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予廿

24、第二十四章

　　“娘子，明天就是乞巧节了，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顾如歌专心抄写佛经，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秋稚。
　　“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不是约好了府上其他人去吗？顺便给我也买一份回来就好。”
　　“那怎么行！这些东西都是要亲自准备的，否则就不灵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呀！要去就趁早，也不用拿我做幌子，早些回来。”
　　“娘子仁厚，奴婢一定很快回来！”
　　秋稚笑眯眯的离开。
　　抄完最后一个字，顾如歌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恍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如今已经到乞巧节了。
　　往年这个时候，似玉总是会买来许多的东西，二人凑在庭院里自己过，可今年人不在了，她也许会被京中某位官眷邀请赴宴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晚间用膳时就来了人传信，不过是皇后派来的人。
　　“传皇后娘娘口谕——”
　　顾如歌与顾夫人齐齐跪下。
　　“适逢乞巧佳节将至，本宫念吾儿元嘉无同岁姊妹为伴，难免佳节冷清，故于南郊行宫特设乞巧盛宴，逛邀城中官眷之女一同共度佳节。”
　　“二位快快请起吧！”
　　柳长史说完后立即冲顾夫人行了个礼。
　　“敢问长史，这乞巧宴可是要在南郊行宫留宿？”
　　“虽然在皇宫中不宜如同坊间那般大操大办，但皇后娘娘为了让诸位娘子们欢欢喜喜过节，也是一样都没有落下的准备好了，在行宫里留宿自然是免不了的，不过夫人放心只在行宫中留宿两晚，待第三日送走巧神娘娘后便可返回。”
　　“多谢长史，长史辛苦。”
　　“既然皇后娘娘的口谕已经传达到了，下官也就不再叨扰。”
　　等到柳长史彻底离开后，顾如歌才开口说话。
　　“恐怕是个借口吧。”
　　“你倒是敏锐，皇后娘娘此举就是为了挑选心仪的太子妃，留宿两晚，为的就是方便观察，乞巧节都是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娘子去的，我们做母亲的倒不好跟了去，届时失了约束管教，指不定多少人前端着贤淑架子的孩子都要露出娇生惯养的毛病来。”
　　“阿娘放心，女儿一定会规规矩矩地，不惹麻烦。”
　　顾夫人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你上回在皇宫里不好还手，自己也不老老实实地说出实情，我也就只只随意叮嘱你两句，反而还助长了她们的气焰，你爹爹虽说不在京中，但官阶也不必他们低，此次是在行宫里，受了欺负就要还回去，不必怕她们，打赢了最好，打输了，阿娘就帮你打回去，反正就只是女儿家的玩闹罢了。”
　　“阿娘，我第一次不过是没见过那样的场面，有些胆怯罢了，但后来我一次都没让他们欺负到我，下次也不会的。”
　　“难道你忘了你之前失踪的事？难道就不是她们所作所为？”
　　还真不是，可顾如歌没敢说，心虚的笑着。
　　“哎呀阿娘！她们不是没得逞吗？想必她们也不敢了。”
　　“就你心大，也不知道还手。”
　　顾夫人叹气又摇头，可顾如歌并不是有仇当场就报的性格，她会等待到最佳时机，并尽全力给出致命一击。
　　日夜轮转，顾如歌早早地就被自家娘亲拉起来收拾东西。
　　“多带几件衣裳，虽不是去花枝招展比美的，却也要提防着弄脏衣物，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我记得你这几日来月信，记得带好月布和草木灰，还有……”
　　顾夫人事无巨细的替顾如歌打点着，忙得团团转，顾如歌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
　　“还有，秋稚你一定要看住她，切记不能贪凉，如今虽说正是热的时候，也不许多贪吃那一口冰，小心日后年纪大了呀有的你受的。”
　　“是，夫人。”
　　秋稚悄悄使眼神打趣顾如歌。
　　“阿娘，东西都准备够了的，再准备，您是要把整个屋子都搬过去吧。”
　　“唉——，罢了罢了，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二了，你也准备准备出发吧，不要迟了。”
