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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事事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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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活尸围到王府后,便开始试图进入到王府之中。红漆大门叫他们拍得阵阵作响,门倒是巍然不动,只是这些杂乱无章的闷响落在夜里着实让人心惊。
沈扶玉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正犹豫要不要破开这道门看看这些活尸想做什么的时候,便听见一旁的草乌开了口:“师兄……他们似乎是毒尸。”
闻言,沈扶玉脚步一转,走向了草乌,从池程余手里接过了草乌。
他看向草乌的眼睛,温声道:“师弟,开始吧。”
他说完,手心朝上放于腰间,白色的灵力水流般漩成一个圆圈,泛着耀眼的光泽,像是受到了他的吸引,草乌毫无血色的消瘦左手也慢慢抬了上去,他手心朝下,也起了一个阵法。
雪白的水流中又添入一抹青色,两者首尾相接,在相对的手心中不停转动运作着。
沈扶玉领着草乌走近结界,细细去打量面前还在不停挣扎、发出嘶吼的活尸。
“确实是毒尸。”
草乌的声音从阵法中传了出来:“毒尸是一种临死前中了某种毒素的活尸,毒素不同,毒尸的反应和表现也不同。活尸与毒尸的区别在于,活尸只攻击活人,活人被活尸所伤会死亡变成活尸。而毒尸死人与活人都会攻击,二者被毒尸所伤都有可能变为毒尸。
但是毒尸因为毒素入体,行动力极其缓慢,感染力也极低,并不像活尸那般撕咬一口便感染,毒尸咬一百个人兴许才能感染一个。这也是毒尸不如活尸那般常见的原因。”
王镇的这些毒尸,行动迅速不说,感染力也奇高,很明显是有什么辅助之物在身。
沈扶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前的王府。
他记得,这家似乎是在办白事?
“能查出来是什么毒吗?”沈扶玉问草乌。
草乌很快地回道:“白日里与常人无异,夜间却突发剧毒,许是相斥草作祟。”
沈扶玉并非医修,对这些植株不甚了解,他问:“那是何物?”
“一种灵草。白日性温和,有凝神固魂之效,但夜晚便是另一副模样——它有剧毒,触之必死。因而叫相斥草。”草乌回答道。
如此看来,倒符合面前这些毒尸的模样。
“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沈扶玉道。
草乌问:“师兄如何想?”
沈扶玉道:“先放任他们一下,看看他们在找什么。”
“好,”草乌道,“只是还是要尽快查清毒源,还有不到一日的时间,毒素就会彻底渗入他们的身体,到那时,活人也会死亡。”
不到一日。
沈扶玉的面上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凝重之意。想来也是,即便白日再怎么正常,这也是中了毒的毒尸。
那么时间就很紧迫了。
沈扶玉攥紧了剑,有几分压力。
池程余只能听见沈扶玉的声音,很轻易地就猜到了他是在通过那个阵法和草乌交流。他嫉妒万分,又掺了许多难受,敢情三个人里,只有他最多余!
这个病秧子,怎么如此讨厌!
沈扶玉跟草乌讨论完,就撤回了法阵,他将草乌送回池程余那儿,池程余心底多有怨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无意间的一瞥,倒是让他一惊——这病秧子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直接从病秧子变成死人了!
沈扶玉没去管池程余心底的想法,他凌空踏了几步,一掌灵力劈出,在毒尸群中震出一条路来,但没伤及毒尸,衣袍蹁跹间,他落到王府的门前。
掌中灵力再起,打在大门上,那沉重的大门猛地朝内大开,带起一阵狂风,院内丧幡狂舞。
王府的下人纷纷从各个方向跑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别怕。”
沈扶玉飞到他们身前,画出一道雪白的结界来。
王心慈和王修远两姐弟也跑了出来,他俩之间离得远,明显是起了隔阂。
王心慈压住心底的害怕,勉强镇定下来,问道:“沈仙君,这是?”
