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山川》柳上枕风

3、第3章

　　和舒衍闻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白沐芽本能地抗拒。

　　“不了。”她脱口而出，意识到有些冒昧，她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宋奶奶摇头，“xx不xx......”

　　舒衍闻转述奶奶的话：“不麻烦，让你放心住下。”

　　舒衍闻深深地看了白沐芽一眼，“如果你实在介意，不用勉强自己。”

　　“不是。”白沐芽寻找说辞，“就是觉得会麻烦到你们。”

　　“你考虑一下吧。”

　　住在舒衍闻的家里，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感性让白沐芽犹豫了很久，理性让白沐芽最终决定住下来。

　　--

　　舒衍闻用鸡毛掸子轻轻扫落房角最后一处灰尘。

　　其实这间卧房干净整洁，根本不用特意打扫。

　　和其他古朴的房间风格大不相同，这间房的风格很现代化，墙面被刷成了淡蓝色，墙上挂着简约的艺术挂画。

　　白沐芽站在舒适的羊毛毯上，伸手便能够到悬空架上的书籍。

　　房间里还配有梳妆台和全身镜，各式各样的小摆件随意却不凌乱地被放置在各个地方。

　　怎么看都像是年轻女人居住的房间。

　　“我在这里住下，这间房的女主人不介意吗？”

　　舒衍闻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身面对白沐芽，“这间房没有人住。”

　　“是吗？哈哈.....”白沐芽挤出笑容，“因为我看这间房装修得这么漂亮，以为有人在这里住。”

　　舒衍闻扫了她一眼，拿起抹布继续擦拭梳妆台，“你在我面前就不用假笑了。”

　　白沐芽收拢笑意，无言以对。

　　一句话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聊天。

　　舒衍闻不需要白沐芽帮忙打扫，白沐芽也不知道还要怎么收拾如此整洁的房间，于是闲得无聊，索性坐在床头玩起手机。手机一下午没开机，刚一开机，电话便响了，白沐芽看见来电显示，想也不想地将电话按掉。

　　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白沐芽脸上难掩厌恶之色，她无奈地按下接通，“王总，我下班时间是不接电话的。”

　　“你上班时间也没接我电话啊！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自传我没意见了，你明天回公司，咱们当面做一个收尾吧。听杨静说你外出采访了，你明天还能过来吗？”

　　“能。”白沐芽立刻说，“明天是吧？明天几点？我到时候过去。”

　　能摆脱这个赖皮糖的任何一个机会，白沐芽都不想错过。

　　白沐芽捂住话筒，问一旁的舒衍闻，“明早去市区的车，最早是几点？”

　　舒衍闻:“7点。”

　　“王总，约在明早10点怎么样？”

　　那边王德显然很兴奋，“没问题啊！到时候见，正好弄完咱们一起吃.....”

　　白沐芽打断他，“那先这样了，拜拜。”

　　挂断电话，白沐芽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明早要怎么去村口赶车？

　　她又想到了院子里停的那辆破烂的吉普车。

　　让舒衍闻一大早爬起来送她去村口，会不会不太合适？让舒衍闻把车借给她？白沐芽没开过越野，怕把他的车撞一个窟窿眼儿，虽然他的车窟窿眼儿不少。

　　正当白沐芽纠结的时候，她看到舒衍闻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普照众生的光。

　　舒衍闻说：“我明早要去市区拿东西，你坐我的车吧。”

　　白沐芽眸光一亮，“好啊！”

　　舒衍闻擦掉额角的微汗，将打扫工具全部塞进桶子里，临走时说：“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我住在对面房间。”

　　“好的，谢谢。”

　　房门轻轻合上，白沐芽躺到在床上，头埋进被子里。

　　晒干的棉被，里面全是下午的阳光，是舒衍闻傍晚抱回来的，有一股淡淡的皂香味。原来他还在用艾草皂洗被子。

　　白沐芽翻了个身，看到面前的床头板上，刻着著名的群女手拉手围成圈的图案，中间是东汉的牛耕图。

　　雕刻者对牛耕者进行了改动，把原本巨型的人改成和前面的牛一样大小，把后面晒籽的小童放到了牛的身边，与牛面对面，还给小童添加了面部表情。

　　很有趣的艺术创作，白沐芽看图案的雕刻纹理和画风，估计也是出自奶奶口中的那位“师傅”之手。

　　想到这里，白沐芽翻身坐起来，给师傅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你好师傅，我想买一套原木茶桌，你有没有推荐的样式，上面带图案的」

　　师傅很快回复:「你想要什么样的？」

　　白沐芽:「只要不带花儿的都行」

　　师傅:「现在没有现成的家具，只有定制，茶桌大小、风格，要雕什么，你决定好，然后我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白沐芽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名堂。

　　「你决定吧师傅，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哈哈，茶桌大小的话，和这张茶桌差不多大小」

　　白沐芽给师傅发了一张舒衍闻客厅里的茶桌。

　　白沐芽:「风格也和它差不多」

　　师傅:「好」

　　白沐芽:「一套大概多少钱呢？茶桌和椅子加一块儿」

　　师傅:「你的预估是多少」

　　白沐芽第一次见商家让顾客自己估价的。

　　白沐芽：「一万？」

　　师傅:「我做的小本生意，不卖这么贵的东西」

　　这么说，价格不会很贵，在白沐芽的承受范围内，白沐芽心里也有个预期了。

　　白沐芽：「我不懂行情啊（调皮jpg）」

　　师傅：「我做好了给你验货，你觉得成再谈价格吧」

　　白沐芽：「好嘞」

　　--

　　夜晚，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棉被上，白沐芽躺在床上烙大饼，她认床，怎么也睡不着。

