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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帝是我侄子,我是他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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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我侄子,我是他叔,但不是真叔,是个掺了水、八竿子打不着的假叔。
缘我爹和他爷爷是拜把子兄弟,一起打江山。
开国后,太祖几次推我爹上位,我爹死活不肯,撩衣跪在忠烈堂前,几天几夜,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哥哥你要是不肯登大统,为弟长跪不起。”
太祖这才穿了龙袍,戴上十二珠玉冕,受众人朝拜,封我爹为异姓亲王,世代传袭,于群臣前常常含泪道:“墨安虽非我亲兄弟,胜过亲兄弟,无他,便没有这大梁江山。”
太祖驾崩,临终之际,拉着太子,涕泪横飞,悲哭大泣道:“墨亲王虽非你亲叔,胜过亲叔,往后,你要多听他的教诲。”
太子泪眼涟涟,“扑腾”一下,跪在地上,抱着我爹的腿就哭,道:“叔,侄儿全仰仗您了。”
太子继位,太宗。
没过十年,太宗病倒,我爹一夜白了头,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日夜照看,却总不见好,由此心生郁结,责备自己没有尽职尽责,辜负了太祖的临终的嘱托,没过多久,在一次平乱途中旧疾发作,一命而殒。
下葬当天,太宗拖着病歪歪的身体,亲来王府吊孝,几次扶棺哭晕过去,要为我爹换衣。
我爹去后,我承袭王位。
次年,太宗病危,临终之际,召我入宫,拉着太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于十几个公卿重臣前,道:“墨战,霄儿以后就靠你了,你虽不是他亲叔,胜过亲叔,他若无能,你坐龙椅也是一样的。”
我心下凄惶,悲痛万分,跪在龙床边上,磕得头破血流,泪道:“臣万死不辞,护太子周全。”
九霄继位,玄帝。
九霄从不称我为卿,也不称我为臣,只喊叔,也不让我行礼,我一行礼就拦着,道:“叔不是外人,不必多礼。”
他虽然如是说,我却不敢僭越,每日里,肃衣整装,进退有礼,无诏不入宫。
养心殿,九霄正和几个王爷正商量陈洲暴乱的事,见我进门,起身来迎,道:“叔。”
我多少有些尴尬,在座的几位是真叔,我是个假叔。
九霄拉着我坐下后,手指点着桌上摊开的折子,道:“叔,你看陈洲的事……”
陈洲的事说来也蹊跷。
陈洲隶属江南。
江南八郡,近两年,无涝无灾,庄稼收成颇丰,又没有什么瘟疫疾病流传,按理应该民安清平,却不知哪里窜出一股流民,聚集成贼寇,占领五龙山,沿山渡水,打家劫舍,劫掠过往商船,扰得百姓苦不堪言。
官府围剿,几次剿不下了,陈洲府尹命人连夜送救急的折子到京师,请兵增援。
我一听有乱事,二话不说,立即跪地,拱手请命道:“陛下,微臣即刻前往陈洲,探明情况。”
天子摇头道:“不行,叔万一有个好歹,朕怎么办?”
几个真叔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我讪讪地笑了笑,再次请命,九霄执意不肯,最后让允王去,谁知允王半路病倒,被抬了回来,我又主动请缨,九霄点了头。
临行时,九霄又命丞相裴然与我同行,叮嘱我不可逞强,若遇不测,即刻回转京师。
天子恩厚,一路送至京城近郊的玉华亭,握着我的手道:“叔,无论查不查得明,最晚九月便回,朕与叔登高望远,祭奠先祖。”
说着接过小福子递过来的披风,为我系上。
他在前面打领之时,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长得比我还高。
记得太宗走的那年,他才八岁,不到我胸前的位置。
那一夜,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正值梅雨时节。
几个三公世族大臣请求垂危的太宗下旨令皇后一起殉葬,怕将来母强子弱,母欺子,垂帘窜政,外戚祸乱朝纲,留下隐患,太宗亦有此顾虑,因此提笔写下诏书,要大葬之日,皇后与自己同棺。
我听闻消息时,正坐着马车前往宫中,下车后入了舞阳门,便见一个孩子跪在大雨里。
雨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服,小小的额头上磕得鲜血淋漓,单薄的身体被狂风吹得跪不住腿,两眼通红,如雪的眸子里蓄满泪水,哽咽道:“叔。”
我心中一片凄惶,理了理他额前被雨水冲乱的头发,抱着他,轻声道:“别怕,有叔在。”
我抱着他,入内见了太宗,跪地悲道:“陛下,太子即将失去父亲,若再失母亲,往后无父无母,偌大的深宫里形单影只,不苦吗?”
太宗泪道:“不是朕狠心,是他们不许皇后活着,你来了,朕便放心走了,霄儿交给你了。”
太宗闭眼时,我将诏书放在烛火上燃了,同时派兵将皇宫围得像铁桶一样,不允任何人入坤宁宫,又令部下忠将带三千精锐将几个王爷和世族三公的府邸团团围住。
层层墨家铁骑黑甲兵开道,从舞阳门至登天台,小人儿在我怀里有些发抖,我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霄儿不怕,叔在。”
登天台,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牵着他的小手从第一层,一步一步往上走,至最高处,我单膝跪下,与他同高,抚了抚他帝冕玉旒后被风吹乱的额前碎发,道:“从今往后,你是天下至尊,万民之君,众生无不跪俯在你脚下,万里疆土无不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