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215、引魂仪典

　　好说话的神使解释道：“以前我们好心放过一个外人进来，他不仅将我们的金银珠宝偷藏在身上，甚至连泥土都要藏在鞋子里！听说后来那泥土被卖了高价，我们这块地也开始为人所知。我们只是好心，但他却给我们添了数不完的麻烦。现在你们也来了，新的麻烦也就来了！”
　　“人各有心，心各有见，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可大了，我们不是小偷，不会像他那样的。”安岚道，“你看你们最厉害的婆婆，不也信任了我们吗？”
　　两位神使对视了一眼，道：“不是婆婆要相信他们，是我们的传说选中了他们。”
　　“此话怎讲？”
　　“不是人人都能梦到稀奇古怪的事吧？梦到的人一定肩负着什么重要的使命。”
　　“我发现你们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安岚挠了挠鼻尖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都叫亚夯，还是要区分一下的。”
　　年轻的神使说道：“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你们很快就要离开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好说话的神使却道：“我们没有名字，起的都是代号。我生在四月，所以叫木绣球。他生在一月，所以叫三色堇。”
　　“那都是花名。”
　　“我们这里光是同辈的，就有好几个人叫木绣球和三色堇。都是代称，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们平时不会喊岔了吗？”安岚换了个盘腿的姿势坐着，大有与对面人畅谈天地的打算。“一个声音喊出来，四五个人一起回头，多不方便啊？”
　　三色堇没好气地抬头扫了他一眼：“我们可不像外面的人那样粗鲁，大声喊叫是你们才会干的事，我们只有凑近了才会同对方说话。”
　　安岚摸了摸下巴，丝毫没有受他的挑衅，不过也没有接他的话茬。“绣球，我对当年那个来你们这偷鸡摸狗的坏人有些好奇，你都知道多少？能不能和我讲讲？”
　　“我叫木绣球。”好说话的神使说道，“我全部都知道，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全部说给你听。”
　　“咳咳……”
　　安岚背对的方向，其余的神使也向他这处望来，但他回过头去，却没见到他们反对的表情。只见那边的神使好像叹了口气，回头往神祠的方向一看，又转回来提醒道：“要说快点说，别让婆婆出来给看见。”
　　看来花田部落里的人表面上形式主义地很，背地里却不如面上那般收紧，他安岚也算是抓住了可趁之机。
　　木绣球开口道：“当时有两个流浪汉步行到此处迷了路，再加上天色已晚，我们便收留了他们过夜……”
　　“两个人？”安岚道，“我还以为做坏事的只有一个人。”
　　“一开始是有两个人，但做坏事的只有其中一个。”木绣球说道，“其实说起来，他们在此地过夜并非是自己要求的，那天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婆婆心善，便动了恻隐之心，主动邀请他们留下来。我记得来的那两个人，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另一个则看上去清秀些，不过长得倒是有些异域。”
　　“什么叫异域？”
　　“我形容不太上来，总之就觉得他不太像是本土人。他们当晚表现地十分礼貌，我们也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真就把他们当作了一日朋友那样来对待。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长得贼眉鼠眼的那一个将我族的财宝装了一个大麻袋，正欲逃跑。而那个清秀些的看不过去，拍醒了我们。”木绣球道，“我们把财宝扣留下来，又从他的身上搜出装有泥土的小袋子，我们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就说外面都在传，花田部落什么花都能种得出来，脚下泥土也一定是最金贵的，外面有人重金求一捧，他好不容易来一遭，总不能空手而归。这个时候，那个清秀的就跳出来说，他只是雇了人作他的向导，没想到他还会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婆婆审问了他们两人，最终了解到他们是两类人，所以就将偷东西的那一个赶了出去，留下了那个清秀的。”
　　安岚问道：“你们真的把他的土扣下来了吗？不是说最后还是卖出高价了吗？”
　　三色堇就道：“扣了，我们还让他脱衣服搜了身，扒了个干干净净才让他走的。后来在外流通的那个土，恐怕是他从不知道哪里挖来充数的吧！”
　　“那个清秀的为了感激我们，自愿留下来帮忙。同你的朋友一样，那个时候婆婆也准许他进入了神祠。我们和他相谈甚欢，了解到了许多外界的故事，而作为交换，我们也将我们的风俗告知给了他。”
　　“一般在外界，人死后，为求今后的安稳，懂行的人就会专门请人来做法事。可是在我族，人死后是要做一个‘引魂仪典’，让魂魄安扎在花田部落里，才能保证他来世仍是我族的人。”
