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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预知梦 ...

  •   小时候的萧歌因为没做过梦,所以很憧憬做梦。要说起来这还得归因于他的哥哥萧游——是他整日都在耳边述说着梦里天马行空的幻想,让年幼的萧歌产生了可以去到“仙境”的想象。
      长大后的某一日,萧歌冒着薄汗从睡梦中醒来,突然惊觉自己也许是做过梦的,梦里的他似乎很累很累,所以醒来时才会有虚脱之感。他抹了把汗,想要回忆起梦里的内容,却是连一点点小细块也回想不起来了……
      父亲萧游告诉他,这也许是因为他做了噩梦——因为身体并不愿意接受,所以帮着他把记忆剔除了,此乃一种自我保护。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同……萧歌意识到他正身陷于梦境之中,而且他很清醒,清醒到也许现在醒来也能立刻想起上一刻于梦中见过的场景。
      萧歌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了,他略微轻咳想清一下嗓子,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模糊不清,明明喉咙颤动却只有几个音节勉强从唇缝中流出而已。
      萧歌动了动身子,开始往前方跑去。
      他在梦里追赶、在梦里疾驰……前方的光亮会因为他的止步不前而越拉越远,身后是无尽的黑暗爪牙等候着他的放弃与停歇。萧歌在逐渐缩小宽度的光亮里拼尽全力地向前奔跑,他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着什么,也许是光,也许是什么别的东西。他的全身就像是厚重的铁块,拖不动也挪不动,好像动辄就要花费自己所有的力气。即使他的头脑累了、倦了……向着他的全身都发送着想要罢工的讯号,但他的四肢似乎并不由自己支配,他们就像是被其他人上了发条的木偶,仿佛直到最后落幕之前、直到戏台变得空空荡荡之前他都不会停下动作。
      好像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追逐的脚步……好像这就是他存在于梦境里的唯一意义。
      直到一只布谷鸟从黑暗中滑翔着闯入了光线之下。
      在双目抓捕到布谷鸟的下一瞬,萧歌感觉身体轻盈了起来,仿佛隐隐之中正有祥云托着他在天空漂浮,他几乎不用使劲就能让双腿自如地迈开,就连一直担惊受怕消失变窄的光线都突然变得充盈了起来。
      萧歌紧盯着飞在前头的布谷鸟,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并不代表他不能下意识地认为——这只鸟能带自己脱离险境。
      不知前行了多远的距离,前头的布谷鸟似乎也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它挥着翅膀降低高度,最后几乎是擦着一个人影的头皮飞跃了过去。
      意识到在梦境里出现了一位陌生人,萧歌立马停住了脚步。
      他试着慢慢走近那个人影,离得越近,他的记忆似乎就回来地更多一些。这是个好事。萧歌心想,如果他能顺利回忆起以前梦境中发生的故事,那么早晚有一天他会拿回梦境的控制权。
      最后,他立在对方的面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位闭着眼睛的意外来客。
      萧歌扫视着他的五官,从饱满的额头到挺俏的鼻梁,再一路往下蔓延至胸膛……萧歌在心里砸下了定锤。
      哦,这是他的公子啊。是在江曲镇夕梁村认识的公子。
      萧歌摊开手掌抚上对方的脸庞,梦境中的肆无忌惮正催促着他做出平日里最想做却最不敢做的动作。
      公子软软的脸庞,摸上去又是什么感觉呢?
      然而他触及之处,却是如冰天雪地般的寒意直达心底。
      萧歌猛地将手掌缩了回来,刚刚的触碰仿佛在他的指尖开了一个小口,他感觉自身的温度正在通过这个小口往外流失,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体内被抽离。
      他抬眼看向公子,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竟犹如病态那般苍白!
      不久之前的糟糕回忆又一次翻涌上来,想要结束噩梦的纠缠就必须立刻从梦境中醒来!萧歌与眼皮对峙了好一阵才睁开,结果视线刚一变得清明,就眼瞅着一个熟悉的脑袋正凑得自己极近。
      他艰难地憋住呼吸,对方头顶发旋的杂毛磨蹭着他的鼻尖痒痒的,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偷偷溜进了他的鼻息。
      眼前的东西猛然间轮转起来!
      这不是现实,他的梦还远没有结束……
      那一张苍白的脸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视线之中,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并非是面对面,二人之间似乎隔着一条很长、很宽的河,只能各自站在两端遥遥相望。
      萧歌不顾一切想要跨越那条河,可在他视线注目之处,对岸的公子却突然开始颤抖、开始发出刺耳的□□声,双膝砸地摔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上半身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缓缓向前倒去。
      萧歌伸手去接,可横在两人之间的是一段显然就够不着的距离。
      公子倒地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许多许多……他能看见倒下带起的微风拂过公子的发梢,吹过他脖子旁边的短毛,也能看见他的手指微动,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轻微的泛红……
      他想把这抹红色抓在手心里,可他却无法阻止公子的下落。
      萧歌呆愣地看着两人之间拉开的一段距离,他开始尝试爬起来、继续向前走近。可他的动作就像是在倒退,他明明往前伸出的腿却好像总是在往后跨步——他看着自己的脚尖向公子的方向迈开,却也眼睁睁地瞧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萧歌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一片嗡鸣,他开始不管不顾地撒开双腿奔跑,可是他跑得越快,那距离拉开的也就越快,他的动作幅度再大,也只能加速他们拉开的时间。萧歌看着公子越来越远,最后只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躺在道路的尽头,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萧歌的呼吸重新变得急促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吸气,喉咙深处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他们就如同狂风中的树叶那般摇摆不停,他莫名其妙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在摇,而是他整个身子都在摇。
      萧歌在摇晃中醒来,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他竟然被自己给摇醒了?
