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颂》一只橘子的桔

22、金 风 玉 露 一 相 逢 ， 便 胜 却 人 间 无 数

　　盛夏清风吹进，带来一室清凉。陆才瑾说罢，自顾走至堂屋正中的茶几前，朝宋凝霜唤道:“霜儿姐姐，你快过来，我这次去都城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宋凝霜见到茶几上的物件，无奈笑道:“你买这么多作甚，属实浪费了。再说，我若有缺的，自己出去买便是。”

　　“那怎能一样呢？”陆才瑾拿起其中一样:“你看，这支狼毫笔可是都城兴宝隆铺子的，绝大多数文人墨客都爱用这个，听说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也在他们家买来着，你不是时常抄书嘛，用这个你肯定喜欢。”

　　以湘妃竹为杆，鼬鼠毛制成的毛笔，轻巧精致，书写起来定是挥翰成风。

　　宋凝霜也很是满意:“我很喜欢。”

　　“还有束发带，我看你之前佩戴的都有些旧了，逛街的时候正好看到就买了……”

　　陆才瑾拿起物拾一件件同她介绍着，宋凝霜细细听着，心中动容。皆是琐碎细微之事，但废了不少功夫，心意胜过死物，而这些年时常如此，她们之间，早已亲如姐妹，言谢反而生分。

　　宋凝霜视线轻移，被一旁的小木盒吸引，她将盒子拿起，不由问道:“小瑾，这是何物？”

　　看见盒子，陆才瑾笑道:“你倒是眼尖得紧，这个呀，是茉莉花干。”

　　宋凝霜爱喝花茶，茉莉花尤甚。

　　她心里某个角落变得柔软，明知陆才瑾不爱听，但仍忍不住道了声:“小瑾，谢谢你。”

　　果不其然，陆才瑾白了她一眼:“霜儿姐姐，都和你说了几次，谢字我可不爱听，下次真的莫要再说了。”

　　“好——”宋凝霜笑道:“那你也别总给我买太多，以后若有需要的，我再问你便是。”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书院‘亥’班学子绘画课。

　　书院偶有安排野外采风，其用意让学子们在自然环境中进行观察与创作。

　　城北郊外，凉亭下丛丛荷花盛开在池塘面上，亭亭而立，争相斗艳。

　　学子们于长廊里，皆专心一致绘画。宋凝霜则站在亭中石案前，拈着那支陆才瑾赠与她的狼毫笔，看着池中的荷花，默立沉思。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而又神情专注地于空白宣纸上挥毫泼墨，笔触勾勒出道道不同的线条，将留在心底的景物完美地展现在画纸之上。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画作已然完成。只见画中淡粉荷花娇艳，围有绿叶依依，其色彩变化及细腻的层次感，将它的神态展现得淋漓尽致，生动传神。

　　她刚搁下笔，一学子便来至身前，展开画作，询她问道:“先生，农耕人该如何作得？”

　　宋凝霜看了看他手中的画，稍加思索，开口道:“凡画，人最难，次山水，后物。绘人前需确定形态基础，以面作之，线条表现力要强，人物五官各不相同，需懂得结构变化，用往常所教你们的绘画线条技巧。”

　　她指着宣纸上的画，继续道:“再有，此处构图时，牢记‘上紧下松’，人物面需多留空。你先绘，届时有不懂再来问便是。”

　　学子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

　　此时不知是谁作声:“诶——你们快看，那片可是梨林？”

　　宋凝霜闻声望去，只见田垄坡上，株株梨树枝繁叶茂，密密匝匝的梨果缀满了枝头……

　　不知想到何处，她交代学子们兀自不可妄行，言道自己去去便返。

　　成片梨树结满梨果，个个巧实，绿叶掩映间，已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梨花春落尽，青菓次第开，看样子金秋又会是个丰收之年。”

　　风吹过梨树枝叶，簌簌有声，宋凝霜静静地站着，忽见上面不知从何处飘来几片花瓣，松松划过肩侧，最后慢悠悠旋落在地上。其中，一片花瓣从她身前而过，宋凝霜伸手接过，稳稳躺在她的手心。

