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散》朝风夕月

9、第九章：还是依恋

　　第九章：还是依恋

　　从蓝衣舍回到家中，邱月明整个人如同丢了魂般，他先是沉默着发呆了三天，不说话不做事，只是那样呆呆的坐着。邱风清每日都变着花样为他做饭，邱月明也只是动动筷子，几乎吃不了几口。

　　第四天，邱月明好像自我释怀般突然就行动了，结果一动笔，一发不可收拾，他似乎把自己所有情绪都付诸了笔端，第一个故事几乎是一气呵成。

　　《红粉馆记》写了十二位女子的故事，邱月明原打算《蓝衣相公》也写十二位，但在听了柳相公家少爷的故事后，他改成写十三位蓝衣舍相公，第一篇就写那位痴情少爷与洛王爷的故事。

　　依旧是一首小令《秋风清》开题：

　　十二三，十八九。
　　蓝衣附白领，苦熬七载久。
　　玉面玲珑苦中心，三月舍弃无凭由。

　　邱风清看着那首小令，试探着问：“公子，如果，如果用这首小令开篇，杨老板会印刷此书吗？《红粉馆记》开首小令不是这样的啊？”

　　邱月明凄凄一笑：“风清，如果不是那位柳相公的话，也许我还会沿用以前的风格，可是，听了他家少爷的故事，我怎么也提不起笔，写不出原来之样了。就用这首，杨老板不会管那些，最多会被蓝衣舍的爹爹找上门，或者，被他找上门。无妨！本来就是事实，掩盖不了。”

　　邱月明写的第一个故事，名叫作《三月殇》，故事内容和主人公名字虽是虚构，但跟柳相公说的他家少爷的故事完全吻合。如果江洛真如那柳相公所说，在看到这个故事后，一定会找到邱月明头上来。

　　邱月明只写第一个故事就用了二十天，虽然一气呵成，但却多次修改，一直写到自己读着这个故事也潸然泪下才满意。邱风清读时，几乎是含着泪读完的。

　　那位痴情多情却被无情舍弃的少爷的绝望与不甘，尤其是对他自杀时的心理描写，邱月明刻画的栩栩如生；反面人物——邱月明虚构的一位落魄将军——的无情又绝情亦被刻画的淋漓尽致，给人一种恨不能钻进书里，将那人碎尸万段的感觉。

　　邱月明写完第一个故事，就耗费了太多心血。以前的时候，他几乎是不用费多大工夫就能写成一部书，跟邱风清闲聊着收集素材，跟邱风清闲聊着写完一部书。在写书这件事上，他不知道何为呕心沥血，因为他从未经历过。

　　可这个故事却花费了他太多心血，因为这个故事的原型——洛王爷——是他的心头肉，如果不是江洛恰恰要离开三个月，如果不是蓝衣舍里的柳相公恰好大着胆子给他们讲他家少爷的故事，邱月明依旧还是懒懒散散的收集材料，悠悠闲闲的写书，这其中一定还会加上对江洛的无限思念，然后再专门抽出几天时间，想念心上人。

　　可因着巧合，也因着邱月明心底那丝隐隐的不安，他很清楚，蓝衣舍里的那位柳相公，说的十有八九是真话。可邱月明依旧不甘心，他幻想着，江洛以前也许是个骗色的龌龊小人，可自从认识他后，江洛会改变，也许邱风清说得对，江洛跟他交往半年之久，对他依旧是宠爱有加，这说明江洛不再是原先那个薄情王爷了。

　　可这个念头一升起，他便又想那巧合的“三个月”，然后心里便又是一阵痛加慌恐。

　　邱月明写完第一个故事后，调整了一天，然后给江洛写了封信，让邱风清送去了王府，接着便开始剩下的十二个故事的编写，这十二个故事总共用了一个月。

　　邱月明每完成一个故事，便会给江洛写一封信。在信中，他会通过故事中人物的经历阐述自己的看法，最后总会问一句“阿洛，若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待那人”？

　　十一月三十，《蓝衣相公》全书完结，主仆二人又用了两天时间从头校正到尾，觉得没问题了，邱风清将稿件送给了杨老板。杨老板觉得幽冥先生的书是免检作品，自己根本不用过目，直接让工人印刷。

　　腊月十三，《蓝衣相公》面世，第一批次只印刷了三百本，结果不到一天被抢购一空。杨老板安排工人轮班印刷，不歇机，醉花阴书局前购买《蓝衣相公》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队。

　　邱月明听着邱风清的汇报，脸上无半点喜色，他在熬日子，他在熬着等着那人。江洛九月十四离开京都，说是三个月，如今恰好是三个月，就算邱月明的书不问世，江洛也该回来了。更何况，书的第一个故事，又是含沙射影的写江洛呢？

　　腊月十五晚，王府的那辆马车停在了风清院门前，江洛面色难看的疾步冲进风清院。当时邱月明跟邱风清刚刚吃过晚饭，邱风清正默默的收拾碗筷，邱月明正静静的发呆。

　　江洛就那样出现了，那张英俊的脸因生气而变了形，邱月明看到那张脸时，心底的恐惧浮到了脸上，他呆望着江洛，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苦。邱月明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快速换了一张惊讶而兴奋的脸。

