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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老和尚的故事 ...

  •   我和父亲住在一个叫掩梨村的小地方,那里总共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只是离那儿不远有一条河,溯流而上还有一座寺庙。每日都有晨钟暮鼓,诵念渔歌之声,倒也十分快活。

      父亲的脾气古怪,从不爱与人打交道。他整日在家鼓捣着怪石稀木,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然后让我拿到集市上换东西。

      有一回我换了几只兔羔子,想养肥了炖汤烤肉吃。不想在回去的途中遇见了两个人。之所以会遇上他们,是因为我选择走了一条很偏的小路。

      说起来也像鬼使神差,因为在那之前我只在那儿走过一回,还是我父亲带我去的。沿那段路回家会近很多,不过一路上地势陡峭,杂草丛生,且还要经过一片阴湿黑暗的紫荆林,到了里面几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特别适合藏人。

      结果那天,就在紫荆林中,我被一条横木绊倒,装着兔子的篮筐也摔破了。我心里暗道倒霉,便赶忙摸黑抓兔子,左手抓到一只就塞到了怀里,谁知右手伸出去却抓到了一只手。

      那个人离得我很近,还对我说:“你救我们,我替你抓。”

      我吓得一激灵,连兔子也不要了,就想往回跑。然而我没跑两步就不知又被什么绊倒了,头撞在地上,我昏过去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摔进了一条急湍河流中,四周的景象我是熟悉的,正是村旁的那条河,只是那河水变得混黄污浊了。我拼命地想抓住什么,可是一个着力点也没有,只能无力地顺着河流,一路奔涌,直到我看见前边是断崖。

      我醒来了,感觉到有光在透过我的眼皮。我下意识地伸手去遮住眼睛,才能缓缓睁开它。

      没想到眼前是一张瓷娃娃般的脸,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吓死了呢,胆子这么小还敢去那种地方?”

      我爬起来:“我的兔子呢?”

      他扔过来一个布包,里面的东西在跳动挣扎着,我好不容易才将它握住。

      “我替你抓了,按照约定,你可得为我们寻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师兄伤得很重。”

      我抬头看见了他的师兄,那人脸色有些惨白,身上还有血迹,他捂着伤口,勉强地笑着:“这位小兄弟,麻烦你了。”

      我疑心他们是山贼,于是看也不看他们便自顾自地说:“抓全了吗?我原来可是有五只的。”说着就数起了布包里的兔子。

      “一只,两只……”

      “你别数了,那里只有四只。还有一只在你衣服里揣着呢。”瓷娃娃指着我的胸口。

      我低头一瞧,果然是我原先抓住的那只。

      那天我父亲正好在午睡,我就偷偷地让他们去了我的房间,又替他们煎了伤药。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师兄叫上官溯,另一个师弟叫上官泌。他们那时候正在被人一路追杀。

      过了几天,他们走了。临走时,对我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上官泌还给了我一块莲花状的玉,说:“如果你想来上官家找我,你就带着它,他们会让你进来的。不过,多半是我师兄来见你。”

      “你平常不在家吗?”

      他笑道:“我喜欢江湖,尽管有时有刀光剑影,但可以随心所欲,没有束缚。”

      他们走后过了几个月,我们的村庄碰到了一场洪灾,我亲眼看见那天在我怀里的兔子被卷进了河流中。

      我以为是巧合,其实那是开始。

      有时候在马背上睡着,就梦见我在烈阳下奔跑,有人骑在我的背上,不时还拿鞭子抽我,可是我在梦里一点也没有反抗,就是一直跑下去

      还有一次,隔壁家的大伯招呼我去他家乘凉吃瓜,我吃着吃着就枕在他的大腿上睡着了。

      我梦见我躺在又冷又硬的木板上,头上传来钉木板的声音,我仿佛被扔进了冰窖般浑身冰寒,我使劲敲打着面前的木板,发出沉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光亮重新充斥了我的世界,我听到有人在我身边哭。

      两年之后,那位大伯死了,我想起这个梦。我就去找了他的儿子:“要不再让大夫诊一次吧。”

      那个年轻人没怎么理我,只当我是个小孩说胡话。我又和他说了几遍,他便和我父亲告状,让我父亲不要让我去他家捣乱。

      下葬那天我没有去,只是后来听说那位大伯在棺材里忽然活了过来,吓坏了在场的许多人。消息传来时,我父亲放下手里的那只雕了一半的兔子,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他问我:“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死?”

