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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莲衣 ...

  •   薄舞头脑有些昏沉,出门便看见了乔莲,乔莲不一样了,这是她第一眼的感觉。
      乔莲屈身一笑:“薄姬娘娘。”
      “你一直跟着他?”
      “我知道娘娘想知道什么,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您的地位和乔莲不一样,我便是付出一生,也不过能安静陪伴罢了。”乔莲说着话,依旧不会有炫耀尖酸,依旧是那个温和的乔莲。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乔莲回了一趟家,并没有一直跟着庄主。”
      “可你现在跟着。”
      “娘娘不要急躁,乔莲跟着是因为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乔莲,乔莲跟着庄主风光了一回,便是断了所有的退路了。乔莲怯懦,从不求什么,庄主把乔莲捡了回去,乔莲很感激。”
      “我……我也可以……”
      “娘娘,如果乔莲是你,我会去看朝阳,去种花,去跳舞,去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接受庄主的好意,静静享受他这份关爱就好,有些爱不一定要朝夕相处,让对方觉得值得,好好爱自己,让自己快乐就够了。”
      薄舞不要,不,她不是乔莲,她愿意低到尘埃,就怕那个人更不会看!
      乔莲心中却是摇头,什么叫低,这两个人哪里被践踏入尘过,也真是叫人担心,难道就真的离不开吗?一个人不能好好活?他有些不喜欢他们了,一个两个都一样,自己要活着,他们却是一个不惜命,一个想拿着性命来搏。他躬身行礼,身如微尘,如何来劝别人?“娘娘,庄主想要你好,你爱他,可想他好?”
      薄舞的头疼,太疼了,绝境,绝境。她一点都不能理解,风湮爱她吗?如果爱为什么不接受自己,他不是那种自视甚高的人,也不是庸俗守旧的人,为什么不要自己?
      三里扶住她,她偏头看着这个男人。“三里,你又跟着我。”
      “你不舒服,我们去看大夫。”
      薄舞摇头,手紧紧抓住三里,泪水落下。“三里,他总是说我该爱的人不是他,却又一个劲对我好,他撩拨我却又口口声声叫我嫂子!不要就不要,我和他什么关系,凭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干涉我的人生!若是要管,又为什么不要我?是我不好……”
      “嘉禾不要伤心,你很好,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你不要在意他了,不在乎就不会伤心了。若放不下就等等吧!有一日,他会知道你的美,明白你的好,会好好爱你。”
      “明白,我等过了,我也努力过了,我过的日子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了!”薄舞蹙眉,轻轻推开了三里,她伸手抚摸着项上白玉,却是莞尔,“他哪里是不明白,他看我的眼神早就输了,他就是不承认,我能怎样?”
      她坐在湖边琅嬛,看着水面清波。凉风习习,海棠纷飞落地。三里不能靠近,她离自己还是太远太远了。美人如坐云端,可望不可即。
      风湮追上来的时候看见了三里,却也看见了自己的冤家,这个冤家这一次是不可能像上一次一样顺从他的安排,找一个爱护她的平凡男子,享用他安排的平静的,她又一次栽倒在了自己这条阴沟,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幸。
      “跟我走吧!”
      “我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又来戏耍我,然后唤我一声嫂子?”薄舞起身便走。
      “不会了,这一次不会了。跟我走,我会好好爱你。”
      这么久了,他和自己说话不是冷淡,便是神经质地针锋相对,这一次倒像是真的了,栽就栽了,放在在他那里已经低到尘埃了。“你再说清楚些。”
      “你是水嘉禾,但不是我嫂子,因为我爱你。你不要当橤仙,我不想你像什么花落,我也不需要妓寨里找个相好。如果你一定要是谁的人,那么你是薄姬,我一个人的薄姬,我风家的人。”他走近,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你知道我能得你承认便已经欢喜了,我……”
      “真的吗?”他执她的手,放在唇角,轻轻一吻,“只要我的承认,不想要我?”
      薄舞迎上这目光,现在的她有一个乖僻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越是胆怯便越是瞪大眼睛盯着对方。
      “你现在的一切对于一个普通女子而言,已经大大超越,你哪里像个妓子呀!这大大小小的产业我不要,我要你。今夜三更,带上你的剑,安排好你的东西,我在心湖半死梧桐下等你。”
      不等回答,风湮便走了。她没有迟疑,这个男人善变得很,等着一句话她等了太久。她直奔湖边小屋,自崔哥去后,那把剑便留在了那里。
      她与程白告别,程白质问:“娘子难不成是忘了水家的恩义?您跟随他而去为了什么?还请娘子想清楚。”
      薄舞垂眸,半晌一句:“本是为情谊,听你这么说倒有些为仇!我不想伤害他,可是我也不会忘记父母恩义,我自然记得我该做的事,您不用忧心!”
