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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二十四年后 ...

  •   他们猫身钻进草丛,肉包子和三位姑娘也已经与大部队汇合了。
      “都出来了吧?”林汉霄清点着人数说道,“大家都凑在一起,我数一数,没有遗落的吧?”
      离他近一些的肉包子手里紧紧攥着黄铜面具,他蹲在地上,眼睛盯着李郎的面孔半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有些过于安静了,就连刚到时姑娘们透露着喜悦的低声交谈也消失不见了。
      吴笙何拍了林汉霄两下,林汉霄这才反应过来,将李郎悄悄挡在了身后。
      “这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名叫李郎。”他道,“他小时候经历过很多事,所以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各位不要太过在意了……”
      林汉霄原想将李郎整个藏在身后,但李郎却轻轻地拨开他,将自己大方展示到大家的面前。铜面具下的脸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双慧眼锦上添花。但覆盖在右眼之下延至下颚,一道惊为天人的刀疤痕迹却分得了更多的视线。被一分为二的下唇、向一侧歪斜的鼻梁骨……童年受过的苦难已经过去,但是身体上的伤痛却通过显化的形式永远留存了下来。
      李郎对自己的容貌不太在意,他看着惊呆的众人,反过来安慰道:“吓到你们了吧?我还是把面具带上吧。”
      “不戴也没关系。”吴笙何说道,“戴着不透气。”
      “我习惯了。”李郎轻声笑道,“戴上面具才能透气。”
      肉包子将手上的铜面具缓缓递了过去。
      “大家别介意啊,我小时候贪玩儿,自己往那刀子上撞了。小孩子皮肤嫩,留下的疤痕也不容易复原。我自己是不介意的,主要怕你们不习惯。”他用袖子在铜面具的表面擦拭了两下才往自己的脸上遮去,“遮半张脸有点奇怪,干脆整张脸都挡上,还看着神秘一些。”
      肉包子道:“原来是这样啊,幸好你不是姑娘家,不然这错误就大了。”
      “这关姑娘家什么事?伤就是伤,落在谁身上都不行。”成敛同他道,“你不要搞错重点。”
      林汉霄点了他一下道:“你怎么说话老是堵他?”
      “欠堵!”成敛道,“算了,反正都救出来了,不要提了。”
      “他……”林汉霄欲言又止,将视线传递给了肉包子。肉包子会意,振作精神说道:“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回盘龙寨。”
      “回盘龙寨?回那里干什么?你也看到了,他们就是一群烂人窝在一起,你和他们处久了,也会变成一个烂人!”成敛隐隐有些生气,“我们大费周章把你也顺带出来,你还要多此一举跑回去?”
      “不是……我是很想和你走,但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肉包子犹豫着说道,“你应该找个更好的人家嫁了。”
      成敛双手叉腰,刚想反驳,余光就瞥到了林汉霄扭头偷笑。“你笑什么?”他道,“有这么好笑吗?”
      林汉霄道:“没笑,我鼻子痒。”
      成敛不与他争论,同肉包子说道:“那随你吧,一个人要是真的想去什么地方,其他人是拦不住的。”
      “你不挽留我了吗?”
      “我们只是恰好同行了一段时间,不是能长久相处下去的类型。回去吧。”成敛向他肩膀处砸了一拳,“趁现在寨子里大乱,没人能发现你的时候。”
      林汉霄和成敛目送着肉包子走进寨子的后门,肉包子走后,成敛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林汉霄沉默地陪着他,没过一会儿却忍不住调侃道:“这人给你留了这么大印象?”
      成敛斜了他一眼,道:“吃醋了?他份量可没你大。”
      林汉霄当然知晓他言下之意,轻笑道:“都最后了,你还不告诉他真相吗?”
      “他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有时候为他人保留美好的幻想也是一种善举,那是他的快乐,我没必要出手毁了它。”成敛说道,“是男是女都一样,都是人,都喜欢美好又得不到的东西。”
      “既然都一样,那你还要这样打扮到什么时候?”林汉霄交叉着双臂问道,“你这男儿身扮女装比我第一次见你时更熟练了,我看我朋友们都还被你蒙在鼓里。”
      “你小瞧他们了。”成敛揽着林汉霄的肩膀往回走,“我不说,你不说,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真的吗?”
