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倪多喜

14、第14章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林烟就很少再见到沈聿书。她一向聪明，自然知道沈聿书在故意避开她。

　　但即使这样，她也并不后悔自己那天晚上情不自禁的行为。她确实很喜欢沈聿书，宁可他避开她，也不愿意被他当做妹妹一样对待。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宋南枝，宋南枝在感情上不太开窍，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在避开你？也许是他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家呢？”

　　林烟道：“他最近好像已经不太忙了，而且那天我遇到沈越，他跟我说，沈聿书最近搬回老宅住了，还问我是不是和沈聿书吵架了，怎么没一起住了。”

　　“啊？”宋南枝道：“可你也没跟他表白啊，他为什么要躲你？”

　　林烟看着好友天真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说：“等你有喜欢的人你就知道了，男女之间这方面很敏感的，沈聿书又比较成熟，这方面肯定很容易就察觉到我的心思。”

　　宋南枝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躲你？他不喜欢你吗？”

　　林烟握着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说：“也许吧。”

　　她确实很喜欢很喜欢沈聿书。

　　但她喜欢沈聿书是她的事，她并没有期望沈聿书也一定要喜欢她。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与不爱的权利，她也没有资格要求沈聿书必须喜欢她。

　　她沉默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清空头脑，重新回到她的正事上。

　　她那时正在忙着申请学校，作品集交上去后，每天都在紧张地等结果。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邮箱，晚上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查看邮箱。

　　一直到一月底，快要过年的时候，有天早晨起床打开邮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她申请的大学给她发的面试邀请。

　　那一刻她开心到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但因为只是面试邀请，她很快从兴奋的情绪中冷静下来，立刻下床去浴室洗漱，继续专注地投入到面试准备中。

　　要庆幸的是学校采取的是线上面试的方式，这对于囊中羞涩的她，可以省下一大笔机票钱和住宿费。

　　她的面试时间在二月初，面试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非常认真地进行了一场长达二十分钟的线上面试。

　　面试结束后，她心里其实也没底，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录取她。

　　朋友们都问她为什么不先申请预科，毕竟她申请的设计学院是全球顶尖的，每年国内的应届高中生能拿到本科直录的人非常稀少，如果先申请预科，一年后再申请本科，机会会大很多。

　　她其实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一来多读一年预科就要多花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伦敦留学的费用不是她轻轻松松就能承担的。二来她对自己的成绩和能力也有信心，索性直接就申请了本科。

　　只是即使她有信心，但面试结束后，等待面试结果的过程也仍然是很焦虑的。

　　这个过程中，她其实很想给沈聿书打电话，好几次都已经把沈聿书的电话号码翻了出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拨过去。

　　主要是因为她不知道沈聿书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嫌她烦，如果沈聿书对她表现出不耐烦，她想即使她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多少会感到难过。

　　因为害怕，所以退却，以至于即使很想沈聿书，也一直没敢拨出那通电话。

　　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家里的佣人们陆续回家过年了。

　　月姨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拉着林烟去厨房，跟她交代说：“冰箱里包了饺子，明天晚上除夕，你自己记得煮着来吃。另外你看看冰箱里面肉啊菜啊什么都有，你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我过完初三就回来了，最近几天你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林烟看着月姨这样关心她，心里感到无比地温暖，她的脸上露出笑容，说：“我知道月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回家好好和家人团聚吧，反正沈聿书最近也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也能照顾好自己，您不用着急回来，和家人多待一段时间吧。”

　　提到沈聿书最近不怎么回来的事情，月姨心里其实也很纳闷。只是她也不敢胡乱打听这些，自然也不敢去问沈聿书。

　　坐车离开别墅的时候，她看着林烟一个人站在别墅门口送她，背后是空荡荡的一栋房子，林烟一个人站在门口朝她挥手，随着车子越开越远，林烟朝她挥手的身影也越来越小，她看着就觉得眼酸，心疼林烟一个人实在太过孤独。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给沈聿书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沈聿书也已经放假，他那时正在老宅，家里亲戚们在客厅打牌，他坐在沙发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月姨打来的电话，他按下接听，拿到耳边，问：“怎么了？”

　　月姨听见沈聿书的声音，连忙回答说：“沈总，我这会儿就回老家了。”

　　沈聿书闻言沉默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其他人呢？都走了吗？林烟呢？”

　　月姨回答道：“都已经走了，现在家里就只有小烟一个人。”

　　她也不敢多问沈聿书什么，只敢把家里的情况透露给沈聿书。

　　沈聿书听完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回了句，“知道了，今年辛苦您了，新年快乐，一路平安。”

　　月姨连忙说：“您也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沈聿书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眼看到沈越在旁边沙发上玩手机，忽然出声问他，“你明天有空没有？”

　　沈越听见沈聿书说话，抬起头来，还下意识地先四下看了眼，然后才看向沈聿书，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沈聿书道：“不然呢？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沈越嘿嘿笑了一声，说：“不是，主要是你平时都不怎么搭理我们。”

　　沈聿书和沈越他们虽然是同辈，但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又因为早早接管公司，自然和沈越他们这些小孩儿没什么共同话题。

　　沈越见沈聿书真是在跟他说话，于是放下手机，认真地问：“怎么了？我明天约了朋友出去玩。”

　　沈聿书闻言微微蹙了下眉，看着沈越道：“明天除夕，你去哪儿玩？”

