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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待至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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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午后的阳光之中,一架白底红身的私人直升机飞来,发出嚯嚯嚯的声音,仿佛齐天大圣踏着七彩云朵归来。
除了飞行员,直升机里坐着4个男子、1个女子。魁梧英俊儒雅的中年男子、段霞山集团总裁段慎独,50来岁,一脸慎重,穿着黑色西装,凝视着窗外。坐在旁边的是他女儿柳寓都,典型的娃娃脸,楚楚动人,成熟中有一股倔强。再旁边是段慎独弟弟段用希,高瘦,三十多岁,但也一身黑西装,冷酷干练。斜对面是谢振国,段慎独最好的哥们、大学同学,罗南省本土地产企业——振国地产的创始人。段慎独对面是年轻俊美的和尚一沙,已故世界高僧勇悟的嫡传弟子。
200米高的圆柱形高台——望母台上,站着的人影越来清晰了,包括段霞山集团的中高层,段慎独一些重要的朋友,以及当初卖菠萝的贾奶奶,就是没有她——段慎独朝思暮想的郭紫瑶。
她会来赴约吗?
一周前,段慎独约她来望母台相见,他打算在这里向他求婚。十年的苦恋,十年的生离死别,十年的隐忍,都是为了这一天。段慎独知道郭紫瑶对花粉过敏,在望母台中央用塑料玫瑰花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心”字,沿着望母台四周,排放着一整圈精美的花炮。
忽然,望母台的不远处飞出1314架彩色的飞人机,整整齐齐地排出了“郭紫瑶,我爱你”六个字,引起了望母台附近不少市民的欢呼。段慎独想着他对郭紫瑶说过的话:总有一天,我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你。现在,我来了。但是,紫瑶,你会来吗?
“哥,我有把握紫瑶姐会来的。”段用希道。
“木叶纷纷归路。残月晓风何处。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柳寓都念道。
段慎独听后明显动了感情。这是他曾和郭紫瑶、巨小龙龙一起念过的词。段慎独搂着女儿的肩膀:“我相信,我一定会等到她的,我也一定要等到她!”
“爸爸,一定会的!”
谢振国俯瞰飞机掠过的香芋江:“还记得十年前的有一天,我们在这里聊了很久。”
段慎独看着蜿蜒而过的香芋江,悠悠地道:“郭靖守襄阳。”
“罗南人的骨气!”谢振国哈哈大笑。
“阿弥陀佛!”一沙看见云凡山上的金碧辉煌的云凡寺,合掌道。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段慎独向对面的一沙合掌。
“半生仗剑天涯,归田携酒伴花。觅得良人相顾,共度夕阳西下。”一沙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是不错的。”
“多谢!”段慎独看着香芋江,陷入了沉思。
十年来经历过的往事一幕幕闪过,从妻子的临终背叛,他查出身患致命脑疾、命悬一线,到辞职写小说,一无所有,到郭紫瑶、慕鞍城、韦郁缇进入他的世界,遭遇各种啼笑皆非,到他卷入□□冲突,被财阀及□□头子霍攻多次袭击并威胁,不得不离开郭紫瑶,艰苦创业,再到他和韦郁缇成婚又离婚,再到他成为百亿身价的段霞山集团的老总,经历决定生死的枪战……他无可抑制地打开回忆之门。从前妻去世开始,他的回忆就像是一幕电影。
时光回到十年前。雍海市临海悬崖,临死的妻子柳迟迟坐在轮椅上,身穿发黄却干净的白色连体裙,对站在身前的段慎独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段慎独身材高大匀称,那时40出头,英俊儒雅,一身黑色,眼睛里有不少血丝,头发亦白了许多,凑近妻子柔声道,“我认出来了,这是你大学时穿的裙子。”
十七八米远处,18名身披黄红色袈裟的青云寺和尚坐成三排,齐声颂唱《六字真言颂》:“虔心皈依怙主三宝,真心怜悯慈母众生。嗡嘛呢呗美吽……”为首的是千年古刹青云寺主持勇悟。勇悟是举世闻名的高僧,60多岁,却戴着黝黑的铁面具。
“我给你戴了21顶绿帽。”柳迟迟冷酷中有点得意。
“什么?!”段慎独温柔的脸色瞬间变青。
“佛为导师法为正道,僧为善侣同为救主……”和尚们齐声颂唱。
“为什么?!”
“以报复你对我的无情。”柳迟迟表情恶毒。
“我被你算计,成为你老公,21年不离不弃,你竟然这样对我?”
