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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死而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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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于颂文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他迟钝的大脑运转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一件很让人在意的事。
“你被绑架过？”
这样大的事他怎会没有听过？
绑架！十年前的旧事又被提起来！
陈清宇如坠冰窟，心脏猛地缩紧抽痛，曾经濒死的绝望再次袭来。
那是“黑警”案被爆出来不久的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陈家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陈永福刻意压下消息，所以陈家少爷被绑架的事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那日，司机像往常一样接两位少爷下学，车上只有他们三人，没有保镖。
在港岛，谁都知道陈家惹不起，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打陈家人的主意。可那一天，偏偏有人嫌命长，开着货车尾随着陈家的私家轿车至僻静处，从后面狠狠地撞了上去。
轿车撞在了树上，引擎盖变了形，冒出白烟。后面的挡风玻璃全都震碎了，落了陈清宇一身。
陈清宇在司机一声惊呼后便紧紧抱住弟弟的头，将人护在身下……前面的司机没再发出任何声音，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尤其是脑后。
还没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轿车的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打开。一个蒙面人毫不客气地把他从陈楚生身上扯开，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对着同伙讲，“都活着。”然后，他和陈楚生被人拖出来，扔进了一辆破破烂烂的货车里，移动电话被搜出来，随手扔在了路边。
再次睁开眼睛，他们已经在某个废弃的仓库里了。陈楚生和他一样，背缚着双手，背靠着他坐在地上。
四周寂静得可怖。
“哥……你醒了？”
陈楚生察觉大哥身子动了动，内心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带着哭腔，呜咽地讲，“我怕……”
“没事，楚生，有我在……”
陈清宇的头又疼了起来，他缓了缓，微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得逃出去。”
他环视四周，仓库只有一处出口，绑匪正睡在那里守着，好在两旁还有窗户，玻璃没有一块完整的，像是被砸碎的，地上还有蒙了灰的碎片，隐隐映出惨白的月光。
陈清宇用尽了力气往窗边挪了挪身子，背缚在身后的手，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片刻后，他摸到了一片玻璃碎片。他紧张地盯着仓库出口，背后紧握玻璃碎片的手颤抖着割着麻绳。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心跳得也越来越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在恐惧使他崩溃之前，麻绳终于被割断了。
陈清宇手脚并用，爬到弟弟跟前，帮陈楚生解开了绳子。
“哥，你，你流了好多血……”
借着月光，陈楚生看见大哥侧脸，脖颈还有衣领上，都染了血迹。
陈清宇抬手摸了摸后脑，粘腻一片。
“我没事，”他苍白的脸色比月光更惨淡，但做为兄长，他勉力强撑着，安慰着吓得抖成一团的弟弟，“楚生，我没事，”他回头望了仓库门口一眼，那里安静如初，“我们得逃出去，”他转回头，对着陈楚生继续讲，“从窗户出去。”
窗户有些高，仓库里找不到能搪脚的东西，连一块砖都没有。
“只能一个人出去……”
陈楚生听罢，脸色变得骇然，抖着嗓子几乎要哭出来，“哥……”
陈清宇站在窗下，抬头估算着高度，“你踩着我，爬出去。”
“哥…我怕…”陈楚生全身都在抖，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楚生，你冷静些，听我说，”陈清宇感觉一阵头晕，他扶着弟弟，勉力稳了稳身体，“如果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那一定是你……如果你出了事，我也活不成的……你活了，我才能活。”
“哥……”
“你希望我活吗？”
陈楚生用力点了点头。
“听我的话，爬出去，找人来救我。”
陈清宇闭眼缓了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重新睁眼，眼里好似有说不尽的不甘，“如果我死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帮我找一个人，同我一般年纪，他叫阿文，”陈清宇的意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他费力地回想阿文的特征，“他，他右边眉毛有道疤……他，他在寨城生活过……”
“哥，你不会死，我，我去找阿爸……”陈楚生轻声呜咽，快要说不出话来。