      “你……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极其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萧歌有些恍惚得紧闭双眼又睁开,视线落在林念身上的下一刻,他猛地挺着腰背坐了起来!
      “啊……痛……”
      “公子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念方才亲吻过的额头重重撞上了他的下巴,一时倒也将迟来的羞涩从林念心里打到了脸上。现在不仅是被撞的位置透着一股诱人的绯色,就连他的双颊也隐隐透着红润。林念感觉这天是要逐渐热起来了,许是春夏交替之际,他最近总将所有的内心燥热都归因于这一点。萧歌嘴里吐出的称呼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不喜欢,只是萧歌每次一说那两个字……他的心也会跟着漏掉一拍。
      听起来好生分。林念又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没事……你梦见了什么?怎么这么紧张?”
      “梦见……梦见……”
      萧歌原以为这次他大约也不会在醒来后记得梦境,可稍微想一想,梦里发生的一切竟都能十分清晰地在眼前重现。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梦他非得要记得?
      林念看他一脸震惊地凝望着自己,忍不住上手戳了戳他的脸道:“大概是很可怕的事吧?想不起来也好,那些可怕的事不会在现实里发生的。”
      萧歌没想好要如何和林念交代自己梦过的事情,一时也只能顺从答应道:“嗯……不会发生的。”

      此时此刻,吴家别院。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别院,吴叔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这里我不常来,只有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来一下。”
      “用到的时候?你在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么一小间屋子?”
      安岚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小屋,那屋子大概就和包子铺差不多大,怎么看都不像是吴家会有的样子。
      “这只是伪装,他何伟业就拿宴和寺做了伪装吗?”吴兰泽带着安岚往屋内走去道,“何伟业在这方面还真是愚蠢,宴和寺算不上招摇但也不算无人问津,把赤砂放在那种地方不就是等着被人发现吗?”
      安岚迷迷糊糊跟着吴兰泽走去,后者打开门后就在门口立住了,他探着脑袋往里头一看,竟发现大门之内就只有一个往下的阶梯。
      “哇……你这怎么和韵华馆的地牢一样……”
      “诶你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我们从韵华馆出来之后,我找人安排的。”吴兰泽往明光符里注入真气,这下他们就有了不会熄灭的“火把”,明光符的亮光照亮了阶梯的黑暗,大约十几节楼梯下就能走到平地了。
      “你找人安排这里是做什么用的?”两人走下楼梯,安岚跟在吴兰泽身后问道,“你不会是从韵华馆地牢里得到了启发,自己也想弄个地牢吧?”
      吴兰泽扬起嘴角一笑道:“你今天说话怎么总说得这么准?我确实是想弄个地牢。”
      安岚一惊,忙问道:“关谁?”
      “关他。”吴兰泽举起明光符道,“只有这里最适合他了。”
      安岚转头看去,牢里的人同对视,他没有说话,牢里的人也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因为爱干净,在韵华馆时不怎么喜欢去地牢,但却很喜欢把人扔到地牢里去啊?”吴兰泽站在牢门正对面说道,“但是我家的地牢你应该会喜欢吧?这里没有脏水臭水,也没有蛇蝎鼠蚁,虽说确实是个地牢,但你也可以把他想成……此地只是个光线昏暗的小隔间罢了。”
      “是不错,清静。”曼珠发出一声冷笑道,“还真不知道莫道阁的‘初辞公子’原来还有这种癖好啊?”
      “什么癖好,不过是把你关起来罢了。”吴兰泽没打算和他闲聊,干脆直接切入主题道,“安宁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吴少爷好鼻子,那是我新调制的香露,我把香露滴到香牌佩戴在身上,你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吧?”
      “但是在晚上,我们离开灵漾城追出去的时候,这个香味就消失了。”
      “那是我把香牌弄丢了。”
      “其实是更早些的时候,在宴和寺那会儿就已经没味道了。”
      站在他身后的安岚露出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坐在他对面的曼珠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谨慎地反问道:“吴少爷意不在此,你究竟想问什么?”
      吴兰泽开口道:“林念的病和你的香露有没有关系?”
      曼珠身子往后一仰,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的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镣铐,镣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一阵阵碰撞响声,“叮叮哐哐”好一阵才彻底停下。曼珠还失笑了几声,抚住自己的额头道:“韵华馆的时候我确实在香味上动了手脚,但香牌……只是我想让我身上留点香而已。”
      “你没做这个事?”安岚追问道,“你的香在半路消失了,在那之前和你接触过的人只有林念,要说动手脚,唯独是你最有可能!”
      “看看我现在的处境,我可不想再骗你们,我说的都是实话。”曼珠道,“他的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要把我杀了我也解答不出来。你们不如去找找其他的神医,就灵漾城那几个,也只能治治风寒罢了。”
      吴兰泽听罢没有再回话,他冲安岚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走了。
      “等等。”
      曼珠喊住了他。
      “我这儿也许有个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们一换一,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也满足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安岚道:“想也知道,你的要求肯定是把你从这地牢里给放出去。”
      曼珠道:“你也知道的吧?我们红倌的消息一向很灵通。”
      “往后不会再有什么清倌红倌了。”吴兰泽回头道,“说说看。”
      “往北边行有一个萍水镇,那里本来是没什么名气的,但是最近不一样了,听说四海为家的神医成大夫打算在那里安居乐业,不再做那无依无靠的流浪大夫了。”
      吴兰泽微微收敛了眼眸。
      “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知道林念放的大火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还活着的人。”曼珠状似随意地搭着膝盖道,“帮我找找君离吧,他不会一人孤身流浪的,他一定还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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