“个中缘由,不便透露,”沈扶玉摇了摇头,“还望各位见谅,贵府坏掉的门我会赔偿。”
“不不不,”王心慈连连摆手,“这大门倒无所谓……”
王修远有些不满:“怎么就无所谓了?你日后要嫁出去当然无所谓!况且,沈仙君本来是要保护我们的,眼下却砸坏我家大门……哼。”
“那你别让我师兄保护你啊。”池程余当即翻了脸,毫不留情地开了口。
王修远当即道:“他保护我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要你们修士做什么?”
池程余:“?”
他冷笑一声,正欲骂他个狗血淋头,便被沈扶玉轻轻拉住了手。眼下情况紧迫,由不得他们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池程余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王心慈脸色也不太好看,怕沈扶玉生气,连连给他道歉:“沈仙君,您别生气……”
“无妨,”沈扶玉给她笑笑,看着涌进王府大院的毒尸群,低声道,“还请各位待在结界里,这结界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沈扶玉说完这话,便立刻去了毒尸那边。院内的毒尸迈着僵硬的步伐,在四处游荡翻找着什么。
很快地,其中一个毒尸便在一棵老树下翻出来了一张驴皮。
驴皮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扒下来有一段时间了。
拿到驴皮后,这群毒尸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当即一动不动了。
沈扶玉眸光微闪,是他们受到了刺激,还是背后的驭尸人受到了刺激?
他不再犹豫,提剑而上,清月剑散发出温和的柔光,一落进去,那群活尸便群起攻之。沈扶玉足尖轻点,在空中虚虚踩了几步,衣袍翻飞间落到王老爷的身后,指尖捻了一点灵力,根据草乌所说的那般依次封了王老爷的几个穴位。
王老爷抽搐了一下,半晌,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顷刻间。
池程余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的动作惊到了,眼里迸发出崇拜的亮光,他扯了扯草乌的胳膊,震声道:“你看!你看!”
草乌没回话。
池程余:“……”
至少在这一刻,这个死人要比那个废物讨人厌多了。那废物好歹会同他一并欣赏大师兄呢!
沈扶玉一见有用,一边躲避着活尸的攻击一边挨过点过他们的穴位。活尸速度很快,但沈扶玉速度更快,他的身体在急速的移动中混入雪白的残影中,像是一只蝴蝶般轻盈,叫人眼花缭乱。
直到最后一个活尸倒下,他的身影才停在了最中间。
清冷的月光静静流淌在清月剑的剑柄上,描摹出一剑一人的模样,把沈扶玉的影子拉得很长。
剑柄朝下,沈扶玉微微垂眸,剑光映照在眼眸中,波光潋滟,他安静任由发丝和衣袍翻起的弧度渐渐平息。
池程余光是看就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在熊熊燃烧,他激动得险些跳起来,他大师兄就是天下第一剑修!
沈扶玉收回了剑,迈步走向王心慈,王心慈还沉浸在他方才那一通招式中,见他转身走来,惊得抖了一下。
“沈仙君?”王心慈疑惑地问道。
“王小姐,”沈扶玉将那张驴皮用灵力召来,摆在王心慈的面前,“冒昧问一下,请问这张驴皮有何特殊之处吗?”
“啊?”王心慈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哦哦这张驴皮。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剥下来的驴皮嘛。”
沈扶玉微微拧眉,看着这块驴皮,再次问道:“确定吗?那这块驴皮的来源呢?品种又是什么?何时剥的?方便告知吗?”
他想得认真,丝毫没察觉到王修远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听他问了这几句,王心慈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却听池程余震声喊道:“师兄!”
那王修远竟是不知何时中了毒,锋利的指甲直直冲着沈扶玉的面门而去!
池程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果断抽剑上前,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竟一剑把王修远的头给削了下来!
王修远的头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幽幽地转了几个圈,身体失去了支撑,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血液汩汩地从脖颈处流出来。他的头正对着自己的身体,死不瞑目。
滚烫的鲜血溅到了池程余的脸上,池程余拿着剑,阴沉地看着王修远的尸体,竟是隐约有几分走火入魔之势:“你敢伤我师兄,你找死。”
这个时候的池程余,好似一个可怖的恶鬼。
王府寂静了一下,旋即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地尖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啊!杀人了!”
