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田野景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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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温馨提示：平躺是个绝对不宜饮食的糟糕姿势。】
【温馨提示：请尽量避免平躺进食，也不要强迫他人平躺进食。】
【玩家，你在听吗？】
“咳！咳咳咳咳……嘶……”
在被甜品谋杀的前一秒，伊恩本能地推开压在他胸口上的行凶者，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身下的被褥褶皱中落满了松饼碎屑，仿佛一个贪食的孩子刚在床上享用过点心。番茄汁也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在衬衫雪白的前襟上晕染开一片浅绯色的斑痕。
他将半张脸都埋在手掌中，花了好大功夫才稍微缓过口气。
从第二与第三指的缝隙之间，阿南看到一只夹杂着血丝的橄榄色眼睛正怒视着她。
“你*粗口*刚刚是想杀了我吗……！”手掌下传来这样闷闷的怒音。
“但是，午餐很美味吧？”阿南狡黠地眨眨眼，亮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不还是把松饼和小番茄全都吃完了？”
“那*粗口*几乎都是你强塞进我嘴里的……”
伊恩一面有气无力地辩解，一面低头整理起自己凌乱不堪的衬衫。他从床单上拾起他那只飞了老远的领花——鬼知道阿南是什么时候把它解开的——利落地戴回脖子上，然后把被番茄汁沾染上的部位巧妙地藏在那片波多尔红的口水巾下。
过了半晌，他才嘀嘀咕咕地又补充了句：“……松饼的味道确实还行。”
可惜阿南并没有听到末了这句。此时，我们的侦探小姐已经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酒瓶身上了。
“所以，这瓶酒你打算怎么处理？带回内瑞雅布郡给你家伊丽莎白大小姐尝尝么？”阿南问道。
“我刚刚说过了，小姐不能饮酒。你的记忆力真跟金鱼有的一拼。”伊恩垂睑扣着领巾，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阿南挑眉：“莫非这也与伊丽莎白的隐疾有关？”
“委托协议之外的事，不要多过问。”她得到了这样冷淡的答复。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阿南耸耸肩，“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好奇吧！更何况还是我这种求知若渴的侦探呢？”
“和侦探不侦探没有关系，我看你这人只是八卦心比较重……”伊恩叹了口气，将掩住口鼻的手放了下来。
阿南注意到，他下垂的嘴角边仍残留着一抹金棕色痕迹，兴许是没舔干净的枫糖浆。
正当她准备抬手替伊恩擦去那污渍时——
叮咚。
伴随着熟悉的提示音，一行白字浮现在眼前。
【支线任务：调查风信子庄园前庭。】
「支线任务？这是什么意思，博士？」
【字面意思。『支线任务』即游离于主线之外的独立任务，完成与否都不会直接影响到主线的进行。不过，积极完成支线也有一定概率能获得额外情报，对主线推进或许能有所帮助。】
「谁叫你解释这个了，你当我没玩过游戏么……」阿南捏了把汗，「我是问你，『调查』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调查』乃是一位侦探必须具备的重要技能。这项技能允许使用者发现并不明显的线索，例如发现重新涂过漆的旧马车、意识到暗藏于草丛中的埋伏、注意到嫌疑人鼓出的口袋，或者任何类似的事情。】
「………………」
*****
尽管对于调查一事毫无头绪，但干坐着等到六点钟音乐会开幕未免也太无趣。于是，求知若渴的阿南小姐选择接受了支线任务——当然，某位可怜的瘸腿助手也被迫加入了搜查队伍。
他们从海辛娜宫正门出发，沿石径原路返回，没走多久，便回到了熟悉的前庭。
说是前庭，在阿南看来，道路两旁的布局倒更像是农田。秸秆铺就的田埂间，一丛丛蒜头样的迷之生物拥簇绵连，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同样，每一片原生态田野都会伴随这样的问题——良好的代谢循环令腐食生物踊跃滋长，化肥与土腥味直冲天灵盖。自小在城市中长大的阿南显然不能适应这种味道，被熏得干呕连连。
“海信斯伯爵还真接地气，居然在自家庭院里种菜。”阿南一手捂住鼻子，闷声闷气地吐槽道。
“你还真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菜田和花田都分不清楚。”伊恩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花田？这土里埋的怎么看都是蒜头啊！”阿南表示怀疑。
“蒜……”伊恩险些没绷住，但碍于此处是公共场合，他便及时把笑意吞了下去，“咳咳，那是风信子，小姐。”
阿南依旧将信将疑：“风信子？风信子几月开？”
“看品种。早的三月末开，迟的四月初开。”伊恩答道。
“现在是几月？”阿南又问。
“四月。今天是四月十二日，小姐。”
阿南瞅了瞅路边无垠的绿意，青绿的蒜苗样植物丝毫没有半点要开花的意思。她又抬眸看了看伊恩那对绿到发黄的眼睛。
“抱歉，我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它们是蒜头。”
“………………”伊恩轻叹口气，决定不再与分不清花卉与蒜苗的侦探争辩，“不过说起来，四月中旬还没开花的风信子确实挺罕见。——难道这就是你想要调查的东西？”
阿南揉揉眼，【支线任务】的那行白字依旧醒目地挂在视网膜角落里，耳畔也尚未传来叮咚的提示音，唯有微风拂过花田的簌簌声在回响。
“我想，恐怕不是。”阿南回答。
“好吧，那希望我们能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你所谓的调查对象。”伊恩轻笑一声，“倘若不能，我们就得错过今晚的音乐会开幕表演了。”
