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羽石》eggy-hab

13、回忆 银铃

　　凭空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天际撕裂成两半,雨点淅淅沥沥地开始落下,宛若一副珠帘垂于天地之间。

　　修罗将丽凤被雨水带走了温度的身体紧紧拥在胸前。沾湿了的几屡长发掩于脸侧，修罗的表情写满了懊悔与悲恸。逝去的记忆犹如被打翻了的颜料盒，渐渐在眼前化开。鲜亮而真实的色彩四处流淌汇聚，被封尘的年月此刻如一轴绘卷般在修罗面前展开。

　　当年正值天魔混战之际，魔王在与天界的某一场战役中忽然失去音讯。霎时间谣言四起，有的说是被天界的一员大将降服，现正关押在牢狱之中；有的说是在大战时看上了天界的一名女子，与其临阵脱逃，隐居世外；而最普遍的一个版本是说魔王与天界最强的灵兽大战三天三夜，最终魔力耗尽，被对方砍下了头颅悬挂在天宫的城门之上。但由于这次战斗魔军几乎可谓全灭，罕有参战的魔族能逃过被杀戮的命运回到魔界，因而这个说法也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自从魔王失踪的那一日起，魔界的秩序便失去了原有的井然。强势者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与权势展开了无休止的争斗，而弱势者别无选择的依附于强者。小部落与小种族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而此时，刚刚遁入魔道的修罗也因其强大的法力，吸引了数量可观一批的部下，一度成为当时威震四方的小魔头。

　　出生在天界的修罗虽然看似在魔界过得逍遥自在，其实对那里阴森而充满死灵气息的空气并不十分习惯。由于自己已经背弃了天族，想要回到那块乐土对他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故而每当他想逃离这种人作呕的空气时，总会在黄昏时分偷偷溜到人界，选一间偏僻的小酒吧坐进去，点一杯酒独自啜饮，运气好的时候或许还能顺便搭识一两个人界女子换换口味。

　　雨季的某个夜晚，修罗拖着满是血迹的身躯踏入了人界，刚刚结束了一场激战的他此时显得有些疲惫，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战斗中一个部下为了保护自己而承受对方一击到在血泊中的画面，虽然这种场景已应该是见怪不怪了的，但是修罗此时想尽办法也无法按下脑中的停放键。

　　空洞的眼神中显露出的只有迷惘，修罗背靠着墙缘跌坐在水塘里，任雨水冲刷着他的周身，好将刺鼻的腥味从身边带走。

　　这种血光飞溅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久？修罗抬头望向无尽阴霾的苍穹，无神的双瞳似乎想望穿那层层雾霭，让灵魂随着视线回到久违的故园。

　　“先生，您这样可是会感冒的。”

　　不知何时，修罗感到头上多了一顶雨伞，随之飘摇而至的是如铃声般清脆而甜美的嗓音。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美得不似凡间应有的笑脸印入修罗褐色的眼中。

　　清澈的笑颜，如水般温柔的表情。修罗感到一阵安逸，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天界生活时风平浪静的日子。

　　女子见修罗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抬头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呐，这把伞就给您了，我先走一步。”她弯下腰将伞靠在修罗的肩头，转身准备离去。

　　不知为什么修罗突然感到一阵冲动，他猛地站起身，拉住了那名女子的手腕。

　　“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句话刚刚出口，修罗便有些后悔了，人家与你无缘无故，凭什么留下来陪你？！万一被当成流氓通缉的话，以后要再来人界都会有麻烦。

　　“能给我个理由吗？”女子轻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修罗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整个表情都放松了下来：“因为你和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个人的感觉很像。”

　　女子依旧微笑着望着修罗，笑意中流露出莫名的温柔。收起手中的伞，她撩起裙摆席地坐在了修罗的脚边。

　　“那位是先生的恋人么？”

　　“算是吧。”说着修罗也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无语地坐在静谧的深巷中，听着雨声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水滴零星落在石板路上的滴嗒声。

　　从那晚之后，修罗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溜到人界见一见那名叫做丽凤的女子，每次也不忘带一些魔界的土产或是战利品讨她的欢心。

　　又是一个黄昏，刚成功的击败了最后一个魔界三大巨头之一的对手成为魔界的王者。修罗心情大好的飞到了丽凤的家门口，今天他为丽凤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凤儿，开门，我来看你啦~”

　　迎接他的是丽凤一如既往温婉的笑容以及印于脸侧的香吻。

　　“这次去了好久，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么？”

　　“是啊，那个对手好难缠，不过凭我的聪明才智，什么事摆不平？”微笑着，修罗将掌心一翻，一枚精致的银铃躺在手中，色泽纯净而晶莹。他伸手拎着系在银铃末端的细绳，让它自然垂下，微微一振，清脆悦耳的铃声顿时响彻正座木楼，“这个，可爱吧，是这次我从对方手中夺来的，我觉得很你很相称，据说它还蕴含了极大的魔力，就当作是这么久没来看你的赔礼，喜欢吗？”

　　丽凤欣喜的结果银铃捧在手中，仔细的左右端详着：“哇！好可爱。”

　　“来，我帮你戴上。”说着修罗接过银铃，将它缠在丽凤的腰间，“走两步看看。”