      成敛笑道:“是啊,是直觉嘛。”
      连夜赶回龙吟镇不太现实,一辆能凑合坐下八九个人的马车也塞不进二十几个大姑娘。于是众人决定就地取材,把能找到的都收集起来,在距离盘龙寨两公里的地方为姑娘们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休息地。而篷子外面,树干和树底就成了男人们休息的场所。
      吴笙何还有笔帐没同林汉霄算完,因此对方屁股一着地他也就跟着挪了过去。“诶,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他道,“你这投壶的提议着实没有必要,那范恶叉肉眼可见的愚钝,浑身上下看着就是一股蛮劲,比我们比武招亲那时的乞丐头子都不如。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林汉霄道:“你还是觉得我们打一架就跑,这种法子好?”
      “当然啊。”吴笙何道,“对我们来说,这反而是最牢靠的方法。范恶叉必定刁难你,你若当时没投进要怎么办?”
      “愿赌服输呗。”
      “真这么老实?”
      “假的。”林汉霄笑道,“我要知道我投不进,我提都不会提。”
      “我就知道!”吴笙何激动道,“我一看你就知不是凡人!你的本事我也见过不少了,是不是在那箭上也施了术法?!最后一支必定划破他的喉咙!”
      林汉霄却摇头道:“这个猜错了。就是个游戏而已嘛,犯不着耍小手段。至于范恶叉……就是气运差了一些吧。”
      宁微顾落座他们身边,道:“你可真坏。”
      林汉霄仰头喝了一口水,抬起衣袖擦拭嘴边说道:“我啊,就喜欢看着坏人吃瘪。”
      四下安静下来的时候,林汉霄往往会有一种回顾今日的习惯,他会将尚还清晰的片段放在脑海中整理串联,无论是图像还是对话都会以自己的形式将他们铭记在心中。整套过程做下来,他对于过去发生过事情的记忆就会比旁人更加清晰,一些容易忽略的死角也会在遗忘前被他捕捉。这日他梳理到最后,突然就回想起了李郎在最后说过的话。
      “小柴火!你睡了吗?”
      李郎直起身子,带动枝桠上的树叶“呼啦”作响。
      “你最后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关于那个神婆。这是你编的吗?”
      “不是我编的,确有其事。”李郎小声道,“这是他们搬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了,那神婆听说挺厉害的,从她嘴里说出的预言就从来没错过。怎么了?你有兴趣吗?”
      “嗯。”林汉霄点头道,“我想去见见她。”
      “真的这么神吗?别到时候被骗了。”吴笙何的声音从树底下传来,“我小时候也有人给算过命,他说我终身不娶,气得我爹举着扫把追了三天三夜。”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一定不对呢?”宁微顾笑道,“这事儿吧,你得到死才能确定。”
      李郎又问他:“你为什么想去见那神婆?是有事想要知道吗?”
      “你信不信梦境?”林汉霄道,“我曾经在梦里见到过一个陌生人,那个人,说她自己是个神婆。”

      二十四年后。
      “可是这个故事里没有你啊。”郑桓叫道,“你不是说你们认识吗?”