*****
阿南恨不得把伊恩那张乌鸦嘴给缝上。
四小时后，她与她的助手几乎踩着傍晚六点钟鸣的余音踏进了海辛娜宫一楼的圆形剧场。匆忙之间，她瞥见不远处的黑檀木舞台正上方，鲜红的帷幕正徐徐升起。
“走快点，伊恩。”侦探转头催促了一声，“我们已经迟到了！”
“您未免有些太为难残疾人了，我的大小姐。”她身后的男人拖着略显蹒跚的步伐，扯着嘴角苦笑了下，“况且，若不是您在花田中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匆忙的地步。”
“也不能完全算浪费时间吧，至少我们获得了额外情报不是么？”
“你是指你在半路上随手捡来的风信子花瓣？你最好能向我解释清楚那堆厨余垃圾与委托有什么关系。”伊恩压低声音，用起了内瑞雅布郡的方言。
“………………”
阿南陷入沉思，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一个NPC解释，自己的行为是出于系统的指示。
她与助手从午后忙活到傍晚，差不多把人海信斯老爷家的园艺土都松了个遍了，也没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眼看音乐会开幕的时间逐渐逼近，他们只能选择无功而返。
谁知道，在返程的路上，那熟悉的提示音却莫名其妙地响了起来——
叮咚。
【获得情报·风信子花瓣】
【在风信子前庭石径上捡拾到的红花瓣，其色泽让人很难不联想到风干蔷薇。然而，从形状上来看，这些花瓣似乎来自于风信子植株。】
【真是奇怪！周围的花田里明明只种了些尚未绽开的花骨朵呀……】
阿南循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尖踩上了一摊花瓣。
花瓣泛着瘆人的枯红色，与青灰色的石砖路几近融在了一起，乍看仿佛从砖缝中渗出的血液一般。
阿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触感柔和冰凉，与普通的风信子花瓣几乎无异。
“怎么了，小姐？踩到脏东西了？”背后传来助手关切的声音，“这是……花瓣？”
“嗯哼。”阿南得意地朝伊恩晃了晃手里的风信子瓣，“怎样，我说前庭有值得调查的东西吧！”
“值得调查？哈……”伊恩垂睑按住眉心，长呼出一口气，“我只能看见一个愚笨的侍从，一不小心在路边打翻了风信子花茶罐。——还有，希望您能加快点脚步。我可不想让全庄园的人都知道，距离音乐会开场还剩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我们的内瑞雅布公爵女儿还在庭院里玩花瓣和泥巴。”
让我们把视角拉回现在。
前来接待迟到的阿南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绅士。他拥有符合其年龄的尖利声线，以及一个符合其身份的名字——塞巴斯。
这位精干的老管家先是向阿南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随后颤颤巍巍道：“伊丽莎白小姐，您的座位在二楼观景台。请随我来。”
在跟随塞巴斯上楼时，阿南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一眼。
灰白的背头与八字须，干净笔挺的燕尾服，精致的金丝单边眼镜。就算没有其他人的介绍，阿南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和那些在贵族大宅里只手遮天的头号管家联想到一起。
用更加直白的话来讲，这位一看就是个会在不同副本里重复出场、循环利用的次要NPC。
顺着华丽的红毯阶梯登上二楼，这里的观景效果远比楼下要好得多。
与之相对的，楼上的座位数量却少得可怜。只有零星几位衣着异常雍华的贵族们翘腿坐在位子里，手里捧着的都是芳香四溢的佳酿——阿南猜想，那些酒放到今天，光凭一杯就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
“这么好的位置，我……”
阿南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谦虚话，却被身后的伊恩打断了。
“内瑞雅布公爵在亚斯图的威望仅次于两位大公，您理应坐在这等席位上。”他说。
与此同时，在前头引路的塞巴斯也招呼道：“伊丽莎白小姐，请来这里入座。”
他将阿南引到观景台最前方的一席空软座旁，那里几乎是正个圆形剧院观影效果最佳的地方。
「连座位都在观景台正中间，这就是内瑞雅布家的实力吗……」阿南不禁暗自感叹道。
邻座的是一位蓄着胡须的中年大叔，大叔衣着相对简素，放在一众贵族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从头发的褪色程度与面庞的沟壑来看，这位胡须绅士约莫五十岁出头。他的眉眼间处处藏匿着岁月的痕迹，但仍不失统治者的威严与英气。一道醒目的疤痕自鼻翼延伸到右颌骨下，给这张本就算不上平易近人的脸又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然而，当阿南转头看向他时，她发觉那人似乎弯了弯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加深了一瞬。
他好像想努力用那张不太友善的脸，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随后，从他金银参半的长胡髭下，传来一道雄厚又温和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伊丽莎白。”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田野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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