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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挽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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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御权并没有得到温越的肯定回答,他将胡德等人谴回了利亚花园,独自一人颓然地驾着车,在中心城区的主干道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淮乐最后还是跟着温越走了,陆御权本意是想通过孩子获得与温越相处的机会,当时说要带淮乐走不过是口头上一句气话,他心里还存着希冀,自然不会真的阻止母子俩见面。
脑子中思绪正混乱着——
“砰”的一声巨响。
陆御权感到眼前一阵眩晕,额角和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等他再度抬头时,只看见碎掉的前挡风玻璃以及阵阵白烟,侧脸有液体滑落。
陆御权抬手抹过。
是血。
陆御权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会魂不守舍到如此地步,他眼见着自己错失了调转方向盘的最佳时机,车头直直地撞上路旁柱子,好在情况不算严重,也没有其他人员伤亡,他还能推开车门。
陆御权恍惚地走下车,心中不知为何,并不想拨通陆家任何人的电话,最后,赶来事故现场的是周桦京。
陆御权的身份并不适合露面,周桦京代为和工作人员交涉完赔偿事宜,又叫人将车拖走,见陆御权狼狈不堪地坐进自己车中,他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如此恼怒:“御权,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最好祈祷今天这事没被你政坛上的对手发现,不然够你闹的!”
陆御权一言不发,靠在座椅上,仰起头,长舒一口气。
周桦京将车门一撞,点火启动:“先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去,一点外伤。”
“那你想去哪儿,送你回利亚花园?检查必须做,别和我外伤外伤的,要是在我手里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任,害死了联邦秘书长,希檀宫不得拿我当间谍。”
陆御权阖上眼睛:“不回利亚花园。”
“那你想去哪儿?”
“去你那儿。”
“我那儿没法给你做检查,只能给你简单处理伤口。”周桦京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甭管人同意不同意,将陆御权带到了医院。
……
一套全身检查下来,没有内伤,只有脑袋和胳膊上有些撞击导致的外伤,周桦京放心了,陆御权不想回利亚花园,他只能将人带回了周家。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桦京倒了杯温开水,将水杯往前推了推,对着沙发上一脸疲惫的陆御权发问。
陆御权面容极为憔悴,他仰躺在沙发上,两手交握盖住眼睛,喉结滚了滚,像是想要说什么。
周桦京决心逼问:“你最近真的太不对劲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
“温越回来了。”
低哑的话语陡然插入。
整个空间猝然静默下来,空气仿佛停滞。
周桦京停下动作,脸上的错愕维持了十几秒:“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温越……回来了?”
不怪他这么问,华纵联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温越离开的这五年一直活动在维欧,某种程度上说离利亚花园并不算太远,更别说以陆御权的手段,这么多年一直派人监视着温越,对温越的行踪更是了如指掌。
所以在周桦京心中,温越从来就没离开过,没脱离过陆御权的掌控。
周桦京曾劝说过无数次,两人之间既然已经有了孩子,实在放不下,不如直接用手段夺回,将人绑在自己身边。
可对这种提议,陆御权却屡次沉默,在周桦京眼中,陆御权的行为极为矛盾,既不舍得用强制手段让温越留下,又不愿彻底放温越自由。
整整五年时间,每日每夜,这是对自我的一种矛盾折磨。
周桦京作为旁观者,亲眼见证着陆御权状态的转变,从最初的看似毫不在意,到温越离开一段时间后的恍惚,再到情绪反扑后的颓然崩溃,直到最后,男人好似平静了,开始疯狂地投入工作,只差住在希檀宫了。
周桦京不止一次担心过他的身体,人不是机器,长久地高强度投入工作,神仙也做不到。
但陆御权好似丝毫不在意,他漠然地过活,生活陷入一潭死水,唯一能激起涟漪的,只剩温越给他留下的唯一——
陆淮乐。
孩子身上有与温越如出一辙的眼睛。
可那能激起的涟漪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当陆御权说温越回来了时,周桦京丝毫不怀疑,因为陆御权很久没有如此反常过了。
“温越回来了,他原谅你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你去找他了?”