　　安岚惊讶道：“我从没听说过这种反向做法，人死后留下来的浊气会对活人产生影响，你们虽然也不算是普通人，但就不怕……”
　　木绣球摇头道：“我们不留他的浊气，我们引的魂，引来的是他的真气。”
　　“族人死后的真气都会被保存在神祠里，里面的一间间屋子不放财宝也不住人，有资格‘住’在那里的都是最高贵的。”三色堇补充道，“真气会存放在水晶瓶子里，直到那个人来生转世，再去吸收前世的自己留存下来的真气。”
　　“你们真的有人转世吸收了吗？”安岚问道，“他们是怎么吸收的？喝下去？”
　　“没有。”木绣球和三色堇一同摇头道，“婆婆说人想要转世得花上千年的时间，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等到的。”
　　安岚就道：“那这只是基于你们的猜测了，毕竟你们谁都没有见到过。”
　　木绣球犹豫了一下，道：“是没有见过，但‘引魂仪典’我们都还是参加过的。”
　　话刚出口，三色堇就板着脸给了他一拳。
　　安岚被吓了一跳，但嘴上顺势说道：“你们在哪举行仪典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三色堇立马拒绝道：“外人不能参加我族人的仪典，这是规矩！”
　　“可你们都把这风俗告诉过别人了，我想很多年前，那个长相清秀的家伙也一定去过那里吧？”安岚道，“你看，这事儿都有先例了，况且我也不是要参加你们的仪典，我就是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在背后听着他们交谈的神使此时也插话道：“差不多得了！就聊这些，神使长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又把外人擅自带去阵法那里，婆婆知道了就要大发雷霆了！”
　　安岚竖起耳朵道：“怎么了？难道那个清秀的家伙最后也干了什么坏事吗？”
　　“什么样的土地养什么样的人，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你也不像！”
　　木绣球戳了戳他，道：“那个人想学我族的术法，把我们仪典上要用到的材料给偷走了。”
　　“什么材料？”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吧！”三色堇拦截道，“你知道了要干什么？”
　　“他应该不会做什么的，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常见，我族铸剑时也是必备材料。”
　　安岚摆了个停止的动作，道：“铸剑的材料？常见？”
　　“就是一种砂砾。”
　　“莫不成是……赤砂？”
　　“你怎么知道的？”木绣球猛地讶异道，“你会铸剑？”
　　安岚心里一个咯噔，心道自己就是随便一猜，没想到还能这么准。
　　三色堇警惕道：“除了好多年前那个来这里的外人，能知道赤砂引魂的人可不多！”
　　安岚一哆嗦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吐了两下道：“你……你们的‘引魂仪典’真就是用赤砂引的魂？”
　　“多说多错。”三色堇闭嘴的同时还不忘捂住了木绣球的嘴。
　　“绣球，你脾气好，你告诉我行不行？我只是好奇，真的没想做什么！”
　　木绣球拉下三色堇的手道：“我叫木绣球。赤砂引魂就是我们的仪典，是先祖无意中发现一种原矿石的粉末能招来指定的魂魄，便将其作为特殊的部落仪式，代代相传。”
　　安岚凑近确认道：“那赤砂招来的魂魄，是带有真气的魂魄，还是带有浊气的魂魄？”
　　“只有真气的那一部分。”木绣球道，“赤砂是深红色的，只能吸引来真气，不能吸引来浊气。”
　　安岚双手握拳，他想起了浦弦手下画阵时用到的赤砂，而他们召唤出来，却是会为害人间的浊灵。这其中若不是有人在撒谎，就有可能是在画阵或者用量上产生了什么些微的区别。
　　“真的不可能吸引来浊气吗？”安岚同他再三确认道，“会不会是婆婆引魂时开了个小差，错把真气想成了浊气？”
　　三色堇扫他一眼：“你这是在诋毁我们的婆婆！”
　　木绣球道：“当然不会了，又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你们真的得带我去举办仪典的地方看看。”安岚严肃道，“我说这话你们别不信，我见过有人也用这种赤砂，但他召唤出来的，却是浊灵。”
　　“不可能！除了我族人，不会有其他人也掌握这种术法！”
　　安岚认真同三色堇说道：“你先别急着反驳我，你想，不管我说的是真与假，这个事情已经留在你们心里了。这么日思夜想的，卡着没人解决，也很难受不是吗？”
　　愿者上钩，木绣球闻言就道：“那你能解决？”
　　“得先去看一看。”安岚道，“看一看我才好做结论啊！”
　　规矩就是规矩，花田部落里的人做事都喜欢上报，更别提这种牵扯过大的事，几乎不会有族人有瞒报的念头。三色堇去找来神使长裁判，本以为这项提议必会遭到阻拦，可神使长面不改色地听完这一切，竟隐隐有了动摇。他回头看了会儿神祠的方向，又将三色堇叫过去耳语了几句，等三色堇再回来的时候竟然态度大变。
　　“神使长同意了，但前提是你必须在婆婆回来前告诉我们结果。”
　　安岚心想要真什么都没有，倒也无话可说。但此时只能尽量保持诚恳的态度，能忽悠多少就忽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