　　“阿洛！你！你何时回来的？为什么不早通报我，我可以早去王府等你啊！”邱月明故作开心的喊着。

　　江洛似乎没料到邱月明会以这种态度跟他相见，在一愣神之际，邱风清立即又接上了话：“洛，洛王爷！你可回来了！我家少爷几次想去北疆，都被小人拦下了，他每写完一个故事，便给王爷写封信，他说这样王爷能感应到，会提前回来，结果王爷就真回来了！王爷，您听说了吗？我家少爷写的《蓝衣相公》又大火了，杨老板大概又要大赚一笔！”

　　江洛在一愣两愣之后，立即换上一张努力假装出来的笑脸，走上前，迎着向他走来的邱月明，坏笑道：“月明，本王还以为你会患相思病卧床不起呢！结果本王走后，你竟又创书史上的新高。不错，我听他们说你一共写了十三个人物的故事？都有哪些啊？说来让本王听听！”

　　邱月明故意嘟起嘴，嗔怪道：“王爷没想我啊！我给王爷写的那十三封信，就是十三个故事的简略，我想着跟王爷一同探讨，就像跟王爷共同探讨《红粉馆记》中的那十二位女子一样。结果，王爷根本没看我给你写的信啊！”

　　江洛哈哈一笑道：“月明，本王哪有时间啊？昨夜很晚才回京都，今晨一早便去宫里向圣上汇报，然后参加宫里的祭祖大典，大典结束后，本王都没来得及去看望母后，便急急的来寻你了。”

　　邱月明俏脸微微一红，他抬起那双永远满含深情的桃花眼，痴痴的看着江洛，笑道：“阿洛，谢谢你！”

　　江洛轻轻一笑，将人拥入怀里，笑着说：“月明，本王要告知你一件事，圣上给本王指婚了，是定国公的女儿。本王没办法啊！不能抗旨不遵。如果月明是位女子的话，我说什么也会将你娶进家门，可惜月明是位男子，但我跟月明情深义重，所以，月明，我想好了，我娶王妃进门时，也同娶你进门，你做侧妃。我不挑红盖头，就不会有人发现本王的侧妃是男的。”

　　邱月明抬起眼，望着江洛，难以置信。这三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原以为江洛一定如那位柳相公所说，在西郊别院里养人，却没想到，江洛对自己是真的动了情。

　　对啊！他对其他人从没超过三个月，可跟我相处六个多月，而且还许我做他的侧妃，这些足以说明，阿洛待我是真心的，他已不再像以前那般，不会再哄骗他人感情，不会再买卖好人。

　　邱月明流着泪趴进了江洛怀里，情难自禁的说了句：“阿洛，谢谢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江洛脸上闪过一丝邪笑，然后轻轻拍了拍邱月明的肩膀，笑着说：“月明，今天是十五，明天，你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我皇兄已让监天司的人看了，腊月十七是个好日子，所以，婚期定在腊月十七，到时我会交待你如何做。明天我大概没时间再来你这里，府里会忙起来，你能理解吗？”

　　邱月明用力点着头，两人相拥了很久，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最后江洛抱起邱月明，去了东院的风清书院。

　　这一夜，自然又是极尽缠绵的一夜，邱月明的温柔让江洛差点就要心软，可再想想那本书，江洛脸上又闪过一丝狠绝的笑容。江洛却没了往日的温柔，他把邱月明折磨的几乎是死去活来，第二日江洛离开后，邱月明没起床，他浑身疼痛，体乏无力，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邱风清默默的守着，直到他睁开双眼，邱风清急忙把准备好的衣服送到邱月明跟前，服侍着他穿好。邱风清本不想看，却又忍不住去看，邱月明昨晚似乎哭了，那双惹人恋的桃花眼有些红肿，而邱月明脖子上，胳膊上的那些痕迹，又让邱风清心里一阵绞痛。

　　邱月明懒懒的起了床，一上午什么都没做，下午时他收拾了一些东西，明天就要嫁给他心爱的人了，想想这些，邱月明就激动的难以自拔。邱风清不在的时候，他会红着脸捂起眼，他无法想像嫁给江洛时的模样，江洛会把我打扮成什么样？会像女子一样穿大红的喜服吗？

　　他不知道，此时邱风清正在门外默默的看着他，心疼却又不知如何跟他说。

　　少爷，你知道吗？你给他写的那十三封信，都被王府管家扔到一个废箩筐里，江洛一封都没看。西郊别院里养的那个十六岁女孩，前天已被江洛卖了，卖给了一位男方的木材商人，而那女孩还以为洛王爷要带她去南方游玩，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

　　邱风清利用几个晚上，把江洛在西郊的别院查了个清楚，蓝衣舍里的那位柳相公说的全是真的。邱风清猜测的也没错，江洛没去边疆，一直在京都，在京都西郊别院，又用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一位无知之人。可他的少爷却依旧被蒙在鼓里啊！依旧高兴的接受着江洛的欺骗啊！

　　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啊？邱风清痛苦的闭上眼，觉得自己是真的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