　　回头不解的看了看修罗，丽凤还是试探着伸出一只脚，牵动了铃铛敲出一个音符小心翼翼的冒了上来，又走了一步，另一个小音符也探头探脑的从铃中钻出。带着有趣极了的表情，丽凤加快了脚步，一串串音符组成了乐谱，排着队从铃铛里踏着鼓点摇摇摆摆走了出来。

　　“呵呵”

　　丽凤忍不住笑了出声，张开双臂，她索性在大厅里绕过一个个摆饰着宝石的矮柜跳起舞来，铃铛敲出的乐声和着丽凤清澈的笑声，交织着将修罗围绕其中，终于坐不住了的他一把将丽凤抱起，像风车一样快速的旋转着，两人的笑声混着铃当敲出调皮的音符变成幸福的漩涡，把他们团团包围在中央。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两人相识已有一年之久，修罗还是规律地边处理着魔界各项事务，不时抽空回到人界的“家”与丽凤小聚一阵。而丽凤在人界也经营着一家不起眼得宝石店以此聊生。生活充实也不乏乐趣。

　　直到有一天，丽凤无意中的一句话打破了这种平和的生活方式。

　　“修，你知道吗？听说天界最强的晶灵公主被判流放之刑，下放到人界来了，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修罗的手不禁顿了一下，筷子中夹的菜掉落到桌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天界时间的流速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啦，大概是一年前，也就是天界的昨天。”

　　“那就是天魔之站刚结束的时候？”

　　“我算算，嗯，差不多吧。”

　　是吗…修罗草草地往嘴里扒了几口饭，随即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凤儿，我突然想起点事，今晚就不陪你了，下次再说。”

　　“哎？什么事那么要紧？你好不容易才来我这里一次，怎么这么快又要走了？”丽凤微微蹙起柳眉，显然是对修罗突然做出的决定有些不满。

　　“我都说了时突然想起的嘛，好了，我必须走了，下次再来。”

　　修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此刻的他神情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是被很久之前的烦恼再次缠绕住了一般。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丽凤也不再坚持，她放下碗也站了起来，“那好吧，我送你到门口。”

　　“谢谢，过一阵我会再来看你的。”拎起挂在门口的黑色风衣，修罗卷起一阵飓风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之中。

　　“嗯，我等你。”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

　　春去夏来，每个黄昏丽凤都会倚着门框，翘首期盼着修罗的归来，但修罗从那天之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盛夏的一个傍晚，丽凤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夕阳正一点点沉入了高楼大厦的丛林之中。突然，头上传来的低声细语，吸引了她的注意。

　　抬头望去，原来是两个魔族幻化成的乌鸦正停在她家的房檐上小憩。

　　“唉~，我说咱们大王也真是劳民伤财啊，居然为了寻找一个天界的公主派出了那么多的人手到人界来探查！”

　　“没办法，谁叫她是大王以前的心上人呢？”

　　“不是吧….听说大王现在的恋人可是住在人间的，好像还开了加魔力不小的宝石店呢。”

　　“你懂什么？！那只是个‘替代品’。男人心灵空虚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人能来填补这块空白的嘛，更何况听说那个女人和晶灵公主还有三分相似。”

　　……….

　　之后那两只乌鸦说了些什么丽凤都已不记得了，唯独‘替代品’这三个字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涌了上来，胸口被压抑的喘不过气，这是什么感觉？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带走了眼神中原有的温柔与安逸，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与恨意。

　　那之后，丽凤向凤凰借了力量，单枪匹马杀去了魔界。炙热的火焰与漆黑的长发交缠着包围在周身，所经之处，只得剩下断壁残垣。

　　为了复仇洗刷心中的屈辱，丽凤踏入了魔宫大殿，再次来到了修罗的面前。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当年纯真温柔的小姑娘了，憎恨将她磨砺得更加成熟妩媚。

　　“修罗，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却…我要让你也尝试一下被人玩弄与鼓掌之间的感觉！”

　　“凤儿？你这是？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听我..啊！你，你要干什么？！”

　　不等修罗把话说完，丽凤从腰间解下那串银铃置于掌中。双眼微盍，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铃铛带着巨大的光球向修罗袭去，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

　　当强光散去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修罗居然变成了一只刺猬伏在地上，身上缠绕着那串纯银的铃铛。

　　看着地上的修罗，丽凤笑了。

　　她转过身，别对着修罗喃喃自语道：“这次你不要想再能让我留下来陪你了。”

　　头也不回地，丽凤带着修罗所有与她相遇之前的记忆离开了魔宫。但也许她自己也未察觉到，在魔宫大殿之上，留下了她一滴晶莹的泪珠。

　　修罗愣愣地望着手中的堇蓝宝石，胸中无法释怀的感情翻滚不休，但浮至嘴边的却只有“傻瓜”二字。

　　“嘿嘿，刺猬么？可悲的女人。”停在空中的灵带着嘲弄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表示了一下对于意料之外伤亡的哀悼。

　　“凤儿，那么多年来，我就像刺猬一样，想从你那里寻求温暖，但身上的刺却毫不留情地把你扎得遍体鳞伤。”

　　灵悬在半空中，轻轻地靠近，冰冷的声音直灌耳畔：“凤儿……哼，叫的真情热呢。你果然背叛了我！你、你这个负心的人！”

　　修罗缓缓得抬起头，目光中突然充满了爱怜，温柔的声音让灵觉得分外熟悉：“我？背叛你？怎么会呢？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我亲爱的，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