“没有,都没有。”陆御权依旧闭着眼睛,神色萎靡:“但是我们俩,已经见过面了……他接受了淮乐。”
“接受淮乐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周桦京啧了一声,连连叹气,“我说什么来着,早和你说过,温越绝对舍不得孩子!你当初就该按我说的做,既然都逼他生了孩子,直接将人绑在身边有什么不好的,偏偏做事做一半,最后还真放他走了。”
“当初按我说的做,绝对不需要等这五年。”
“你不懂……”陆御权蓦地睁开眼,拿出一根烟点燃,却只是让它燃在指间,良久后说:“如果真按你说的做,我们才是彻底完了。”
周桦京费解,替朋友浪费这五年时间感到不值,语带讥嘲:“五年,才换来一个接受淮乐,怎么,不按我说的做他就原谅你了?”
陆御权摇头,不再说话。
“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周桦京眯了眯眼,长叹了一声,幽幽开口:“我看你这辈子也就栽这了,回不了头咯。”
陆御权不理会周桦京的风凉话,内心一片怅惘。
回头吗?
不,他从没想过回头。
可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能怎么做?
跨越时间长河,他已经说了那句迟到已久的对不起,该道的歉也已经道了,可显然……温越已经厌恶他厌恶到了骨子里,温越开始去过新生活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一个新人走进自己生活的准备。
“不知道。”
“不知道?”周桦京诧异:“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到头来就一句不知道,陆御权你疯了吧?我给你指条明路,既然两人都见面了那就去挽回啊,孩子都有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挽回了。”陆御权声音很低:“但他……并不接受。”
“一句不接受就让你气馁了?”周桦京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上了激将法,挑眉道:“他不接受那你就继续呗,一个方法不行就用另一个方法,难不成我们陆大人还拉不下面子?”
“面子?”陆御权懊丧到恼怒,他本不想说,但心里实在憋屈,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内心无法忍受:“我已经道了歉,我……”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难以启齿,最后终是道——
“我甚至祈求他原谅。”陆御权自嘲一笑,语气慢慢变得急躁:“……我只差求他了,只差求他!还要我怎么做……对,你说的没错,孩子都有了,孩子甚至是我们俩现在唯一的纽带,所以我要带着孩子去求他吗!我陆御权难不成要带着孩子去求他!”
“行了行了,别激动。”周桦京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你刚才说温越接受了孩子,那淮乐呢,淮乐现在在哪儿?”
陆御权垂下眼眸,双手疲倦地撑在额角,声线有些发抖:“温越接走了,周六周末他们母子俩聚聚。”
“淮乐住温越那边?”
“嗯。”
周桦京差点激动得站起来:“那这不是个好机会吗,你还在这儿消极什么呢,赶紧去啊!你儿子都过去了,你还怕自己进不了门!?”
见自己说完陆御权依旧一脸颓然,周桦京只差唉声叹气了,这人怎么在情爱上就这么不开窍呢!
“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只要记住一句话,无论温越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对他们母子俩好就行。”他顿了顿,打了个比方:“胡德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总了解他平常都做些什么吧?你就把自己当成胡德,少说话多做事,信我,准没问题!”
……
温越带着陆淮乐回了公寓,替孩子收拾好生活用品后,见淮乐在四处打量,他走到近前询问:“妈妈带你逛逛?”
其实公寓面积很小,起初会选择租下这里,温越除了考虑只有自己一个人居住外,还考虑了离电视台的远近问题。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何况孩子如此有兴致,温越想到以后淮乐或许会常来,的确有必要好好介绍介绍。
陆淮乐眼睛放光,牵起了温越的手:“好!我想看看妈妈的房间!”