      程白烧伤的手颤抖着,面上的神情却是慈爱关切。“你对他用情至深则会受他摆布,嫁他反倒是对你报恩复仇多了弯子,他对你那仇人万般重要,我以为你该除了他!”
      “什么?您倒是真的不懂爱,不用担心,我的心很坚定,绝不会食言。”薄舞摇摇头。
      “嗯,这感情容易误导人,他我听说过,实在并非良人,他身边女子甚多,对你……也是若即若离。你心胸开阔并无执念,只怕是沦陷于他后院征伐,哪里还有复仇的念头?况你二人也非同道……”
      “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我的说法或许有些矛盾。在我心中他刚毅却柔情,非花心之徒,我与他如你所言,我与他不同道,但却不能阻止我喜爱他,我的目的很明确,我是要杀了皇帝的,倒是这一切不能让他有大的伤害。”
      “你莫要为他神魂颠倒,这个男人是罂粟!”程白再劝。
      “我知道,我自然不会受他蛊惑,只是我的心叛离了我。我知道不会长久,我也不贪图,即便身不在一处,我也是喜欢他的,复仇一事,我知道并不能全身而退,只希望不牵连到他,他毕竟还是喜爱我的……”
      “你没有必要为他打算这么多,他不过将你作为替代!”
      薄舞晶亮的眼眸顿时深沉,盯着程白,程白顿时想起了当年的帝王,这个女娃倒是比当今作为上那个病秧子更有帝王霸道!买下种子吧,让她自己去怀疑,自己说出来反倒是叫她生疑。
      “不用多言,我会做到。若真是替代,我也不稀罕做人影子。”
      三更梧桐,薄舞身边还有三里和脉萼二人。
      “乔莲不来?”
      三里摇摇头,道:“也许你应该问风庄主,许是离开重楼了,许是……”
      “不可能,他离开不可能不告诉我。我……我前段时间对他不好……”
      “他又不会生你的气,你好好的他便开心了,你还不知道他的性子?”
      “也是,”薄舞点头,“那你呢?”
      三里笑得有些勉强,道:“他如果对你不好,你一定要来找我!”
      薄舞一时红了眼,这个男人他们认识不久,但是却是个和崔哥一样的傻子,崔哥生前她没有爱过崔哥,却在死的那一刻心颤动过。而三里便像是活过来的崔哥,细水温柔,痴心一片。“我辜负你的心了,我尊重你的情意,亦不想和你决绝。三里,作我哥哥吧!你关爱我甚多,我想做你的妹妹,可好?”
      三里心里明明白白,纵不舍得又如何,难不成还真为了这个纠缠?初初的第一眼便是输了。“我亦不忍与你决绝,亦尊重你的选择,我可守护你,你说便好!”
      二人持柳结拜。
      风湮安排脉萼二女回了风尘山庄,携着薄舞便去了赣江花桥镇。
      坐在马车上,薄舞问:“你和义兄说什么呢?”
      “石宽是个可塑之才,我给他找了个师父!”
      “他向来不喜欢靠别人,我说帮他他不答应的。”
      “你并不了解石宽,他的确性子很固执,却不是不能改变。我只是和他举了例子,这世道上没有什么靠女人的说法,只要活出了资本,旁人是不会管你怎么发家的。现在头疼的应该是白露,她可从来没当过老师!”
      “你可真是想得出来!”薄舞摇摇扇子,叹了口气。
      风湮看着那眼熟的孔雀扇,不由嗓子发痒,吞咽两下忍下咳嗽。“这天快凉了,你还带着扇子?”
      “这不是扇凉快的。”
      “倒像是青眉那一把,不过她可宝贝了!”难不成最先找到她的是青眉,可为何不告诉我!
      “倒真是个绘着青眉的可爱姐姐给的!”
      青眉给我东西不是毒便是药,想着那还未长成的琼树,明明医着两个人,却互相都不说,这医德倒是天下无双了。“她为何给你扇子?”
      “大人真逗,扇子而已,又不贵重!”不过是一顿饭换的,想着那小姐姐还自带胡椒花椒辣椒,不由好笑。
      “嗯?怎还叫我大人?”
      “那叫什么?大人可还未娶妾身,妾身也不可能唤您大名呀!”