“如果找到了，不要告诉他我死了，记得在我的墓前告诉我他过得好不好……”
陈清宇的双眼有些失神，眼前的陈楚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三个。他甩了甩头，重新去看，陈楚生又变回了一个。
不能再耽搁了，他的遗言只能说到这里了。
陈清宇慢慢俯下身子，趴跪在窗下，“楚生，快点，没有时间了。”他催促道。
陈楚生擦干了眼泪，突然鼓足了勇气，他双脚稳稳地踩在兄长的背上，奋力向上攀爬。他已经十六岁了，算是个男人了，不能再躲在兄长身后只享受着庇护，他也有责任为大哥做些事，他也有能力保护他在乎的人。
窗户上残存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手掌，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陈楚生忍着钻心的疼，惦着脚尖继续向上爬，突然他脚下升高了起来，陈清宇一手扶墙，一手撑在腿上，借力慢慢撑起了身子。
陈楚生没有片刻犹豫，双臂猛地一用力，半截身子探出了窗外，双脚悬空，没有了着力点。
陈清宇贴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把弟弟的双脚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陈楚生一脚踩在兄长的肩头，一脚撑着墙，双臂发力，攀上了窗户。他坐在上面，看向体力透支到极限沿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的陈清宇，心里疼得要滴出血来。
“哥，别死，你等我。”
陈清宇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头越来越晕，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他答应了一声，声若游丝，很可能陈楚生根本就听不到。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闷响，是陈楚生跳了下去。陈清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等了片刻，门口没有动静，他才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陈清宇再也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因为绑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平日随处可闻的手机铃声，此刻在这寂静如深潭的夜里，就显得格外刺耳。
绑匪接过电话后，突然冲进仓库里，忍不住大骂起来。
陈清宇醒着，眼皮沉得厉害，只能半睁开眼，眼前的事物仍然模糊，耳边也嗡嗡作响，那两个绑匪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清楚。直到其中一个人拿出手枪对准了他。另一个人作势伸手推开了那支枪。
两个绑匪开始争执起来。
“我劝你们不要杀我，”陈清宇缓缓开口，他用尽力气，力图发出最大的声音，“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杀了我，陈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个绑匪停止了争吵，一起看向他。
耳鸣仍在继续，他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声大过一声，“你们没让我打电话索要赎金，绑架的目的不是为了钱，是受雇于人……”
绑匪没有否认，陈清宇缓了缓劲，继续讲，“我要是你们，我会立刻跑掉，离开港岛。你们的雇主大抵不会付给你们剩下的佣金，他会杀人灭口…如果你们听了他的话，杀了我，就算他不杀你们，陈家也不会放过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都要为我陪葬，你们觉得值不值得？”
“陈家少爷，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也是为了还一个人情受人所托才绑了你。”其中一个绑匪讲，陈清宇凝神细听，却也只能听清只言片语，以及绑匪不是港岛人，有内陆口音。
“如果陈家不追究你们，你们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回忆戛然而止。
“算不上是绑架，不过是几个四九，手头紧想搞些钱，知道我的身份后就把我放了。”
陈清宇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想把事情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他的话漏洞百出，哪个古惑仔会不认识他？敢绑他索要钱财？
于颂文看出他有意隐瞒，不想对自己吐露实情，谁都有秘密，都有不想示人的伤疤，陈清宇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长大，他身上的秘密应该会更多。
“二少爷刚才的状态不太对，你要不要遣人去看看他？”
于颂文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讲。他打算快速逃离这里，陈清宇衣不蔽体的样子再次提醒他刚才发生过的荒唐事，让他尴尬得头皮发麻。
“有生哥陪他，不会有事。”
陈清宇缓缓起身，裹紧了浴袍，转头看向即将踏出卧室的人，“阿文，下次我不会就这样放你走的。”
于颂文脚下生风，一个转眼就消失在视野之中，沉重的木门咣当一声巨响，仿佛再慢一步就要葬入虎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