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杂货铺》鹿三幺

28、028 睡觉

　　“粉笔”再一次派上用场。

　　姜小草和小乌额头上的圆弧变成了月牙模样。

　　至于衣袍，她听着耳边的咚咚声，没有从这里的镇民身上“借”，只在原来的白色袍子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变。

　　两者差别不算特别大，不难。

　　新月和空月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一个，那就是新月并不会像空月那样，所有人都必须去其他地方上班，有一小部分人会留在本镇。

　　因此，等到合适的时机，姜小草和小乌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出了居民楼。

　　下楼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打扫卫生的空月人，对方的反应是把手中的垃圾用身上宽大的白袍全部盖住，似乎不能让姜小草两人看见。

　　走出居民楼后，姜小草按照之前在窗户边看见的路线，朝着某一个方向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看见一个商店模样的小屋。

　　小屋前有新月打扮的人排队。

　　他们走到小屋那里，窗口的人会发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看包装，是姜小草在屋子里见到的那种。

　　她正好饿了，加入队伍。

　　没有任何身份核验，姜小草走过去，对方就把东西给了她。

　　面包是最常见的干面包，真空包装。

　　撕开袋子后，姜小草嗅了嗅，没问题，牛奶也是。

　　人在饿的时候吃什么都美味，姜小草咬着没味道的面包，觉得很香。

　　牛奶是纯牛奶，也能喝。

　　姜小草和小乌面对面坐着，一起吃了今天的早餐。

　　在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周围没有出现任何空月镇人，但当他们吃完，马上有从头到脚哪里都不露的人过来收拾垃圾。

　　姜小草移开目光，朝其他地方走。

　　很快，她发现每一个小区外面都有那种领食物的地方，每一位新月镇居民每天可以免费领取三次。

　　而这里的所有脏活累活都由空月镇居民完成。

　　他们所有人每天早上4点上班，一直到第二天凌晨2点才下班。

　　如果手里的工作完成，他们必须去做下一份工作，没到时间绝对不能休息。

　　工作一整天后，空月镇居民将会集中领取药丸。

　　那个东西可以让他们维持基本生命所需。

　　姜小草看见在工作中倒下的老人——哪怕裹得严严实实，也能从动作和体态看出对方的年迈。

　　她倒下后没有任何人去搀扶，也没有人关心，只来了两个人熟练地把她抬起丢进垃圾管道。

　　丢完，他们继续回去做他们的工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空月镇上只有房子没有绿化，新月镇走一段路后能看见一棵树。

　　树叶发白。

　　不过，姜小草依旧没有在这里找到要找的东西。

　　“至少没有再饿肚子，还有地方休息。”

　　晚餐时间，她坐在居民楼下的长椅上说道。

　　“嗯。”

　　小乌用手指捏出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

　　吃着吃着，他和姜小草都感觉到了远处的目光，侧身看过去，是一个空月镇打扮的人。

　　个头比尼娜更小，明显是个小孩儿，在盯着他们手里的食物看。

　　小乌拿起面包想给，姜小草按住他手腕。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如果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短暂的光辉不仅无法带来救赎，还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小乌眸子里透出不解，但他还是把手放了回去。

　　在这个时候，姜小草把那个小孩儿叫过来。

　　对方低着头迅速靠近，处处透着服从和恭敬。

　　“不许动。”

　　姜小草语气很淡，用那只粉笔在小孩儿的额头上画了一笔。

　　什么都没留下。

　　那里依然是之前的圆弧。

　　果然。

　　只有她和小乌才可以自己用粉笔改变标志，其他人头上的标志仿佛与生俱来。

　　姜小草没再管小孩儿，继续吃面包。

　　已知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能改标志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对她不管用。

　　那么，同样可以更改标志的小乌是谁？

　　小孩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姜小草的面包咽口水，但最后还是乖乖离开，给那棵白色的树一片一片擦叶子。

　　姜小草的余光捕捉到这一幕，划去一个新的选项。

　　空月和新月的划分不是以男女作为标准，也不是以年龄。

　　吃完东西，姜小草和小乌朝下一扇门的方向走。

　　新月镇的面积比空月镇大，好在这里有交通工具——公交车。

　　姜小草选了直达门的那一班。

　　负责开车的是新月人。

　　除了司机外，只有姜小草和小乌两名乘客。

　　上车后不需要刷公交卡，也不需要付钱，找位置坐下即可。

　　姜小草身体不好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很久很久没坐过公交车。

　　龙城公交人多，但凡有一个生病的，她一定会被传染。

　　因此，姜小草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车窗一边看风景一边吹风。

　　小乌选了她身边的座位。

　　“我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坐公交。”

　　姜小草歪着脑袋靠向小乌那边，用气音说。

　　小乌垂眸看她，露出来的眼睛柔柔地弯起。

　　“我也是。”

