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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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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始于窗外清脆的鸟鸣。
早上打开门,送炭的人竟等在门口,提着一大筐黑漆漆的炭往门里塞。
余小柔惊叫着往后一退:“这是干什么?”
送炭的家丁累得喘气,道:“老崔让送来的,说天儿冷。”
余小柔:“下人房的炭火不是要等下个月才开始发放么?”
家丁:“今年冷得早嘛,世子昨儿交代老崔的,说你们姑娘家经不得冷,让早点送炭。老崔可不敢耽搁,昨晚上就让我去把炭领回来了。”
喘口气,“不过当时太晚了,没好给你们送。对了,要是不够就跟老崔说,他给你们续上。”
两大筐炭,省着烧能烧俩月呢。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余小柔高兴坏了,招呼芝华一起搬,“咱俩在府里好些年了,你可见过这么多炭?”
芝华兴奋得直笑:“就是上辈子也没见过啊,哈哈哈……”
阿银梳好头发,走到门口:“你们笑什么呢?”
余小柔:“又沾着光了呗。你看,好多炭,晚上不怕冷了。”
阿银:“什么光啊?昨晚你们就说这个,我都没听明白。”
说着,过来搭把手。
余小柔却一巴掌拍在她手腕上,硬将她的手拍开:“手都摔成这样了,你可歇着吧。”
扭头,“来,芝华,咱把筐子抬那边儿去。”
两人挤开阿银,撸起袖子抬筐子。
阿银退到一旁,不解:“对了,沾什么光啊?”
两人却忙着干活。
好一会儿,芝华才回头对她咧嘴笑,脸上沾着一抹炭灰,衬得眼睛亮晶晶的:“阿银姐还不去书房吗,世子怕都在等你了吧。”
阿银:“?”
什么情况?难道是王府的旧人旧事,不便跟她一个新人说。
嗯……不管了,反正她跟着沾光。
……
一日之计在于晨,荆子烨大笔一挥,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写名字十遍,不论好坏。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只要他写完,阿银就能闭上她那循循善诱的嘴。
今天却有一点不同。
他刚放下笔,就听到阿银说:“您那手臂可酸痛?不如我帮世子揉揉吧。”
未等他答应,手已经伸过来了。
荆子烨下意识便是一缩手,身子歪到椅子另一边去了:“?”
一脸的如临大敌。
阿银抓了个空,失笑:“是王妃娘娘交代的。”
他脸色稍松,坐正:“咳咳,不必。”
瞄了眼她的手,“自个儿爪子都这鬼样子,莫沾我一袖子血。”
阿银看了看自己可怜的手:“怎么会,都结疤了呢。”
世子没好气道:“怕给你崩开了,我还得给药。”
阿银只好收了手。
不知为何,世子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眉心团着解不开的心事似的。阿银识趣地闭上嘴,坐在角落翻书。
美好的清晨就这样混过去了。
时间一过,阿银就和世子前后脚离开书房。
她去找崔管事请假。因距离前一次请假才没过几天,她准备了一堆理由。
结果都没用上。
崔管事十分干脆,嘴巴甚至都没打一个磕巴——“好!去吧!早去早回!”
阿银高兴地回去收拾包袱。可惜,请假顺利,出门却并不顺利。
阿银刚把寿山石荔枝揣好,盘算着如何在当铺讨价还价,院子里就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有女人的声音,叽里呱啦的,像在争论着什么——
“全部都要刷掉,半点儿青苔都不许留,过后我要亲自检查的!”
“好多蜘蛛网!平日里不打扫,只等年末那次大清扫不成。”
余小柔打开门就是一声“豁哟”,惊讶:“大姑娘二姑娘咋都来了。”
院儿里,崔管事正听着二位姑娘吩咐,满脸肃色,连连点着头。
世子这会儿不知去哪儿了,这么大动静也一直不见人。
芝华凑过去颗小脑袋,瞪大了眼睛:“呀,好吓人……坏了,咋往咱们这边儿来了!”