　　她端详着手心中的花瓣，过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它来——

　　这不是梨花吗？怎么会……

　　香风过处，花瓣陆陆续续从上往下撒落，宋凝霜循着花瓣飘来的方向走去。

　　待行近，花絮愈浓，直至一棵梨树前，宋凝霜出奇的吃惊，只因此处与别处大为不同，却是簇簇梨花如云锦般漫天飞扑，洁白如雪，如梦如幻，她不禁被这异景吸引，心下满是愕然……

　　炎夏时节，怎会有繁盛梨花？

　　姜书梨自盗取血赤珠后，当即回了庆元县，后在白灵子告知下，得知想要完全恢复修为，不光借助血赤珠，还需寻处根源，释出原形，灵力合一方能达到目的，是以她寻了此处修炼。凡人眼中奇异之象不过是自己幻化出来的真身，并非凡间普通梨花。

　　“竟如此神奇，若非我眼花，定是树仙无疑了。”她边轻声低喃，边踱步走近，抬手触摸着枝桠上的花朵。

　　姜书梨见有凡人靠近，早有警觉，待来人靠近，未曾想竟是宋凝霜。

　　她本欲不与理会继续修法，可听对方这番言论，且又被树下之人指尖无意触碰，实在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响。

　　“是何人？”突然间听见笑声，宋凝霜警觉环视四周。

　　这一声，莫名让姜书梨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她不知这情绪缘何而来，但只要自己不现身，对方自是不会寻见。

　　可若继续躲着，心中却似乎生出了一丝不忍来。心念转换间，姜书梨已从侧方缓缓走出。

　　她一袭淡粉轻纱，容貌清媚艳丽，梨花一映下更是粲然生光，步履轻盈，款款朝自己走来，宛若仙子。

　　“姜……姜娘子？”

　　自上次一别已有数十日，对方失约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宋凝霜虽不曾显露，可难免存有芥蒂的。如今再次相见，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和眷念，而原本那点小小的想法早已土崩瓦解。

　　看到宋凝霜眼中掩不去的诧异之色，姜书梨眉梢轻挑，眼神灵动，嘴角漾着笑意道:“宋郎君，别来无恙？”

　　比起荀蓉笑得妖娆媚态，姜书梨的笑中更多了一些娇柔与深婉。宋凝霜看过不少面容姣好之人，但唯有眼前女子，一颦一笑间尽态极妍。

　　姜书梨见她仍未回应，语气里带了一丝疑惑:“宋郎君？”

　　正当宋凝霜微微愣神间，听见对方再次出声唤道。

　　她醒过神来，匆匆移开视线，脸上不自然地泛起红晕，尴尬地避开了姜书梨的眼神，道:“我……我携众学子在此处授画，看见梨林便来看看，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姜书梨闻言一怔，随即莞尔笑道:“宋郎君很是有趣。”

　　不明所以的宋凝霜茫然的看着她:“什……什么？”

　　两人相对而站，姜书梨见她有些傻气，嗤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一双桃花眸中潋滟不已。

　　她偏头看了看眼前的梨树，转而问道:“宋郎君也喜爱梨花？”

　　“嗯，我喜爱它，因为它纯洁，淡雅。”

　　“哦？”姜书梨掩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在我认知里，梨花花色平平，并无特别之处。而天下所有花中，不乏色泽艳丽，芬芳馥郁的花，为何偏偏宋郎君唯独爱之？”

　　“梨花花色呈现为皎洁的玉色，即便它没有桃花的娇艳粉嫩，亦没有杏花的姿娇妩媚，但其白清如雪，素洁淡雅，美而不娇，倩而不俗，却更让我欣赏。”

　　姜书梨忽想起，自己被荀蓉所伤，现出原形坠落在这人院子里时，被她灌养在瓷瓶中。细想她若是无心，大可把玩一番再随意丢弃便是，又何需大费周折寻个瓷瓶。方才询问前，是存有几许忐忑，还有一丝期待，眼下亲耳听闻她对梨花品论，心里自是颇为雀跃。

　　“不过说起来，我家中原本倒有一株梨花，甚是好看。哎，不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