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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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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开门时看到人惊了一下,按前几天的习惯,这位少爷应该已经出门了,现在却还穿着睡衣在一楼客厅,她犹豫地问:“您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贺行摇了摇头,踱至冰箱前拿了瓶水,“随便做吧。”
这就是要在家里吃饭的意思了,保姆边在厨房择菜边给贺先生的助理发了短信:
【贺行少爷中午在家吃饭,贺先生回来吗?】
那边隔了两分钟才回:【贺总不回。】
外出五天,集团里有很多事堆着没有处理,贺山川一连两天都是早出晚归,和贺行在家几乎连面都碰不上。
明天收假,贺行洗完澡后把明天早上要带的书收整好,靠在床头望着书包出神。
这两天他没有再去图书馆,也没有深究自己前几天坚持去图书馆的原因,他以为自己不想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但答案就摆在那,连个模糊的遮掩都没有。
卓砚。
贺行第一次觉得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从小到大,他习惯一个生活,习惯抛弃社交,习惯生命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但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开始习惯左边那个最初让他觉得聒噪的同桌,以至于再听到他声音时不觉得烦,甚至会有微妙的心安。
这是有人陪着的感觉吗,贺行想着。
但很快他们就不再是同桌了。
没关系。
贺行抬手关掉了卧室的灯,在黑暗中闭上眼,压下四处发散的思绪。
没关系,这种不适应只是暂时的,他依旧是以前熟悉的样子。
周一。
一班早上格外安静,到处都是卷子快速翻找和奋笔疾书的声音。
卓砚一进门就看到了在一众低头补作业的人群中不慌不忙独自看书的同桌,“早啊贺行。”
“嗯。”贺行翻过一页,没有抬头。
卓砚习以为常,孙鹭听到声音,头都没抬着急忙慌地说:“卓砚?你来了!快快快,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第一节就是杨姐的课,他们一个二个都没写!”
“杨老师的作业你都敢不写?”卓砚一边笑一边掏作业,使了个坏,“说两声好听的才给。”
孙鹭手上奋笔疾书,嘴上从善如流,“这位英俊无边的卓大帅哥,求你把作业借我抄一下。”
卓砚听乐了,不再逗他,把作业扔在桌子上让他自己拿。
“贺行,你国庆去哪儿玩了?”
贺行的视线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在家。”
“居然都没出去玩啊。”卓砚嘟囔了一句。
想到前几天在运动广场恍然瞥到的身影,猜测自己果然是看错了,他转回头,不再打扰贺行看书。
早上升完旗,孙鹭拉着卓砚就往教学楼冲,“我还有一张数学没写,快快快,争分夺秒啊!”
贺行在队伍最后一排慢慢走着。
十月初的天气不算热,但大部分人还是穿着夏季校服,只有他穿着秋季的长袖校服。
杨倚在班级末尾和自己班的任课老师走在一起,旁边的老师不知道说了什么,杨倚皱了皱眉,出声叫住了前面的人。
“贺行。”
贺行顿住脚步,转身淡淡地喊了声杨老师。
“这次月考考得不错。”杨倚深谙与学生谈话的艺术,“但是你是不是有点偏科啊?”
旁边的老师正是一班的语文老师,他笑了笑,“贺行啊,你语文的短板太明显了,数学考满分,怎么对语文还厚此薄彼,回头答题卡发下来到办公室找我分析分析吧。”
贺行点头,“知道了。”
杨倚把刚打印出来的成绩单递给他,“行,没事了,回教室把这个贴到前面吧。”
“嗯。”
贺行看了眼成绩单,在第二行找到自己的名字,数学150,语文112,总分班级排名第二,年级排名第二,第一名是卓砚,735分。
一群人蜂拥而上查看成绩单,孙鹭的声音穿透整个教室,“我靠卓砚你牛逼啊,第一名,735!”
卓砚惊讶了一下,也凑上去看,谦虚地说:“低调一点。”
旁边又有人喊了声我草,“有人数学满分!不是说最后一题是超纲的竞赛题吗!”