      周廷抿了口茶道:“我在的,二十四年前,我就是那个说不了话的阿一。”
      郑桓点头道:“哦,那看着结局挺好的,至少你现在能说话了。”
      “结局吗……”
      周廷用手指不停摩挲着茶杯口,围坐在桌边的四人也都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默不作声,四周的空气变得有些凝固。菊园头一日晚上刚下过雨,盛在树叶上的雨水还没有全然蒸发,像是一个天然的小水池,飞过的鸟儿在此歇了歇脚,翅膀一挥,将剩下的雨水倾倒在了地上。
      郑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他咽了咽口水,尴尬道:“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周廷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因为汉霄哥想去找那个神婆,所以我们又重新上路了。那件事之后,我们这几个人就分成了两派行动,成敛、胡怀故还有李郎三人前往尕村寻找俞放,我、汉霄哥、吴笙何和宁微顾继续去找神婆。在尕村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们却因为阴差阳错地帮助了神婆,而在她那里得到了一些礼物。”
      他说着便从腰间卸下了什么东西,淡黄色的流苏上是一款样貌熟悉的瓷花,花瓣看着细长绵软,如同“千手观音”向四方延展,和秋菊颇为相似。
      周廷将吊坠放在石桌中间,瓷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光泽更显柔和,质地致密细腻,颜色隐隐有些偏深。秋菊的花瓣盛开正艳,做工浑然天成。林念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探进了自己的领口,一阵摸索后扯出了脖子上挂着的细绳,细绳上就串联着一块与之相似的坠物。
      那是吴遇之前送给他的竹形瓷花。
      林念解了盖在头发下的活扣,将竹形瓷花放在了秋菊瓷花的边上。这么一比将细节处看得更为明显,两者形状不同,其上的雕纹也千差万别。竹节纹理清晰,层层攀升的同时,竹叶如刀锋般锐利,铺开在坠物之上。
      郑桓好奇地张望着,惊喜道:“这两块好像啊!像是同一家做的!”
      “的确是同一家做的。”周廷道,“都是吴家莫道阁的杰作。”
      吴遇却道:“可周叔方才又说是神婆……”
      周廷道:“是你爹安排下去的。我们若是想贴身带着,总得改造一下才行。”
      林念转头看向吴遇,吴遇对上他的眼神先是一愣,而后了然地开始在身上寻找起来。他将放在衣服里的纹绣袋取出,里面也同样藏着另一块瓷花。瓷花花瓣短圆厚实,花型飘逸疏朗。
      郑桓抢答道:“我知道这个!这个是桃花!”
      “是兰花。”林念曲起指节轻轻地弹了下他的后脑勺,“兰花的花瓣没有桃花多,它们虽然长得像,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周廷将三块瓷花平排聚拢在中间,道:“这是其中的三块,素兰、青竹和缃菊。我们年轻的时候,去哪都不会离身,直到哥哥们有了孩子,才把这些传给了你们。”
      “安岚身上也有一块。”吴遇同林念说道,“他的那块好像叫作绛梅。”
      “除此之外,还有妃杏、粉桃、皓李和碧松,这样的瓷花一共有八块,就恰好分给了当时在场的八个人。这八块瓷花之间相互吸引,能保证我们在分别异地的同时,指引他人所在的方向。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离得很远跟随你们,却没有走丢的原因。”周廷解释道,“上面的花纹绝无仅有,世间独此八块。”
      他停顿了下又问道:“不过小念应该还不清楚吧……你知道剩下几块的主人都是谁吗?”
      林念点头道:“虽然爹没和我说过,但我多少还是能猜出来一些的。粉桃在胡宿妹妹的手上,而成笙手上应该有一块妃杏。李叔是皓李的所有人,至于碧松……”
      “碧松你们不认识,我也还没在故事里提到过他。”话说到这里时,周廷的面色短暂地低沉下来,像是复杂的情绪囤积在胸口无法释怀。“他和宁姐姐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但最后做了一些事情……就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林念追问道:“是什么事情?”
      周廷半张着嘴看了看他,半晌说道:“不知道是否该由我告诉你们,但眼下出了这么多事,你们的父亲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他看着桌边迷茫的四个人,又补充道:“我虽然没插手过你们的事,但也从来没和他们断过联系,你们现在的处境其实他们都清楚,现在算来应该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有些事我也无法解决,但哥哥们可以。”
      说完他眼神古怪地看了萧歌一眼,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你把他们都叫来了?”吴遇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似乎不太情愿:“我们所有人的?”
      周廷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林念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我们的事,要长辈插手干什么?”
      “本来是如此的,我也和汉霄哥有过一个约定,除非事情严峻到会危及你们的性命,否则无论你们正在经历什么都不会插手。在灵漾城那次是我多手多脚了,已经算违背了承诺。”周廷道,“但这件事背后还关系到许多,这些恩怨不单单牵扯到你们,他们每个人都身陷其中。”
      “那些事情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们,对吗?”
      “还是换个人说吧。”周廷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异常执着,因此对着林念好奇的眼神也十分无能为力。
      “我说的话……会误导你们,你们应该靠自己理清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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