　　折腾到半夜，白沐芽借着月光下床，她拉开房门，去厨房接了一杯水。灶台上放着下午舒衍闻给她喝的桂花蜜，白沐芽拧开盖子，舀出两勺倒进水里。

　　回房时，白沐芽听到客厅有轻微响动，她摸黑拐进客厅，查看里面的情况。

　　客厅角落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月光映照下，修长身形在墙上投下一道暗影。

　　舒衍闻双手撑着墙面，背对着白沐芽的方向，双肩微微发颤，突然一拳砸在石墙面上。

　　“别说了！”

　　声音压抑低沉，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静谧狭小的厨房里。

　　白沐芽愣怔，她轻唤了一声舒衍闻的名字。

　　舒衍闻猛地看向白沐芽，一双眼睛如黑曜石般深邃幽暗。

　　他嘴唇干裂，嘴角发紫，面容煞白。

　　“你......”白沐芽递给她手中的水杯，“要不要喝点水？”

　　舒衍闻没有做任何回应，沉默地绕过白沐芽离开客厅。

　　白沐芽首先想到的是舒衍闻在梦游，但是他眼神清明，行动也是正常的。

　　桂花蜜的余香在口中久久没有消散，白沐芽摸过床头的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打出一串文字：成年人半夜自言自语是什么原因？

　　「情况1，觉醒和睡眠过度状态：意识模糊，出现少量幻觉，可能根据幻觉内容出现对应简单言语」

　　舒衍闻当时是清醒的状态，排除。

　　「情况2，梦话：睡眠过程中出现自言自语现象，有时可以回答问题，醒后没有记忆。」

　　舒衍闻当时在客厅里站着，不是在床上，也排除。

　　「情况3，精神异常：患有精神疾病，如精神分裂症，受幻觉、妄想影响，只是周围安静的环境让幻觉更加清晰，表现为自言自语。」

　　精神异常.....患有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症.....

　　舒衍闻患有精神分裂症.....

　　白沐芽倒吸一口凉气，反复回忆舒衍闻一天的状态，以前没见他有类似的症状啊。

　　失眠到天亮。

　　白沐芽合着一夜没睡，临近清晨终于沉沉睡去，却很快被闹钟叫醒，她被迫爬起来，拿上牙刷磨蹭到洗手间。

　　白沐芽推门而入时，洗手间的门遇到一股阻力。

　　模糊的意识没有让白沐芽多想，她一掌拍开洗手间的门，与此同时，门背后传来一记闷哼。

　　“有人。”门后的人挤出两个字。

　　舒衍闻单手按住腰眼，另一只手搓揉额头，颇为幽怨地看着白沐芽。

　　估计是清晨刚醒来还没完全恢复状态，舒衍闻难得露出青涩的表情。

　　白沐芽恢复清明，咂了咂嘴，显得有些尴尬，“对不起啊！门没锁，我一推就开了，以为没人。”

　　“这道门没有锁，下次记得敲门。”

　　舒衍闻下巴上浮的一层青茬还没来得及刮便先出去了，把洗手间留给白沐芽。

　　洗漱台上摆着简单的几样生活用品，只有男士的，没有宋奶奶的，奶奶应该用的是主卧里的卫生间。

　　白沐芽一边想着一边对着镜子刷牙，这面镜子都把人照扁了，白沐芽嘟哝两句，快速洗完回房，开始换衣服化妆。

　　白沐芽收拾好来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但只有两人份的早餐，舒衍闻正在吃其中一份。

　　舒衍闻抬头看踌躇的白沐芽，说道：“奶奶吃过早饭出门了，这份是你的。”

　　“谢谢。麻烦你了，还让你帮忙准备早餐。”白沐芽坐到舒衍闻对面的位置，先喝了一口桂花蜜水暖肚子。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舒衍闻语气淡漠。

　　白沐芽面前的面还是热腾腾的，没有陀掉。是刚起锅的面，白沐芽狐疑地看了一眼舒衍闻，这人时间把控得会不会太好了？
　　舒衍闻并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出来吃饭。

　　面汤清淡，有骨头汤的味道。一碗下肚，白沐芽的胃逐渐暖和起来。

　　以前做新闻，经常要半夜赶稿，白沐芽的作息时间颠三倒四，清晨睡觉下午醒来的事情常有，长此以往她养成了不吃早饭的习惯。后来换了工作，偶尔吃顿早饭，却引起肠胃不适，导致腹痛，后来索性不吃了。

　　这一顿却吃得很舒心，白沐芽喝掉最后一口汤。在暖灯的照射下，他们结束了一顿安静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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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亮，山间雾气浓重，白沐芽出门时看见舒衍闻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他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隐匿在朦胧雾气中。

　　听到白沐芽的脚步声，舒衍闻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院子里的车。

　　白沐芽跟着钻进车里，车内的暖气瞬间包裹住她。白沐芽一怔，觉得有些好笑，舒衍闻在车里提前开了空调，却下车吹冷风。

　　山路上雾气弥漫，久久不能散开，窗外视线不好，车开得极慢。

　　不知不觉间，车速变快，但窗外的雾气并没有消散，白沐芽只当舒衍闻熟悉路况，默不作声地任由他越开越快。

　　突然，一排护栏出现在白沐芽视线里，汽车雾灯反射出护栏上黄色的警示油漆。

　　而车头正往护栏的方向开去。

　　“你你你你干什么？！前面没有路！”白沐芽鲤鱼打挺般直起身，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