　　“阿娘你起这么早为我准备，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注意安全呐。”
　　“女儿知晓。”
　　母女二人深深对视一眼，顾如歌行完礼就离开了。
　　南郊行宫离城中稍远，顾家得马车走了好久才赶到。
　　顾如歌下车时没见到几个人，倒也不惊奇，出示柳长史昨日留下的令牌后就被人带到一处院落中。
　　“娘子这南郊行宫真好看啊！”
　　“那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
　　“不要，好看是好看，可平日里都没个人来，多无趣。”
　　“早些收拾吧，我看这行宫里处处都准备上了花，想必也已经设好了七娘神像。”
　　“那，我们见过皇后娘娘了就可以去祭拜七娘？”
　　“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皇后娘娘有其他的安排呢？”
　　“娘子英明！”
　　顾如歌笑了笑，继续帮着秋稚把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
　　“见过顾娘子——”
　　来人是周沐身边的万长史，顾如歌放下手中的东西迎过去。
　　“可是殿下找臣女有什么事？”
　　“殿下听闻顾娘子到了就立即让下官来请您过去叙话
　　“原是如此，正好臣女也有些事要去找殿下，长史稍等。”
　　顾如歌又走回去。
　　“那个装满的书册的状元箱呢？”
　　“在这。”
　　“拿得动吗？”
　　“娘子放心。”
　　顾如歌点点头，走出来与万长史点头示意。
　　“顾娘子请——”
　　顾如歌还是担忧那箱子书太沉，怕秋稚坚持不了多久，立即跟在万长史身后向前走。
　　穿过回廊，路过花团锦簇的园子，再踏上横跨整个荷花池的木桥，顾如歌远远就看见有重兵把守的一处小院。
　　跨进院门，满目绿荫，那枝干虬结的葡萄架下正躺着周沐。
　　“殿下，顾娘子到了。”
　　周沐瞬间就坐直了，笑着看向顾如歌。
　　“臣女见过殿下。”
　　“快快赐坐——”
　　顾如歌坐在周沐身边，立即招手示意秋稚上前来。
　　“殿下之前交代臣女办的事，拖到如今总算事办好了，殿下放心这箱子里的所有书册臣女都一一审查过了，即便是被皇后娘娘发现了，也不会被责怪的。”
　　“顾娘子真是体贴入微，本宫主很是放心，万长史将东西拿下去收好，顺便待顾娘子的侍女也下去歇一歇，天气太热了。”
　　“是。”
　　周沐故意把人支走，在确定她们已经走远到听不见说话声后，她冲顾如歌狡黠一笑。
　　“殿下这是何意？”
　　“万长史虽然自幼与我一处相处，许是比我大了几岁的缘故，总是显得老成持重，若是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还会向母后告状。”
　　“想必万长史也是为了殿下好。”
　　“我都明白的，只是接下来的这些话还是只说与你一人听好了。”
　　周沐示意顾如歌再凑得近些，顾如歌虽然不解，但也仍旧配合。
　　“此次乞巧节，母后可不是为了我办的，是为了给太子哥哥选太子妃，而且太子哥哥自当初生了一场奇病之后，每次用完晚膳之后都会来行宫泡一泡温泉，说是医官讲的，天然的温泉有助于疏通筋骨、活血益气，尤其是这大热天的时候功效最佳，所以……”
　　讲到此处，周沐就停下了，目光怂恿着顾如歌。
　　“殿下，所以之后的话是臣女所不敢肖想的，也是臣女所不能逾越的礼教规矩。”
　　周沐瞬间就难过起来。
　　“可……这些贵女里面我就与你一人格外交好，若是你不能成为太子哥哥的太子妃的话，我实在难以与她们相处……”
　　“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这些事并非是臣女与殿下所能左右的，一国之太子妃意义非凡，不仅仅只是您一个人的兄嫂，还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之一，更是要能承担起作为太子妃的责任，如若臣女就只是因为与殿下交好便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又无法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那么不仅仅是殿下与臣女个人之过，更是家国门楣之辱。”
　　周沐冷静了下来，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好吧，不过本公主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多谢殿下好意，臣女感激不尽。”
　　这时万长史匆匆赶来，说皇后那边开始催了，顾如歌这才跟着周沐去到摆放七娘神像的殿中。