　　公交中途没有在任何站台停靠，一路向前。

　　窗外掠过白色的居民区，和固定距离出现一次的白色小树。

　　视线里也会有空月镇居民的身影。

　　他们总是在忙，或跪在地上清理地面，或清理快要掉落的白色树叶，让小树保持在最完美状态。

　　又或者其他。

　　抵达围墙外的时候，天已经彻底变黑，街道两边的灯亮起来。

　　白色的灯光照在白色的街道上，透出一股病态的惨淡气息。

　　公交车停下，车门打开。

　　台阶出现，朝上看是熟悉的白墙。

　　更高的白墙。

　　这里的空气中依然会有淡淡的油漆味，但并不算太难闻，也不怎么刺鼻，显然比空月镇的劣质涂料好得多。

　　小乌上去查看门边的文字。

　　这扇门会在每天早上6点开启，开启后新月镇居民可以前往弦月城。

　　晚上12点再度开启，他们从弦月城归来。

　　对比之下，空月镇是早上4点开一次进，第二天凌晨2点开一次出，新月镇居民的休息时间长很多。

　　夜里12点很快到来，门开。

　　新月镇人涌出。

　　“再见。”

　　人群中有简单的交流声。

　　居民楼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光从那扇狭窄的窗户里流淌而出。

　　姜小草注意到，有的灯迟迟没亮。

　　“去看看。”

　　没亮灯的房间，房门大大地敞开。

　　屋子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换了新，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这是一个崭新的，迎接下一任主人的房子。

　　姜小草从里面关上房门。

　　距离开门还有好几个小时，姜小草决定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客厅有沙发，卧室有床。

　　小乌主动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姜小草扫了一眼和对面楼相对而立的小窗户。

　　“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我们最好待在一起。”

　　话说出口，她感觉到小乌不太自在。

　　“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对你做什么。”

　　姜小草安慰道。

　　漂亮的小鸟对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有警惕心是好事，不然羽毛会被拔光。

　　两人一起把客厅的单人小沙发移到卧室去，放在床边。

　　放好后，姜小草去检查了卫生间。

　　没有异常。

　　简单洗漱后，她舒服地躺下。

　　床有点硬，但比之前坐在台阶上等好。

　　“睡吧，明天要早起。”

　　姜小草看向还站着的小乌。

　　“嗯……”

　　他在沙发上躺下。

　　“晚安。”

　　姜小草笑着说完，啪嗒关灯。

　　新月镇没有什么光污染，天空中的细细月牙光线也并不强烈，头顶的灯熄灭后，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床上，姜小草的呼吸很快变得悠长平稳。

　　小乌侧躺在沙发上，没能立刻睡着。

　　他原本没有打算跟来。

　　从诞生起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他并不能干预，只能旁观。

　　万物自有归处。

　　可是，当她跨越荆棘森林的那扇门时，他感觉到了陌生的、浓烈的割裂感。

　　那是一个已经完全失去感应的奇怪世界。

　　他没能来得及想更多，跟着她进了门。

　　黑暗中，小乌微微抿唇。

　　他第一次做规则不允许的事。

　　时针转动，来到早上5点30分。

　　床上的人还睡得香甜。

　　小乌犹豫片刻，放轻动作起身，没有着急叫姜小草。

　　但门外有人敲门，姜小草醒了。

　　是空月镇的人。

　　她打着哈欠开门，那人进来便开始打扫卫生，整理东西。

　　简单洗漱后，姜小草和小乌一起下楼。

　　公交车站台那里，很多人在等。

　　上车后，司机的座位后面柜子里，放着干面包和牛奶。

　　姜小草顺手拿了吃。

　　不过来这里之后她就没能好好休息过，现在还没有完全睡醒，半眯着眼睛。

　　“我来。”

　　手中的牛奶和面包被小乌接过去，窸窣声响起，再度闭上眼睛的姜小草嗅到了面包的香味儿，很近。

　　她下意识张嘴，大小刚好合适的面包落在她嘴边。

　　吃掉面包，牛奶的吸管又靠了过来。

　　纯牛奶的香气混着原本偏干的面包，刚刚好。

　　姜小草就这么闭着眼睛吃完早餐。

　　耳边有很低的声音在响。

　　“同级……奴隶……伺候……”

　　“候选人……升级……献殷勤……”

　　断断续续，姜小草听不太明白。

　　她只知道，当公交车到站的时候，车上的人给她清出一条道，让她和小乌先走。

　　墙上的巨大白门已经打开，姜小草顺着人流而上。

　　那边是弦月城。

　　从镇到城，差距应该会更大。

　　穿过白门，姜小草先抬头看月亮。

　　果然，这里的月亮比新月镇的月牙更大一点儿，也更亮，有四分之一个圆多一点。

　　如果不出意外，这边的标志也会和头顶的月亮一样。

　　整个弦月城还很安静，进去后不像其他地方直接能看见白色的房子，而是一个花园。

　　没错，花园。

　　花园不算小，主色调是白，但不是那种油漆刷出来的死白，而是郁金香的白，蝴蝶兰的白，茉莉花的白。

　　带着某种清雅感。

　　按顺序，姜小草和小乌轮到了给花园浇水的工作。

　　和他们一起的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从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很满意也很骄傲能分到这个工作。

　　浇水不是只浇这个花园，而是周围所有花园。

　　并且必须在9点之前完成。

　　因为9点的时候，弦月城的居民会醒来，要让他们看见最美的花。

　　姜小草找了不是第一次做这份工作的新月镇人问。

　　“如果没有按时完成，会怎么样？”

　　对方吓得竖起食指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看向远处漂亮的房子。

　　那里是，堆放花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