      “三郎,叫我三郎!薄姬。”
      “三郎知道我姓薄,那知道我叫什么吗?”
      “葵娘唤你飞花。”
      “那玉佩只给了我两个字——飞花,那绢帕给了我一个姓——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便只好将它们做命,想着有人想要找我也能找到我。现在和你一起,倒又觉得不怎么重要了。”
      “薄飞花,有些拗口,你既然不在意了,便选个你喜欢的做名字吧!”
      “我喜欢的?我喜欢的太多了,我的花,我的画,我的琴……我的琴呢?”
      风湮垂眸,若是以前的她怎么会忘了自己最爱的琴。“放心,葵娘会送去让萼儿带走的。”
      “我倒是还没有和葵姐姐打个招呼。她……并不懂。”
      “都道葵娘是解语花,到你这里变成了不懂了!”
      “于情一事,她顾虑万千,倒是容易辜负。她不懂,至少她不懂我。”
      “世上人万千,她也没必要去懂,只要遇上该懂的人就好。快,我们选一个不会弄丢的你喜欢的做名字。”
      “嗯,不会丢的,我喜欢的,我倒是希望是你!”
      “哈哈,不开玩笑,难不成你叫薄三郎?”
      “啐,我喜欢跳舞,我决定了,我叫薄舞!舞蹈是我的,丢不了,一直喜欢。”
      风湮楼她入怀,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那我便叫你阿舞了!我的薄姬。”
      车驾停在了花桥镇的莲衣轩,薄舞并不怎么高兴,不是因为花桥镇不好,也不是因为莲衣轩简陋,只因为她知道的风三郎的家不是这里。
      “委屈了?”
      “不会的,风尘山庄女人很多,她不会在乎。不带你去,是因为那里太吵了,我也不想回去。难道你喜欢?”
      “不,我也不喜欢,有你就够了。那巴陵郡蒲圻再华贵也不是我的,我不贪图。”
      风湮蹙眉,不,那些都是你的,本都该是你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赣江汀香州的花桥镇,而这里叫莲衣轩。”
      薄舞跟着他进去才发现别有千秋,名为轩却似乎并不是个小房子。扩建后的莲衣轩有着秀美的亭台楼阁,不亚于一个园林,更不提其中的奇花异草,叫人心旷神怡。
      接引他们的人等候多时,正是合欢一家。
      薄舞瞧见这妇人也是亲切,夫人本就是她干娘,待她更是娇宠宛若亲生。合欢和当年一样,长了岁数也没长性子,娇憨可爱,片刻便又唤上了好姐姐,只是安元已经走了。夫人和弦姑姑初听闻此事便是心痛,也不管她是否忘记,全当重新开始。
      一日日暮,夫人她们将薄舞盛装打扮牵着到了原本莲衣轩门前。门前架起了青庐,灯火辉煌,漫天的红。
      一切仿佛在猜测当中,却又像出乎意料。她知道风湮爱她,她知道风湮是个浪漫的人,却没想过自己能和他有个婚礼,毕竟就算进门她也不过是个妾室。薄舞看着他跪在身前,看着奉到面前的鲜花,孔雀扇掩着嫣红的脸,目光也羞涩移开,微微点头,便是上告天地,执手合契,交臂推盏,结发连衣。
      二人依偎在一起,薄舞取出一个木匣子递给他。风湮打开一看,竟是“红绕”,看着那垂挂的珠子,不由有些怀念。
      “当初是小香和小峰拾到的,不想却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也算是回了你的赠琴之情了。你今日这般折腾,可是想起对不起我了?”
      “嗯,是对不起你,我总是欠你什么,怕是这一辈子都得用来还了!”
      薄舞不由撅撅嘴,问:“看看今天这样子,就是蓄谋已久,说,之前是打算带谁来?”
      风湮牵起她细腻的手,轻轻吻一下,道:“除了你还有谁?”
      “犯得着这么急?我本来就是你的人了。”这话说出口便觉得面上热。
      “怎么不着急,这莲衣轩可是等待主人已久了,何况这偌大的地方,我可就只准备了一张床,总得和你名正言顺躺躺!”风湮将人搂进怀里,我答应的婚礼我会给,我在这莲衣轩答应的一切,我都会努力去做到,为了你,我愿意。
      薄舞喜欢他的热情,热情说明自己对他是有诱惑了,她总是很敏感,他的一点点迟疑都会让她自己觉得自己脏,她现在完全不能想象如果当时的风湮离开了会怎样,那样一个赌已经叫她用尽了疯狂!幸好是他,冤家!