卓砚回头,数学满分正低头看书,丝毫没有加入查分大队的意思。
杨倚推开教室门被涌在前面的人群吓了一跳,看到班主任,所有人一哄而散都回到座位上。
杨倚笑着敲了敲墙上的成绩单,“都看到成绩了?有人心都凉透了吧?都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啊。”
底下有人哀嚎有人偷笑。
“行了,这节课讲月考卷子。”
杨倚讲了一节课卷子,在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停下来,她环视一圈,“我来调一下位置啊。”
贺行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讲台。
“……然后,卓砚坐刘申的位置,刘申坐周廷栏那,周廷栏坐贺行旁边。”
刘申是贺行的前桌,也就是孙鹭的同桌。
杨倚满意地点了点头,下课铃响起,她在出教室前说:“行就这样,下课换一下位置。”
不一会,贺行左边换了个人。
原本的人换到了他前面,男生的背脊崩成一条直线,宽松的校服短袖上面延伸出弯曲的颈线。
“你好,周廷栏。”周廷栏率先跟新同桌打招呼。
贺行转头看了一眼,有一瞬间的发愣,居然是上次在厕所撞见的男生。
“贺行。”
“我知道。”周廷栏露出一口大白牙,十分自来熟,“我上次好像在西山苑看到你了,你住那吗?”
西山苑是贺山川房子所在的别墅区。
“嗯。”贺行皱了下眉,“你……”
周廷栏比他说得还快,“我家也住西山苑,邻居啊。”
“……”
贺行转回头,“嗯。”
大课间时贺行去了趟办公室,带着自己的语文答题卡。
贺行敲了敲门,“林老师。”
语文老师示意他进来。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语文老师按着答题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贺行,你的语文短板主要是在情感赏析和作文上,你和卓砚语文相差二十分,他作文就高你十分,你想想,这二十分的差距要是没有,年级第一是不是就是你的了?”
贺行垂眸看着分不高的作文,一言不发地听着。
“……好了,我就说这些,平时多练一练,不要以为语文不重要,高考也是占150分的。”
贺行把答题卡收起来,低声道谢,目无波澜地离开办公室,路上遇见了杨倚。
“贺行。”杨倚叫住他,“你跟卓砚没什么矛盾吧?”
贺行身形一顿,平静地答:“没有。”
杨倚微微放心,继续说:“没有就好,周廷栏数学不太好,有时间你多多帮助一下,我看他主动要求跟你坐,想来是下了决心要好好提升数学的。”
贺行猛地抬头,半晌才开口:“他要求换到我旁边的?”
“对啊。”杨倚一向喜欢好学的学生,“你这次数学满分,想提升数学的同学肯定都想跟你一起。”
不,不是。
贺行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周廷栏不是想学数学,他是听见了那天在厕所里的话才要求换到他身边。
猛地打开教室门,贺行愣在原地。
周廷栏跟卓砚正互相揪着对方衣领,两个人脸色都气得发红,班干部正试图把两个怒火上头的人分开。
周廷栏冷笑一声,率先松开手把人往后重重一推,“一边装热情一边在背后看笑话,真虚伪。”
“你再说一遍!”卓砚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冷色。
上课铃声响起,贺行正一步步缓慢地走向座位。
周廷栏放低了声音,不屑地说:“你,孙鹭,刘申三个人在厕所怎么编排贺行的,你以为别人没听见?又当又立,虚伪!”
卓砚想起来那天的对话,表情一瞬间凝滞。
贺行走回座位,捡起自己被碰倒的书,从书包里掏出湿巾一点点把落灰的封皮擦干净。
“贺行……”
他抬头看了一眼卓砚,随后又低下头,专心地擦着书。
老师进来了,卓砚被孙鹭拉着坐下。
周廷栏看见贺行一直擦书,不好意思地说:“刚刚不小心碰倒的,你要纸吗?我这有。”
贺行没搭理,只是翻开教科书看着讲台的老师。
一整天,卓砚在前排罕见地没说几句话。
周廷栏试图跟贺行说话,但贺行全天都处于拒绝接收外界消息的模式。
直到放学,周廷栏在贺行上车前叫住了他。
被冷落了一天,周廷栏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语气也比白天冲许多,“在背后说你的又不是我,我替你出气,你冲我摆什么脸?”
贺行很慢地转过去,漆黑的眼眸在夜色里如同两颗珍贵的黑曜石,可此刻宝石里连半分情绪都不带。
“周廷栏。”贺行的声音比平时还冷,同时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微颤,“如果你是可怜我,同情我才跟杨倚提出换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不用。有没有人坐我旁边,谁坐我旁边都无所谓,我一直这么过来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直到黑车驱车离开,周廷栏才从发愣中回神,眉头拧成一团。
司机不知道第几次担心地看着后视镜,冷风顺着车窗呼呼往里灌,少年不为所动,漠然地看着窗外,任由狂风拍打在他脸上。
“风可能有点大,您要不要把车窗关上?免得明天生病。”
贺行沉默着不予搭理,车窗也没有丝毫要升起来的样子,司机暗暗叹了口气,专心致志地开车,没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