　　他如今不太方便和林烟过多接触，所以自打上次从S市出差回来后，他就索性搬回了老宅住，尽可能地和林烟保持距离。

　　但明天就是除夕，他又不忍心让林烟一个人在家过年，原本想让沈越带林烟出去玩，此刻听见沈越约了朋友，索性和他说：“你明天出去玩的时候，把林烟也带上，过年吃喝玩乐的费用都算我的。”

　　“啊。”沈越不禁叫了一声，表情有些为难的样子。

　　沈聿书看着他，问：“怎么？不方便？”

　　沈越嗯一声，说：“我明天约了我女朋友，带着林烟不太好吧。”

　　沈聿书闻言不禁蹙眉，看着沈越问道：“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你不是喜欢林烟吗？”

　　沈越道：“我以前是很喜欢林烟，但是她不喜欢我啊，人家都明确拒绝我了，我也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漂亮的女孩子也不止林烟一个。”

　　他新交了女朋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性格可爱的女孩子，林烟漂亮是漂亮，但是太冷淡了，还很倔强独立，拒绝人也是拒绝得一点余地都不给。

　　他自问自己驾驭不了林烟这样性格的，所以圣诞节表白失败后很快就把目标转向别的女生了。

　　沈聿书听完沈越的话，眉心蹙得更深，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几分，看着沈越讽刺道：“你这变心还变得挺快。”

　　沈越道：“那人家都明确拒绝我了，我总不能一直死缠着人家吧。”

　　沈聿书懒得搭理他，拿起手机起身径直上楼去了。

　　他到楼上书房坐了一会儿，到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还是拿过手机，给林烟打了电话过去。

　　那时林烟正在房间里做首饰，家里的人全都走了以后，整栋房子安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的时候，林烟根本没想到会是沈聿书，当她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沈聿书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时，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怕梦醒，急忙把手机接起来，声音里掩藏不住的激动，“沈聿书？”

　　自那天晚上以后，沈聿书已经快两个月没和林烟联系过。

　　此刻再度联系上，他沉默了几秒，才出声问：“在家吗？”

　　林烟连忙点头嗯了一声，问道：“你呢？在公司还是在老宅那边？”

　　沈聿书道：“在老宅。”

　　“喔。”林烟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知道沈聿书因为那晚的事情在躲她，但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挑明了说会让彼此变得更尴尬。

　　她努力露出个笑容，说：“新年快乐沈聿书。”

　　沈聿书沉默了会儿，也说：“新年快乐。”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回去陪林烟过年这样的话，怕林烟对他投入更多不平常的感情，于是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明天过年，约朋友出去逛街吧，北城的春节还挺热闹，可以去西城逛庙会。”

　　林烟微微笑了下，点下头，说：“好。”

　　沈聿书听林烟这样顺从地答应，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但凡林烟主动要求他回去陪她，他大概率都会因为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家过年，而答应她。

　　但她什么也不说，什么要求也不提，独立到令他怀疑，她是否真的需要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没什么事，那我就挂了。”

　　林烟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沈聿书率先挂了电话。

　　林烟看着沈聿书挂断了电话，脸上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也将手机锁屏，放回桌上，再重新拿起镊子，埋头继续做她的首饰。

　　她心里当然很希望沈聿书可以回来陪她过年，没有人喜欢孤独，没有人会喜欢，在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里，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羡慕地望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但她也并不想道德绑架沈聿书，他没有义务喜欢她，也没有义务陪她过年。

　　更何况，他也有自己的家人，除夕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他自然也应该和他的家人们一起度过。

　　*
　　而虽然林烟并没有要求沈聿书回去陪她过年，但真的到了除夕这天晚上，沈聿书心里还是总忍不住想起林烟。

　　那时已经快吃晚饭，他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看下手机，他给林烟的那张银行卡，从给她的那天起，从来没见她刷过一次。

　　他一整天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费信息，可见林烟大概率也没有出门逛街。

　　他在沙发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到最后还是拿起外套起身，对沈老太太说：“我有点事先走了，今晚不在这边吃饭了。”

　　沈太太闻言，抬头看向沈聿书，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这马上就要吃饭了呀。”

　　沈聿书道：“有事儿，祝您新年快乐，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就挽着外套径直往外走了。

　　开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他才把车开进花园里，透过车窗往外看，就发现家里没有开灯。

　　他把车随便停在门口，下车后径直走到家门前，抬手输入密码解锁，进屋后把客厅的灯打开，站在玄关往屋里扫了一眼，家里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他挽着外套进屋，上楼去了看了一眼。

　　林烟的房间门开着，他站在外面把灯打开，往里看了一眼，里面依然没人。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倒有些乱。

　　他在外面看了眼，确定林烟没在家，下楼正准备离开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是傅正南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他随手点开，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看到了林烟的身影。

　　他下意识把照片放大，然后看清楚林烟正在庙会上摆摊，她的摊位前围着很多客人，她正面带笑容地在为客人试戴发卡。

　　他正看着，傅正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回过神，接起电话，傅正南问：“那是不是林烟？”

　　沈聿书没回答，只是问：“她在庙会？”

　　傅正南道：“对，就西城这边的庙会。我陪我妈过来拿副春联，远远看着那个摆摊的小姑娘挺像林烟的。”

　　他不禁打趣道：“怎么回事啊沈聿书，大过年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让你妹妹自己去外面摆摊啊？你是不是没给够人家生活费啊？”

　　沈聿书懒得搭理他，说：“发个定位给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径直下楼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