯到伤口,僵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混沌的脑子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鬼谷,而是远隔重洋的日本。
      往常这时候她应该习过早课去菜园除草浇水,喂今年师父突发奇想养的一头白猪,说年底自给自足,然后打坐冥想到午饭时间,这周轮到五师妹掌勺,但水缸快没水了,她要去帮忙,她最近好像迷上了采凉粉叶做凉粉了,但野生的植物苦味重,她们都不爱吃……
      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红这些年都是围绕着师门生活,突然离开了她们,还有些不适应。
      洗漱完下楼准备弄点吃的,餐桌上已然摆着一份三明治和一张便笺。
      “记得吃饭哟。”旁边还画了一颗爱心。
      打坐到中午自己做了顿简易的饭,家里没有人回来。城市中的生活是这样的吗?连在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太可怜了吧。
      这几天监视应该还在,她决定暂时不出门,至于找人……等伤好了算个卦,很快就能搞定,就是不知道这个“因缘”,该如何了断。
      晚上的饭她也顺便做了,凪提着购物袋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忙碌一天都忘了昨天救了个人。
      “你不用做这些的。”边放下购物袋换鞋边说。
      “没事,我反正这几天不能出门,闲着也是闲着。四个人的量对吗?”红撒完盐继续翻炒。
      “不,三个人就够了。”
      “你,你的丈夫,你的儿子,加上我,不是四个吗?”
      “我和丈夫已经离婚了,家里只有我和顺平。”
      “啊,不好意思。”
      “没什么,需要帮忙吗?”
      “面还没煮,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班。”
      两人就着烹饪聊了聊心得,国外的做法和国内还是有差别的,调料不同,口味也不同。像她 ,受不了芥末的味儿,凪表示讨厌青豆,小时候被逼着吃导致现在看到都反胃。
      “我回来了。”伴随着关门声,清瘦的少年说着。
      “欢迎回来。”凪笑着回应了她的孩子并热情介绍“这是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她红姨。”
      “红,这是我的孩子,吉野顺平,正在读高校。”
      少年看到陌生人,第一反应就是紧张,然后脸红。
      “你好,顺平。”红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你……你好……”他紧张地抓着书包背带,躬身道。瘦弱的身体宽大的校服,锁骨下有淤青。红微微蹙眉。
      “好啦好啦,让我们开饭吧。”
      这顿饭因为她这个陌生人的出现,很安静。
      顺平早早扒拉几口饭说吃饱了,风一样的回了自己房间。点了香烟喝着酒的凪不甚在意,还替儿子解释。
      “他一直都这样,我和他爸爸性格都说不上内向,不知道怎么生了个儿子这么安静。”
      “都说青春期的孩子闹叛逆,但顺平比国中时候还要话少,总觉得他压力很大,但问了之后,他又说没有。”
      “哎,搞不懂现在的高校生。”说完打了个哈欠“我一喝酒话就多,希望你不要介意。”
      “碗我来洗,你去休息吧。”红能看出来凪和顺平都很疲惫,那是一种灵魂上的疲惫。不好形容这类所见,她一般叫他们“城市灵魂”,越是千万人级别的中心城市,越常见。
      “这怎么行,你都做了晚饭怎么还能洗碗呢?”凪连忙表示拒绝。
      “我现在吃得用得都是你们家的,还不出门,做这些都是顺便的。好啦你快去看看便当装好没有,我要收拾厨房了。”
      吉野凪是个粗心的人,她收着易拉罐和烟盒,联系这两天的接触,初步下了定义。忙碌的单身母亲,一边要工作维持家用,一边要照顾孩子衣食住行,显而易见无法兼顾。被疏忽的孩子知道母亲的辛苦,一个人忍受着他人的恶意,害怕给母亲带来麻烦,可惜退让是不会得到善良的回应,尤其是在善恶观还没形成好的年纪。
      收拾完毕她抬头看着楼梯口,母子应该都休息了。
      好像帮不了什么,她只是个过客,在这里待几天就要走。而且一个陌生人忽然的关心,很多时候都像是别有用心的阴谋。
      想那么多,别让她的“尾巴”给这家人带来麻烦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她自嘲地笑了笑。
      关好门窗入睡,闭眼回忆了一下之后可能用到的符文。
      夜半。
      “谁?!”惊醒的红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和洞开的窗户。起身趴在窗台,探头左右看了看,什么痕迹都没有。
      是追杀她的人吗?而后否认,不,如果是他们,就算被发现也会先杀她而不是先跑。那又会是哪方的人,她在日本可是谁都不认识。
      视野角落忽然闪了一下。
      她看过去,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枝红山茶,闪烁的是花瓣上的残雪。这样的天气,除非是高山中的山茶树,不然哪里来的带雪红椿。
      她拿起这支花翻来覆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可惜,真的就只是一朵花。这么大张旗鼓惊醒她,就为了送一枝花?是警告吗?想到这,她折断了手里的山茶,随手扔到垃圾桶。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威胁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因为被打断睡眠,她做起了梦。
      梦到一个女术士,穿着古代的装束,顺手救了一个奇形怪貌的小男孩,因为丑陋怪异的长相村里的人认为他是邪异,要烧死他。她来此地找一样东西,可惜没找到,出去的时候多带了一个人。