段慎独女儿柳寓都跪在和尚队伍后面,一身黑衣。晚春的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是典型的娃娃脸,楚楚动人,倔强冲动。她长相和性格一点都不像她妈。
“口诵真言心中祈祷,地狱烈火从此熄灭……”
“算计?没有算计,我爱你,想得到你,不是算计!”柳迟迟咳嗽起来。
“就是算计!”段慎独想起21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们都是国内顶尖名校雪城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她父母都出差了,她邀请他去她家为她庆生,却故意灌醉他,和他发生关系。
“不!我当初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拒绝了一大堆男人的追求……包括远比你前途的汪组横,他愿意为我死,而嫁给你这个书呆子,却没有得到一天的爱情。我一辈子都……都搭在你这里!我不甘心!”柳迟迟得了白血病,长期化疗让她瘦骨嶙峋,掉光头发,像个怪物,但身躯依旧庞大,凶起来仍然吓人。
“搭在我这里?是你设下圈套,我们奉子成婚,为何又不甘心?”段慎独憋着声音,他不想这些糗事被他的朋友勇悟大师以及这些和尚听见。段慎独瞟了一眼勇悟,勇悟闭着眼睛。
“我整个一生都给了你,我最美好的年华,我的全部青春,我的心,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的一切,我不甘心!”她流泪尖叫。
“诵持六字威力无比,十八地狱变成乐土……”
柳寓都含泪看着妈妈,似乎感受到父母在争吵,眼里有些绝望。
“倒成了你出轨有理,我是罪人?”段慎独满眼通红,像是进了辣椒水。
“我全心全意爱你,我对你的爱是全世界最伟大的爱,却换来了一世的寂寞,一世的无望!”
“我的青春也在你这里,我从未背叛你,何来你如此无望?你给我戴了21顶绿帽,又何来最伟大的爱?你不过是要占有我,彻彻底底地占有我,占有不得便满心仇恨。这不是爱,迟迟,你理解错了,爱不占有,你也不懂爱。”
“不!”柳迟迟一怔,张大嘴巴,呼吸急促。一只海鸥从他们眼前飞过,消失在大海深处,就像他们的爱情。柳迟迟回过神来,道:“我没错,我没错。我给你的就是……全世界……最伟大的爱!”
“你出轨的是谁?”
“你永远不会……知道,21……个男人,你会恨我,永远恨我,也永远记得我!”柳迟迟眼睛里闪过亮光。
“贪心无尽欲望皆空,恶趣业因弃之从善……”
“我原本就没想过要忘记你,我还感激你,给我生了都都!”段慎独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女儿却怨恨地看着他。
“生也不是给你生的,她是我的,跟我姓!”柳迟迟气息很虚弱了,“我活着的时候,你无法离开我。我死了,你也休想忘掉我,我将……将……永远活在你心里,和你在一起。”她指着他的心窝,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这种目光让他害怕。
她曾经因为段慎独和一些女性走得比较近,或者多说了几句话,就把对方的狗砍去头和四肢,扔在对方的办公桌上,或者跟踪威胁别人,把段慎独吓得够呛。过去21年在她完全掌控下的生活一股劲儿地袭来,段慎独全身发凉。
死神逼近,柳迟迟更虚弱了,无力地朝柳寓都招手。柳寓都跪着爬过来,抓住柳迟迟的手,眼里满是不舍和恐惧。
柳迟迟用生命中最后的余光看着女儿,道:“记得……妈的话。”
“妈,不要离开我!”柳寓都哭着。
“别像……妈,爱上……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永远别相信……爱!”说到“爱”字时,柳迟迟大吼一声,目光死死地瞪着段慎独,没有了呼吸。段慎独感觉自己被她的目光刺穿,觉得自己是如此罪过。
“如来佛子慈悲引路,众生往生极乐佛土。嗡嘛呢呗美吽……”
“妈!”柳寓都抱着柳迟迟的遗体嚎啕大哭。
咚——!青云寺的钟声传来,仿佛来自彼岸。段慎独仿佛灵魂被敲打,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沧桑。柳迟迟的生前的愿望是在海边离开,于是他带着他来到海边,没想到最后却得到这么一个耻辱的消息。这个消息像钟声一样,敲碎了他的心。
咚——!青云寺的钟声再度传来。
“吽字放光照亮地狱,冷热煎熬观音救度。嗡嘛呢呗美吽……”
观音救度、观音救度、观音救度,观音又在何处?段慎独心中悲凉。他试图用手将柳迟迟的眼睛合上,却发现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他再度回想起21年来被她完全掌控的生活,深感绝望,使劲掰她的手,却无法掰开。她抓得那么紧,直到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掰开。
她的手在他手背上扣掉一层皮,沁出血来。他感到发怵,跌倒,又站起来,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冰凉了。他满心悲伤,心道:柳迟迟,我们缘分已尽,愿你在天国幸福。永别了!
“是你害死了妈妈!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柳寓都指着段慎独的鼻子凶道。21年辛辛苦苦维持这个家的完整,都是为了女儿,女儿却如此对待他,段慎独心如刀割。
勇悟领着众和尚走过来,朝着柳迟迟的遗体鞠躬后对段慎独道:“她已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请段施主节哀!”
柳寓都要跳海,几个和尚伸手去拦,没有拦住。她噗通一声,跳入海中,激起白色的浪花。
段慎独看着死去的妻子,又看着跳入海女儿,这些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一个个这样对她。他满心悲凉和绝望,双眼快速变得通红。勇悟吃惊地看着他通红、诡异的眼珠,又指着大海。段慎独看海面,女儿已经消失,他甩脱鞋子,纵身跃入海中。
咚——!青云寺的钟声第三度传来。
“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勇悟道。
“师傅,他双眼为何红如火球?”30来岁的高瘦俊美和尚一沙问道,他极为崇拜勇悟。
“有人给他种下了魔,他必将继续遭受无尽劫难。”勇悟看着海面道,“一沙,你水性极好,下去帮帮他。”
“是,师父。”一沙跳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