沈扶玉反应了过来,赶到池程余的身后,一掌灵力打在他的心窝处,低声喊:“池程余!”
池程余的眼神稍稍清明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脸色渐渐惨白了:“师兄……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不觉得自己杀了王修远有什么错,他只是担心会给沈扶玉带来麻烦。一想到沈扶玉要给别人道歉赔罪,他的心都要死了。
“王姑娘,”沈扶玉没回复池程余,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此事是我派的责任,我必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王心慈静静地看了会儿王修远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怀念一会儿轻松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有几分爽快,复杂极了。须臾,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没事,他毕竟是毒尸,令师弟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哦对,沈仙君的那个问题,那张驴皮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他的来源地——小牛村,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扶玉微微拧眉:“小牛村?”
“从王镇一直往西南边走,那儿有很多山,山里有个村子。”王心慈鼓起了勇气,虽然这事牵扯到了他们家,但为了能赶紧解决这件事,让爹早早安息,她也顾不得了。
那村子名叫小牛村。村子依山而建,山上只有石头,什么也没有,官府也不关心他们这个只有几十个人的村子,这个穷村子年年都有饿死的人。
但是前年还是去年的时候,这村子出了个会元。整个村子都震惊了,没想到他们村也能出个会元!
于是村长召集了全村的人来给会元凑进京赶考的盘缠,可还有一点怎么也凑不够,村长便主动骑着一头跛驴来找王老爷借钱,还把跛驴压下来了。
就这样,会元带着全村的期望与善意进京赶考了。
村长以身作则,出的钱财最多,堪称倾家荡产,导致有一夜他小儿发热,他竟拿不出一个子儿来给小儿看病,让他不足一岁的小儿子硬生生发热致死。
王老爷看他实在太惨,便没再提还钱的事情。总归那会元考个一官半职回来,他们村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不止王老爷这般想,小牛村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谁料那会元竟是人面兽心,卷着全村的血汗钱跑了不说,还与山上的强盗勾结,将小牛村抢劫一空!而这群狠心的畜牲为了掩盖罪行,最终竟屠了整个村子。带头反抗的村长死相最惨。
倾家荡产、中年丧子、好心没好报,最终还落了个惨死的结局,这人生简直惨不忍睹。
池程余不知何时带着草乌凑了过来,闻言,当即气得破口大骂:“那会元真不是个东西!背信弃义,厚颜无耻,怪不得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沈扶玉没有妄下定论,他看向王心慈,有另一个疑问:“这驴皮可是那跛驴的?”
王心慈难免尴尬,但还是实话实说了:“正是。当时强盗屠村的事情传来,我爹一看要不回来钱了,便把那驴卖给做驴肉火烧的了……那驴又瘦又老,只卖了十五个铜板。驴肉留在了驴肉火烧那,驴皮就带回来了。”
然而没过几天,她爹就重病卧床,久治不愈,熬了又熬,最终还是在前几天撒手人寰了。王心慈想到这,难免觉得她爹是不是遭报应了。据说那种从小养到大的畜牲对主人都很有感情的,更甚者,能通灵。
可是她家也没做什么呀,她爹和小牛村的村长并不熟悉,村长要借白银一两,镇上能借的人多了去了,但是都没有借给村长,只有她爹出于善心借了,最终卖驴抵来的也不过十五个铜板。
“如此,”沈扶玉垂了垂眸,眼睫毛垂下来一片阴影,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多谢王姑娘的告知,这些毒尸在天亮后自会醒来,彼时结界也会消失。我等还要继续调查这件事,就先行告退了。至于令弟的事情,待结束后,我派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多耽误一会儿,毒素便会渗透得深一些。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沈扶玉耽搁不起。
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王府。池程余见状,忙带着草乌跑了出去。
“大师兄!”池程余赶上了他,他虽心虚,但嘴巴倒是一停未停,“那会元也太不是人了,村民也好惨,好心没好报,村长最惨——大师兄觉得她说的事情怎么样?”
“我觉得,”沈扶玉脚步一顿,看了眼深深的夜色,方才道,“半数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