      我自豪地扬起头说:“我梦见了。他们偏说我胡闹。”

      山上的和尚听说了,便找上门来说我也许有佛缘,问我愿不愿意拜入他们门下。

      我担心我父亲动摇,于是便嚷起来:“谁要做和尚?我就是做道士也不做和尚。道士还有头发呢。”

      父亲没有让我去做和尚,只是他给了我一门家传的心法。他说,不仅是我,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样的事:提前知道一些未发生的事情。而那门心法可以帮助我们控制它,如果不想知道,就可以不知道。

      “为什么要控制它?”

      “迟早有一天,你会不想要它的。”他看着我说。

      三十岁时,我辞别了父亲,来到苻洲朝生城的上官家,我找到了上官溯。

      他那时刚成亲,生了一个孩子,我瞧那孩子长得很好看,就想预知一下关于她的将来。

      上官溯笑道:“占卜吗?行,你来吧,小心。”他轻轻地将孩子递过来。

      我抱着她,闭上眼睛。

      很快,我看到我和另一个孩子站在一起,她笑着看我,我们在同一棵树下乘凉,互相给对方戴花,我们笑语不绝。

      我在练武,衣服被汗沾湿了很不舒服,可是我半点也不想要停下来。

      我慢慢地沿着一条路在走,身边是喧嚣的闹市,我穿过各色各样的人,我看着他们,心里有一种我自己从没有过的感觉,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我还在走……

      我知道今日的预知将要超过我的极限了。是的,我的能力是有限的,只能预知一点点画面,很多时候都是些日常,极小概率能看到别的。每次预知之后,我就会变得虚弱,并且在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动用这个能力。

      可是今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继续走下去,也许是我想看看那长街的后面是什么。是了,我看见了,我后悔了……

      数以万计的铁骑在城外聚集,任何轻微的动作都足以造成山海之势,那是真正的黑云压城。

      而我站在城墙上,手里牢牢地握着剑。随后,我无言地回头,眼前站着的不过数百兵将。

      下一刻,笳声响起……

      “天问兄,你怎么了?天问兄?”上官溯的声音将我唤回来,我猛地惊醒了,双手也瞬间没了力气。上官溯连忙接了孩子,抬起头惊诧地看着我。我浑身无力,只感到五脏六腑都极为疼痛,一时间无法呼吸,我跪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随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上官溯扶着我,一边急忙让人去叫术医师,而我昏过去了。

      待我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我告诉了他我所看见的,他不相信我,只让我好好休息,还说不要学来历不明的东西。

      我知道他不会相信我的,所以我走了。

      可自那之后,我常常彻夜难眠,焦虑不安。我回了家,去山上的那寺里做了和尚,然后才渐渐好了。于是我开始下山陪着我父亲,因为他老了。我四十五岁那年,父亲驾鹤西去了。

      我再一次离开家,遇见了许多人,里面有许神医,单大娘子,还有上官纪,也就是上官泌的女儿。她很像她的爹,只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爹已经先走一步了。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感觉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长着瓷娃娃脸的人。

      就那样十几年过去了,要说的话就太多了。再后来,就是我和许大神医被人追杀,才一路逃到这里。我留了线索,想着上官纪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结果等来的是你们。

      上官纪前几天还跟我喝酒呢,没成想睡了一觉,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真他娘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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