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痴人之爱》清徽旧梦

13、13

　　威森加摩法庭，死寂得仿佛没有人气。
　　坚硬的阴沉木塑成层层递高的圆形阶梯座椅，密密匝匝的文书垒高，正中间是插满勾刺的囚笼，被困里面的人几乎被尖刀逼得难以动弹。审判官们身披统一的紫黑长袍，正襟危坐，腰板笔挺，宛如凝视死物一般冷漠地注视着被困在笼中的卡卡洛夫。
　　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极致，一呼一吸间穿透鼻腔的气体仿佛都带着令人不安的焦灼。
　　压抑，沉寂，难以透气。

　　你坐在小巴蒂的左侧，沉默地注视着下方上演的闹剧。

　　卡卡洛夫与法律执行司司长老克劳奇先生达成协议，他提供给魔法部有用的食死徒名单，而魔法部释放他出狱。因此威森加摩召集了这次的审判法庭。眼下卡卡洛夫接连爆出了几个或是已经被捕服刑、或是被担保确是卧底的名字。

　　“如果证人不能再提供法庭任何有用的人名，那这次的开庭就此结束。”

　　“不，我还知道一个。”卡卡洛夫猛地抬起头上，脸部肌肉不停抽搐，像已至悬崖边缘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我知道有一个人，他参与了那场劫掠行动，使用了钻心咒折磨傲罗法兰克·隆巴顿……跟他的太太。”

　　小巴蒂面色冷肃，想要站起身来，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你心有所感，突然转头看向他，抬手按在他左手臂上。

　　“名字，快告诉我名字……”老克劳奇迫切道。

　　在小巴蒂审视问询的目光中，你轻轻地摇了摇头，循照记忆中见过的位置探索着，摸向黑魔标记所在的位置。他手臂微动想要挣脱，你却生平一次使出这么大的力量，按住他的手，在心中悄然念出那句熟稔的咒语。

　　“巴蒂·克劳奇……”小巴蒂抬起了眼，目光冷冽如刀，杀气隐隐涌动，过近的距离得以让你看到他呼吸加速时脸上动弹的筋肉。
　　他在卡卡洛夫刻意拖慢的背景音里漠然开口，“多琳，松手。”
　　“不。”你继续催动魔咒。

　　“……二世。”

　　“你有什么证据！”

　　就在小巴蒂推开你站起身的同一时间，你大喊出声，再度攥住了小巴蒂的手腕站了起来。所有审判官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你们，你深吸了口气，右手微动，不由分说地将手指插进小巴蒂的指隙之间，与他十指相扣。

　　你往前走了半步，不多不少正正好和小巴蒂并肩而立，垂眸看向卡卡洛夫，眼神尖锐，“我请问——卡卡洛夫先生，当着魔法部这么多位官员、以及我们威严的审判官巴蒂·克劳奇长官的面，您有什么证据指责我们这代巫师中最为杰出的、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法庭陪审团之一的、并且还是主审官儿子的小巴蒂·克劳奇先生使用钻心咒折磨其他傲罗呢？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可是同一部门的同事关系。”

　　你一口气快速说完，掷地有声，过快的语速和过长的话语让你忍不住停顿下来喘气，眼看卡卡洛夫又要开口反驳，你出言打断道。

　　“我当……”
　　“那么，巴蒂，你承认你有使用钻心咒折磨隆巴顿夫妇吗？”

　　小巴蒂快速反应过来，“我没有。”他惊异地看了你一眼，字句铿锵有力。

　　老克劳奇先生久久不能回神，震愕的目光直直望向你和小巴蒂相握的手，过分鲜明又还未消散的怀疑之色盘桓脸上。
　　你心里一慌，想要松开手，小巴蒂却更用力地握紧你，你感到他的手心渗出了细汗，手掌微颤。

　　过分的安静。所有审判官都在看着你们，各色的眼神打量着你和小巴蒂，又再度落在老克劳奇和卡卡洛夫的身上。

　　过了许久，老克劳奇才像回过神一样，侧头看向卡卡洛夫：“你有什么证据？”他的嗓音比先前沉郁了三分。

　　“食死徒印记！”卡卡洛夫高亢叫喊，“他跟我一样！左手小臂上有黑魔王亲自烙印的食死徒印记！是骷髅与蛇的形象！”
　　似乎为了取信于人，他激动地撩起左臂的衣服，为此剧烈的动作幅度甚至让他身上被斑驳的刺刀。
　　漆黑的食死徒印记在苍白肌肤上炫然夺目，老克劳奇又回过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俨然是公正严明的法官形象。

　　“撩起你的袖子吧，克劳奇……二世。”

　　小巴蒂的手指动了动，是一种不安的表现。在全场的注视中，小巴蒂意义不明地与你对视一眼，缓缓用右手拉起左臂的袖子。

　　你有些不安。

　　“诽谤魔法部官员的下场你知道吗！”老克劳奇转头厉声呵斥。

　　你松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小巴蒂拉起的衣袖底下肌肤白皙，除了一颗墨黑又无伤大雅的痣以外再无他物。

　　你脱了力般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卡卡洛夫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提供的名单了，更严厉的刑罚流露在在场法官们的唇间笔锋间，陪审团们陆陆续续地举手表决，通过对卡卡洛夫的最新裁决结果。在如海浪般高举的手臂间，小巴蒂颤着手搂住了你，轻柔擦去你额上的冷汗，吻落在你眉心。

　　“……很精妙的高阶混淆咒。”
　　你才发现他微弱的话音中充满后怕。

　　你睁开了眼。

　　没有什么威森加摩，也没有接踵的人群。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门窗紧闭，压抑又潮湿的风从颈后吹来，就像毒蛇吐息。
　　你的腰上搭着一只手，力度和温度是过分陌生的熟稔，背后的男人感受到了你的动作，将下巴搭到你的肩膀上，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冷冽清明。

　　“亲爱的，怎么了？”懒散轻浮的语调。
　　你开始颤栗。

　　——没有什么坚定的选择，没有什么用以掩饰印记的高阶混淆咒，更没有什么掷地有声的反驳。
　　这只是你的一场梦，一场放到现实就变得不堪一击的幻梦。

　　十四年前的威森加摩法庭上你根本不在现场，不是吗？

　　你只是凭借《预言家日报》上丽塔·斯基特的报道拼凑出当年那场审判的细枝末节：卡卡洛夫陷入穷途末路拖小巴蒂下水，作为父亲的老克劳奇想也不想直接相信了那个狡猾的囚徒，怀疑自己的儿子。
　　小巴蒂在无数傲罗的控制下尖声辩驳，却没有一人相信他的说辞。他的亲生父亲、英明威严的巴蒂·克劳奇先生直接无视了自己儿子凄厉的申诉，单凭卡卡洛夫的一面之辞，就将儿子打进阿兹卡班监狱里。
　　判定无期徒刑。

　　在后来你曾无数次想，如果你当时也在那个法庭上就好了，你一定会坚定地选择小巴蒂。
　　他说没有，那一定就是没有做出那些事。
　　他的父亲不信他，你信。

　　可是没有如果。
　　如果只是一种来自丧家之犬的谵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