      第二日醒来却又在马车上了。
      “我们这又是去哪?”
      风湮欢喜地吻她,笑道:“去我们的家,那儿很美,有着万里梅花,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
      薄舞有些不明白了,真是有钱人的日子不是自己能想象的,那偌大的园林自己都还没有走遍呢!“那我们来莲衣轩就为了成亲?”
      “对,就为了成亲!”
      梅岭在南疆境内,其美在于水清、树容、山俊、草茂,气候温和。风尘山庄盘踞一岭,一家独大,以莫愁水环绕,闲人勿入。其间有四桥——云纹、倚虹、映影、涉水。
      云纹桥由洁白大理石所造,坚固宽大,雕刻祥云,过桥却不得路,尽头是险峻山峰“鬼见愁”。倚虹宛若飞虹,俏丽可爱,过桥却是迷□□,乱花迷眼,重重叠叠,相似而宏大,叫人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看似娇小却被人称“留客桥”。涉水本是地名,与官道不过一水之隔,无桥,乃是程远进军南疆时所建,军队过桥也不过居于山下。程远喜爱山中亲近,退出梅岭时便炸毁了此桥,后人因程远炸毁也不敢修缮。山中姑子感念程远护这清静的恩德,倒是在此处建了一座将军亭纪念。
      映影最是平凡,渡过莫愁便是梅林,梅林万里,如入荒野,却是进入这风尘山庄的大门。
      梅岭之所以为梅岭便是那一路可见的梅树,树干崎岖,叶儿却绿得可爱。过了浩大的梅林,便看到一座座精美的楼阁。
      最近的一处柳枝在风中飞扬,四野花开,各式珍稀。“思雨?”薄舞看着这匾额,是这人亲笔。风湮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追问,风变大了,那楼阁之上檐铃作响,宛若泉水叮咚,青纱飘摇在风中,她猛得抬头笑了。
      “你喜欢这里。”
      “喜欢,很喜欢。”
      “那我们先住这里。”
      “好。”
      “你先四处看看,我把琴放好,再安排一下。”
      “我……”
      “我是你夫君,你不必犹疑。”
      “我想你陪着我,我陪你一起放琴。”
      “你的心早跑外面去了,嗯,我放琴到阁楼,你便一起上阁楼望望吧!”
      “好。”
      上楼后,风湮去放琴,薄舞便倚着栏杆四处张望,思雨正对一个大堂,松林森森,过了大堂便是一座华美的楼阁,琉璃彩瓦,彩绸缠绕其间,楼阁之间天梯窈窕,雕镂之间透过阳光。楼阁之下遍植树木。
      “三郎,那边大堂叫什么?”
      “松柏堂。”
      “没文化。楼阁呢?”
      风湮不由笑笑,“浮华。”
      “夸张,那下面种的是什么?”
      “是芙蓉。”
      “这个倒还不错。”
      还是和以前一样,风湮只觉得有些心酸,放好琴出来,拉着人挨着走。
      “这是剑阁。”
      “放宝剑的吗?”她推开一看,珠帘之后是一片空旷的地方,没有宝剑。
      “你可以这旁边画画。”
      薄舞兴冲冲到一边,打开门,花插在宝瓶里,空气都带着清香,花香中浅浅浮动这墨香,“我喜欢,这儿有人收拾?”她走过去,看着那放在地上的空白纸伞,“我会画,我给你画。”
      “好,旁边是花厅,再旁边摆着围棋,我挑了块很厚的绒毯,在上面坐着会很舒服。”
      “我方才看见楼下的大厅里装点着梅兰竹菊,你喜欢花中四君子?”
      “不,我喜欢莲花。”
      “难怪后面的水池里还种着秋莲,不过你的围墙上全是爬山虎,你不怕有蛇?”
      “不会有蛇,有也不怕,有我呢?”
      “嗯,饿了吗?”
      “饿了。”
      “厨房在那?”
      “楼下左手。”
      “嗯?人家都是右边,等着。”
      薄舞到厨房一看,果然样样齐备,连菜都准备妥帖了。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的,看着地方倒是和自己心意。
      等她做好,便想叫他来端,又想了想有些过分了,也便怯生生地端着饭菜出来。走进门,却见那人头上盖着一本书,窝在一角便睡着了。这人真是太没警觉了,感觉想好久没睡过觉一样,还不如自己精神好,她不由放轻步子,吧饭菜轻轻放在案上,看着这人睡得安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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