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红尘半身佛》薛神骏

30、爱情升华

　　段慎独想起父亲72了，在世的年龄恐怕不会很多了，心中有些伤感和怜惜，道：“爸，你也去看电影吧，放《致青春》。”
　　“致青春？我早没青春了。”
　　“一起去看看吧。”
　　“你们去吧，我没兴趣，别冷落了她们，她们是好姑娘。”
　　“不会，她们也希望你去。”
　　“不用了，没那个精神。”
　　“去吧，爸。”
　　“那个紫瑶，是你女朋友？”段强胜抿了一口酒。
　　“不是。”
　　“她长得好，虽然顽皮，要好好珍惜。”
　　“说了还不是。”
　　“爸爸小时候管你太狠了，导致你很懦弱，这次你要勇敢一点，遇见喜欢的要勇敢。”
　　“我不懦弱。”段慎独想起童年往事，来了气。
　　“不懦弱就好，爸说什么都不中听，也没几年了，你走吧，去看电影！”
　　听到“没几年”几个字，段慎独痛惜父亲，内疚自己陪父亲太少，却因为两人吵架，并不知道如何表达爱，反倒是道：“你为什么要拿你没几年来威胁我？”
　　“威胁你？这是事实，为什么是威胁你？我72了，还有几年？”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跟什么有关系？”
　　“我懒得和你说！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段强胜一挥手。
　　“这么多年，你从不照顾我的感受，从不配合我，我叫你做什么，你从来不去！”
　　“我从不照顾你的感受？从不配合？你们年轻人看电影，我去凑什么热闹？啊？”段强胜动怒了，站起来。
　　“我好心好意叫你去，你去就是了，说这么多废话！”
　　“你走，你赶紧走！让我一个人待着！”段强胜气呼呼地，“我70多岁了，都是一个人待着，你照顾过我吗？我养你20多年，得到什么回报？你辞了国家干部，听我的了吗？你走！”
　　“我走？我走哪里去？这不是我的家吗？我没照顾你，我不是每年都给你打钱？钱不是我辛苦挣来的？”
　　“打钱？我不稀罕你的钱，你的钱我都没动，等我死了，全部还给你！”
　　“你不动我管不着！别说我没照顾你！”
　　“给钱就是照顾？你还有理了？”段强胜是个暴脾气，大嚷道，“我从河边捡了你，把你从三个月的养到21岁读大学，我花来多少精力？多少钱？你跟我说你给我打钱了，你打钱就是照顾我了？你还有良心吗？”
　　“河边捡的我？”段慎独心头一震，“你说的可是真的？”
　　段强胜懊恨自己说漏了嘴，道：“没有，没有，我是说我把在河边把你养大，我们住在河边。”
　　“难怪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到我的妈妈，每次问你都含糊其辞，原来我真的是捡来的孩子。”段慎独想起自己经常做的梦，突然明白了。
　　这时，郭紫瑶、顾闵静也回来了，站在门口。
　　“对不起，你是爸……心头的肉。”
　　“我就是一个捡来的孩子，我就是捡来的孩子。”段慎独含泪道。
　　“对不起，爸不该告诉你，我这张臭嘴。”段强胜打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把酒瓶扔在地上。
　　“不，其实我该感谢你，养了我，送我读书，给了父爱，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爸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你别怪爸。”
　　“不怪，我该感谢你！”
　　“你不怪爸，爸这辈子就没遗憾了。”
　　“对不起。我也有不足，我这几年，没照顾你。”
　　“我自己能动，不需要照顾，你拼你的事业，找你的幸福。”
　　“爸，少喝点酒，你有高血压。”
　　“从今天起，我不喝了。”段神强捡起酒瓶，把酒哗哗地倒在脸盆里。
　　“你去陪她们，别冷落了她们，都是顶好的姑娘。”
　　“我知道了。”
　　听到这里，郭紫瑶、顾闵静赶紧回了放电影的地方。段慎独回到看电影的地方，找到她们，和她们一起看电影。萤火虫仍在飞。
　　郭紫瑶说不想看了，领着段慎独来到天桥上。她们坐在天桥上。群山如沉睡的野兽，萤火虫四处乱飞，月光皎洁，蛙声一片，凉风习习，河水轰轰，逝者如斯。
　　“你和叔叔的对话，我们听见了。”郭紫瑶道，“其实我也是一个不知道亲生父母的人。”
　　“我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是个孤儿。”段慎独道。
　　“其实你不是，你至少有一个疼你的养父。”郭紫瑶道，“叔叔心地不坏。”
　　“叔叔……心地善良，也许方式……粗暴了些。”顾闵静道。
　　“只有我才是孤儿。”郭紫瑶凄然道。
　　“姐姐、大叔，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都……不是孤儿。”顾闵静道。
　　“阿静。”郭紫瑶感动地抱着她。
　　“你说的对，我们不是孤儿，至少我们有彼此。”段慎独道。
　　“你好肉麻，谁跟你拥有彼此？”郭紫瑶道。
　　“我……不好意思。”段慎独脸上发烧。
　　“大叔是……拥有我们啊，姐姐。”顾闵静替他解围。
　　萤火虫四处飞，整个河面、山庄全是，他们身边也是。郭紫瑶将手伸在空中，一只萤火虫落在她上面。她道：“真美。”
　　“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顾闵静道。
　　“其实我们都是萤火虫，生命苦短，不求天长地久，但求轰轰烈烈。”郭紫瑶道。
　　“生命苦短，不求天长地久，但求轰轰烈烈。”段慎独重复念着。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郭紫瑶道，“我这辈子以来最难忘的夜晚。”