　　“儿臣见过母后。”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一定是元嘉缠着顾娘子，快来吧，不要误了时辰。”
　　皇后一语道破二人迟来的原因，周沐没有过多解释，讨好的笑了笑，二人随即站好。
　　侍香的宫女将已经点好的香递向身边的贵女，在皇后的带领下，众人持香朝桌案上的七娘像拜了三拜，依次上前将香插入香炉中，如此反复三次，才算完成了祭拜。
　　“现下还早，园中除了摆放了许多娇艳的花还请了宫里诸多善手工的女官，诸位娘子们都去赏花玩乐吧。”
　　“是——”
　　贵女们齐齐散去，周沐被留下了，顾如歌也没有多想，独自一人去园中闲逛，也不知道秋稚又在何处逗留，她也懒得管。
　　园中确实娇花遍布，顾如歌被迷乱了眼，所有的桌案前都围满了人，只余一处剪纸桌案前没几个人，她凑了过去。
　　那位女官手法极其灵活，三两下就剪出了一副可爱的花样，那浑圆俏皮的小鸟栖在枝头，顾如歌嘴角不自觉扬起。
　　“敢问大人可否能教授小女如何剪一只振翅而飞的鸟？”
　　“自然，娘子请坐。”
　　顾如歌欣然坐下，拿起红纸便在女官的指点下开始剪小鸟。
　　她到是第一次做这些，停停顿顿，顿顿停停，总算磕磕巴巴的剪完了，只是那鸟有些呆傻，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自由飒爽。
　　“大人见笑，小女手拙。”
　　“娘子许是第一次剪吧，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下官幼时学的时候常常剪到手指。”
　　“大人去忙吧，我想自己试试能不能自己剪出来。”
　　“那娘子当心，剪子锋利，不要伤着了自己才好。”
　　顾如歌笑着点点头，紧接着又拿起一张纸，随后她脚边堆积起厚厚的碎屑，可是每一张成品都不是她想要的，她长叹一口气，最后再拿起一张纸。
　　这一定是最后一张了，要是这个再失败，那……就算了吧……
　　顾如歌埋头专心致志，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放高点——，再高点——”
　　“你看你看——”
　　“那只飞得最远！”
　　……
　　有一只蓝色的纸鸢渐渐落后，徐晚竹冲孟若棠使了个眼色，后者会心一笑。
　　“呀！怎么有只落单了呀！好像是张家娘子的——”
　　紧接着附和声越来越大，那位张娘子也听到了，急得面红耳赤，无论她怎么调整，纸鸢始终无法飞得更高，反而越来越低，此时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跟着帮忙。
　　“跑起来啊——”
　　那位张娘子，丝毫没有犹豫，一面盯着天上的纸鸢，一面盯着脚下就开始了。
　　“往左啊——”
　　“右——，右边有风来——”
　　……
　　三言两语之间，那位张娘子慌了阵脚，毫无方向的开始跑了起来，也越来越靠近顾如歌。
　　几乎是眨眼间，那位张娘子跑得头晕眼花，手脚酸软，失去了控制，径直朝顾如歌撞了过去。
　　“娘子——”
　　“啊——”
　　在众人惊喝的那一瞬间，顾如歌被那位张娘子撞得整个身子向前伏倒，手中的剪子划过掌心。
　　“啊，嘶——”
　　“娘子没事吧？”
　　众人很快围了过来，有人扶起眼中泪水摇摇欲坠的张娘子，也有人被顾如歌掌心那道触目惊心的口子吓得连连后退。
　　顾如歌翻过自己颤抖不止的左手，伤口正汩汩冒血，她疼到额头全是汗珠，还好那位教她剪纸的女官立即翻出手绢替她包扎。
　　“还围观着做什么，立即上报皇后娘娘，叫太医来！”
　　事后，顾如歌在自己的院落里休息，秋稚满脸心疼的捧起顾如歌的手。
　　“奴婢……下次再也不离开娘子半步了，这么大个口子，的多疼啊……”
　　顾如歌被手心传来的疼痛折磨得无精打采，皱了皱眉。
　　“没事的，女官提醒过我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娘子……分明就是那人故意的，哪有在那里放纸鸢的嘛……”
　　“……放纸鸢的人太多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摔了，我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家没必要为了伤我还把自己搭上，你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我近日不方便处面晚间的宴席了……”
　　“是……”
　　秋稚抽泣着起身，分外不放心的看向顾如歌，一步三回头。
　　“去吧……我没事……”
　　直到人走远了，顾如歌倒吸一口凉气，方才强撑着舒展的眉头重重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