那两位同崔管事说罢了话,竟朝下人房的方向来了。
阿银走到门口,也伸出脑袋凑个热闹,见有两个贵夫人已越走越近。
两人一个珠圆玉润,一个略显清瘦,皆是珠翠环绕、婀娜多姿。
可不正是世子的两个姐姐么。先前只见过,从未对上过什么话,不过二人的性情她倒是略知道些。
与芝华闲聊时,阿银听说过她们身上的故事。
很是令人唏嘘呢。
简单来说,她俩嫁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那两个混账姑爷,起初都是敬着爱着妻子的,可后来就原形毕露了。
因发觉雍王嫡子怕是死外边儿回不来了,两家便转头巴结雍王长子。毕竟巴结上荆子昌,就如同巴结上太后,何乐而不为呢。
可雍王府家宅不和,荆子昌小肚鸡肠,半点容不得两个异母姐姐。
于是,这两个姑爷便开始苛待妻子,既要做给荆子昌看,又不能太过火惹得雍王发难。
两人是一样的招数——隔三差五便纳小妾,默许小妾骑到正妻头上。
雍王的两个女儿在夫家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可雍王除了偶尔斥责女婿两句,又能怎么办,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姑爷房里的事,他还能管不成。
那两家的所作所为,让荆子昌心里畅快极了。对方越冷待妻儿,他就越和对方走得近,渐渐称兄道弟起来。
雍王对此无能为力。苦难的根源在太后,雍王府的未来也的确在荆子昌身上,别人提前下注也不奇怪。
女儿受尽委屈,可把王妃气得够呛,私下里哭了不知多少回。
后来情况终于扭转,威海将军认祖归宗,一个不高兴,带着私兵冲了那两家大门,连姐姐带外甥一起抢回来。
王妃喜笑颜开,轮到那两家傻眼了。
出嫁女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很是有悖伦理,雍王面上十分过不去,为这事儿圣上还专门下旨训斥过荆子烨。
可训是训了,并没有勒令把孩子送还两家。
阿银私以为——功高震主的将军班师回朝,刚回来就干这么件混账事儿,惹得老学究们一通怒骂,圣上必定是乐见的。
自然就默许了。
姐弟感情明明很好,何以今儿两个姐姐来春安院发了一通脾气?
此时,荆妙贤隔着稀稀拉拉的树枝,一眼就看到下人房里的三个姑娘正挤在门口,紧张忐忑地望过来。
她和妹妹对视一眼,扬眉笑道:“哟,都在呢。”
两人看过来的瞬间,脸上的严肃便烟消云散,竟变得和善极了。
阿银这边儿几人连忙迎出去。
余小柔端出笑脸:“二位姑娘怎的来了,咱们下人房简陋得很,可别脏了贵人的脚。”
荆妙贤扫了眼三个姑娘,眼中噙着笑:“嗐,咱们世子自个儿过得粗糙也就罢了,院儿里伺候的也只留些大老爷们儿,哪里比得丫鬟婆子仔细。看看,那青苔都长那么深了,也不知铲一铲——若要把人滑倒了,伤着了,可怎么好。”
荆妙慈接话道:“做姐姐的,可不得帮着操点儿心。这不,带了些人来,上上下下地打扫打扫。”
原来如此。竹竿铲子的带了一堆来,还以为上这儿拆家呢。
余小柔听得不好意思:“原是奴婢的疏忽,倒叫二位费心了。”
荆妙贤笑问:“对了,小柔啊,我记得你常做针线,眼睛不太好,你可没摔着吧。”
余小柔:“谢大姑娘关心,奴婢不曾摔倒,倒是阿银摔了一跤,磨破了手。”
荆妙贤眼皮子一抬,盯上了阿银,立即热情地朝她伸过手来:“你是我弟弟书房里伺候的?”
阿银上前来露个脸:“是。”
两姐妹都盯着阿银看,一人拉着她一只手,看着她手上的伤,双双皱了眉头。
荆妙贤:“呀,看这给摔的,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笑笑,“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们带了这么多人,今儿一个下午定把这春安院的青苔刷个干净。”
阿银:“……多谢二位姑娘体恤。”
不愧是王妃的女儿,随母,人好。
荆妙慈:“你看看,摔一跤,袖口都磨破了呢。”
不是的,那是写字磨破的,小柔姐刚给补好。
阿银张嘴想解释,可看着二姑娘眼里的怜悯,愣是解释不出来。
荆妙贤感慨:“咱们这位世子啊,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个莽夫!给他当差啊,可真是苦了几位姑娘。”
朝身后指了指,“这天儿冷得厉害,我们便带了些旧袄子来,都是素色花子,你们若不嫌弃啊,就拿去穿。”
二人身后的两个婆子,一共抱了三件厚袄子。都是素净的颜色,虽说是旧袄子,可看起来也就洗过一两次。
阿银再次感叹,王妃母女真好,好得她心里暖烘烘的。没架子不说,还这么嘘寒问暖的,叫她怪不好意思的。
余小柔眼睛一弯:“多谢两位姑娘关心。什么旧不旧的,那可都是好棉花!”
忙给芝华使个眼色,两人这就将袄子接过,往屋里放。
荆妙贤与荆妙慈跟着一起进了屋。前脚刚进,后脚还没放进来呢,就开始挑刺——
“这屋里也太简陋了。”
“被子都硬成这样了,还能睡么。”
“桌子也裂了缝。”
“我的天爷,这壶柄都断了,还能用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挑刺,三个姑娘听着她们说,除了憨笑还是憨笑。
怎么说呢,崔管事以前是看管粮草的,也不大会管小院。他追求一个账面上好看,于是大家的生活就不是很好看。
“对了,袄子是旧的,这胭脂可不旧。先前买多了用不完,一人一盒,送你们刚好。”
荆妙慈挑剔完,又吩咐婆子把胭脂水粉摆到桌子上来。整整三套,把小小的桌子铺得满满当当。
阿银一眼瞅到了盒子上的字——“海棠斋”。
顿时抽了口气。
不得了,那里边儿的胭脂可贵了,裤衩当掉都买不起。她每每路过,连进去看看都不敢。
她们竟然一送三盒!
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