　　“这辈子？”顾闵静反问。
　　“我也很高兴，和你们在一起。”段慎独道，“我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永远，大叔。”郭紫瑶拿手机拍照，声音却温柔了许多。
　　段慎独想起谢振国的话，要大胆，不要怂，要出招，于是鼓起勇气去搂郭紫瑶的肩膀，郭紫瑶打了他一巴掌。段慎独鼓起勇气，再度搂住她的肩膀，郭紫瑶一推，段慎独尖叫着，噗通一声，掉入河里。顾闵静温柔责备道：“姐姐。”郭紫瑶在桥上哈哈大笑。
　　他们一直玩到深夜，方才回了房间。顾闵静拍了许多照片。他们睡在二楼。段慎独一个人一间屋，郭紫瑶和顾闵静一间屋子。他们的屋子前是一个大大的阳台。
　　去掉了大城市那些喧嚣，段慎独内心宁静了许多，但是突如其来的身世，让他悲伤。他心道：我就是一个无根的人，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来自哪里，也许我的父母就住在这周围，几十公里内，也许是更远的，比如路过的人？他们怎么样了？也许死去了？也许还活着？要活着的话，他们应该也和现在的父亲差不多大吧？43年都过去了，他们要是早想现身，早就现身了，也许他们不想相认，或是不在了？不管怎样，不要辜负剩下的岁月，过好自己的生活。尤其是现在，郭紫瑶就在我身边，我多么幸福，我必须把握好，无论是脑病发展到如何，我都必须像萤火虫一样，拼命发光，轰轰烈烈过完此生。
　　想着这些，他听着熟悉的轰隆隆的河水声，睡着了。他梦见河里飘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一个孩子，不哭不闹，漂呀飘呀，流向无尽的远方。梦醒后兀自伤感。他起了床，打开门，来到阳台上。
　　月光下，阳台边缘站着一个女人，朦朦胧胧的，段慎独感觉那是郭紫瑶。他走进她，轻轻地喊紫瑶。郭紫瑶没有理他。段慎独继续靠近，却发现她一脸泪。
　　“怎么了？”段慎独心疼地问。
　　“没什么。”
　　段慎独很想拥抱她，但还是克制住了。
　　“想家了？”
　　郭紫瑶打了他胸口一下，道：“征用你的肩膀。”
　　段慎独搂住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夜很静谧，狗吠声都没有了，远处的山上传来几声鸟叫，空灵。山沉睡了，人们也沉睡了。他觉得世界极度美好，他太幸福了。这个他心仪的绝世美人，将头搭在他肩膀上了。
　　“我从4岁开始就没有家了。”郭紫瑶道。
　　段慎独很心疼，心想让袁轮帮她找亲生父母是完全对的，道：“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家当做自己的家吧。”
　　“大叔，你在青帝山鬼哭狼嚎的那些话，不是骗我的吧？”
　　段慎独心想，你问过一次了，我自然是真心的，我再一次郑重告诉你吧，道：“紫瑶，我——”
　　她突然用手掌堵住他的嘴巴，道：“别说了。”
　　他们安静地一起看月，看遥远的山庄。
　　段慎独伸手去搂她的腰，她没有拒绝。他道：“我真想就这样一直到永远。”郭紫瑶看着他的眼睛，道：“想什么呢？”她香气如兰，嘴巴充满魅惑，他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她。郭紫瑶闭着眼睛，很是温顺。很久之后，段慎独抱着她，回了他的房间。他们深度融合，地动山摇。段慎独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美好的爱。她狂野如虎，完了，像只温顺的小白兔，躺在他怀里。听着虫叫声，他们沉沉睡去。
　　第二天，段慎独被激烈的喊叫声吵醒，是顾闵静。她一边敲门一边哭道：“大叔，姐姐心病发作了，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昨晚还那么好！”段慎独睁眼一看，郭紫瑶已经不见了，回到她和顾闵静睡的房间了。他一跳而起，匆忙套上裤子，打开门。顾闵静满脸眼泪，道：“大叔，快救姐姐。”
　　段慎独冲到郭紫瑶身前。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段慎独使劲摇她，道：“紫瑶，你醒醒！”
　　郭紫瑶一点反应都没有。
　　“姐姐有……普斯心疾，几天没吃药了，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顾闵静哭道。
　　段慎独翻开郭紫瑶的眼睛，看她瞳仁，并没有放大，道：“别哭，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刚才，一分钟前。”
　　段强胜、哑巴也来了，哑巴见状很着急。段强胜安慰他，对段慎独道：“别慌，打120。”
　　段慎独跪在床上，贴在她胸口，听心跳，发现心跳没有，慌了，急道：“她没心跳了，必须先急救。”
　　这一说，顾闵静更急了，道：“姐姐，不要……吓我。”
　　段慎独跪在床上，双手五指交叉，反过来，用掌心按压郭紫瑶胸口，边按压边道：“阿静，我按30下后，你捏着她鼻子朝她嘴里吹气。爸，你把窗户都打开。”段强胜打开窗户。顾闵静点点头，打开郭紫瑶嘴巴，喊姐姐。
　　“普斯心疾是什么病？”段慎独一边按压一边问。
　　“我说不清楚，只知道……很罕见，姐姐经常吃药。”
　　“我有治冠心病的药，有用吗？”段强胜找来一堆药。
　　“没用，不要喂，姐姐……之前试……过都没用。”顾闵静道。
　　段慎独按压30下后，让顾闵静吹气。顾闵静使劲吹气。他们反复来了三遍，郭紫瑶喉咙里发出一点动静，眼睛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