温越将淮乐领进房间,从书桌上摆放的照片说起,说到房间里那张不算太宽的床,然后说到床上的玩偶。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夜灯,有些昏暗,当温越将能介绍的都介绍完时,低头去看淮乐,发现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温越蹲下,柔声问:“怎么啦?”
陆淮乐抬起红红的眼睛,眼眶里泛着不正常的水光,他一把扑进温越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妈妈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这里离妈妈工作的地方很近。”温越其实有注意到,孩子从进公寓起情绪就不太高:“淮乐为什么要哭?”
陆淮乐哼哼了两声,带着肉感的小手摸了摸温越的脸,半响后才说:“这里……这里好小,比爸爸家小好多好多。”
温越心头一震,手指蜷缩成拳,有片刻僵硬:“淮乐……不喜欢吗?”如果这句话是陆御权来说,他或许会觉得厌恶,但如果是淮乐来说,温越只觉得……愧疚。
孩子本有着极为优渥的生活,是他,是他这个做母亲的,割舍不下,才将孩子带到了这样的环境中。
他没办法给孩子提供最好的,甚至未来努力一辈子,也绝对无法达到陆家那样的条件。
温越心中极为沮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承想,倏然听到一声稚气的“不是的”。
“不是的妈妈。”只见陆淮乐瘪着嘴巴,又重复了一遍:“乐乐喜欢的,可是……可是我想妈妈住大房子,像爸爸和乐乐的房子那样。”他将自己的小脸贴上温越的胸膛:“我知道!爸爸的房子里也有妈妈的房间呢,乐乐和爸爸去睡过!”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像是想说给温越听,又怕温越生气:“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乐乐想你回来,爸爸也想。”
温越蹙着眉头,微怔。
回来,回哪儿呢,回利亚花园吗?
孩子是无辜的,温越心里很清楚他再也不会回利亚花园了,但如此残忍的话,他无法对着孩子说出口。
温越将淮乐抱进怀里:“既然淮乐喜欢妈妈这儿,那以后常来妈妈这儿不好吗,妈妈可以抱着淮乐躺在小床上,哄淮乐睡觉。”
“好吧。”陆淮乐低落地别下眼,像是知道自己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朝温越笑了笑,“妈妈抱着乐乐睡觉!”
……
母子俩相处的第一个晚上算得上愉快,温越为了调动淮乐的情绪,拿出了草莓、面粉、鸡蛋和奶油,两人玩玩闹闹地做了一个草莓蛋糕,味道很是不错。
吃完蛋糕后,到了睡觉的时间点,温越带着淮乐去洗漱,两人收拾好后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不过更多的是陆淮乐问,温越答。
直到小家伙困得不行,温越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低声哼着歌,将人彻底哄睡着,自己也跟着睡了过去。
可让温越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他醒来时居然没在床上看见陆淮乐,孩子醒得比他这个做家长的还早!
温越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听到了房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想来也知道是陆淮乐,他一边好奇着孩子怎么休息日也醒得这么早,一边又感到羞愧不已……
温越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推开了房门,因公寓很小,房门直对着客厅,他喊道:“淮乐,你干嘛呢?”
可话音未落,温越向外望去,身形陡然一僵。
只因两米开外,公寓门口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分外惹眼——
陆淮乐和陆御权。
父子俩正低声说话,手中还交换着什么东西。
陆御权显然没想到温越会突然出现,动作变得僵硬。
温越抬眸望去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冷然地别开眼,问:“你支使淮乐给你开的门?”
人与人之间相处,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恶语相向,仅仅只是语气中的一丝不耐,都会如同冷水一般,冻得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陆御权半响才找回身体的温度。
“今天周六,我想着也没什么事……”他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表情讪讪,良久后才斟酌道:“想着淮乐可能吃惯了利亚花园的早餐,怕他早上闹你,就想着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
温越瞥了一眼陆御权手中提着的大包东西,岂止是送“点”吃的,他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道:“你怎么不把厨师一起带过来。”
陆御权身形一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