      后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教了男孩很多自保的东西,告诉他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希望他能不忘初心,做个好人。男孩会将食物分给流浪狗,会救助折断翅膀的鸟儿,等后来学会更多的东西,甚至可以用“法术”救治重伤的人。梦到这里还是个温馨的故事,后面却是急转直下。
      术士历经艰难取得要找的药,自然惹来觊觎,他们拿男孩做借口,要么杀了男孩要么交出药,术士带着男孩逃走了。可惜寡不敌众,她用最后的力量将男孩和药送走,让他远走高飞。
      梦里红时而第一视角,时而第三视角,她踩着满地的尸骨和鲜血,靠近术士。拨开那人脸上的碎发,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脸。
      再次醒来。
      梦的余韵让她因恐惧而喘息,窗帘透过的阳光在被子上形成一条线,温暖的颜色抚平不适的心情。她听到门外传来母子渐行渐远的谈话,应该是一起下楼了。
      这些日常拉回了混沌思绪,她的气息慢慢平稳。做梦也是很累人的,她打了个哈欠还是很困,于是揉揉眼翻个身继续睡。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很奇怪,醒来已是黄昏,她从来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踏上这片土地后事情一直在她掌控之外,烦躁的同时,总隐隐有些不安。
      平常中的异常,往往预示着什么。
      她坐起身解开手串,取出三枚铜钱,在手中摇了两下铺撒在床上,卦辞没什么特殊,事情会进展顺利。
      她给自己算的,一般算卦不算自己,因为各方面的原因结果会不准,但这个不准一般偏向于好的方面,坏的方面反而准。
      罢了,随手收起。
      算不出来,那就自己亲自看看。

      这边称黄昏时刻为“逢魔之时”,但在灯火通明的闹市,你很难说热闹的街道有什么妖魔。
      她穿着凪的红裙披着头发,又涂了口红,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鬼还没遇到,看起来她倒挺像鬼的。
      凭着感觉走过两个街区,人群里她看到了顺平,旁边一个男生勾肩搭背正在笑着闹他,看起来是和同学出门玩,于是打消了打招呼的念头。
      拐过一个路口,她停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非杀我的理由吗?如果没有,就把东西还给我,等我做完事,不会逗留。”
      前后各两个人出现,封死了道路。
      “或者你们比我更清楚,我要找的人?”
      红淡淡问着,没什么表情。她来这里其实都不知道那个“夙世因缘”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棘手的人物。要么他们不想“他”死,要么他们不想“他”活,不然不会派人来阻止她。
      果然不应该入世啊。
      人们总喜欢把本简单的事弄得很复杂,为之冠上各种正面的反面的名头。她十二岁前过得很辛苦,因为人们不喜欢听真话,尤其是当事人想掩盖的真话。可是虚伪的东西在阳光下总会有暴露的时候,谎言建造的堡垒坍塌起来也格外快。
      面对她的疑问,对方不为所动。像是知道对方不擅长战斗,四人默契得近身作战。
      红蹲身躲过,五指张开按在地面,一个八卦形状的金色阵法浮现,往左微微扭动,互换位置的两人组合发出的拳头或踢击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砰”
      撞在巷子的墙面上,翻滚了两下。红抬起手与另一只手交叉在胸前,微微收紧,好像抓住什么东西,而后猛地分开,因警戒对立站着的剩下两人凭空悬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瞬间就面对面撞在一起。
      “啪啪啪”
      突然出现的掌声在巷子深处响起,昏暗蒙昧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蓝色的头发格外惹眼,落露在外的皮肤上规则布着缝合线。
      “姐姐好厉害啊。”他双手交握,眨巴着双眼,这样女气的动作因为一张美丽的脸,倒也不让人反感。但落在红眼里,尽是蓝颜骷髅,森森鬼气。
      于是她不客气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可不是什么东西。”他如同受伤般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说。
      “姐姐好过分,这样说真人。”
      “真人是咒灵呢。”
      他那双眼如同刚出世的婴儿,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我可以摸摸姐姐吗?姐姐好漂亮。”
      红不太在意瞬移至身边的东西,连个眼神都欠奉。她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杀生的气息,于是放任了他的试探。
      真人的表情在碰到女人的同时变为狞笑,他催动着咒力,迫不及待想看着女人在尖叫中变为碎片,激动得手指微颤。
      “啊!”
      尖叫如约而至,可惜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他好像在被烈火焚烧,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巨痛令他痉挛着在地上打滚。他想扑灭火焰,可是他身上什么没有,衣着完整,皮肤光洁,只有痛苦如蛆附骨,包裹着周身。
      他刚刚出生,就要面对死亡了吗?
      朝生暮死,蜉蝣一梦。
      就在真人闭眼时,额头传来一阵清凉,像是山林中的风,唤醒他的神智。
      “做个好人,咒灵。”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团火一样的红色,最后红色投入黑暗,他的眼里也只有黑暗了。
      缩在角落的一团黏糊糊的咒灵等人完全远离,才慢慢探出头,拖着昏迷的真人进入一团旋转滚动着黑色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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