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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自述6 我觉得少爷很奇怪 ...

  •   从警署回来,陈家的家庭医生已经在宅子里等着我们了,或者说是等着我。
      我被陈清宇带进了他的卧室,他在门外和医生低声交谈着什么,没多久,医生就提着一只手提箱进到屋里来。他让我仰靠在床头,躺在床上。
      我犹豫了一下,这可是陈清宇的床,我身上占满了汗水血水和泥灰,弄脏了少爷的贵榻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陈清宇倚着门看向我,有些疲惫,他声音很低,“听医生的话。”
      我乖乖按照医生的指示,小心翼翼躺在床边。
      不愧是少爷的床,软得像云絮,我半截身子好像陷进了棉花里,有些别扭却又很舒服,这种奇怪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身体和脑袋,这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童话故事…豌豆公主。陈清宇也是金贵的人,娇生惯养的少爷,说他是公主一点都不为过。
      我还在胡思乱想中,医生趁机把针扎进了我的手背。他一边整理医药箱,一边对我交代,“为了不影响你休息,我把液调得快了些,要是有不舒服,随时喊我,我就在楼下。”
      医生整理好提箱,对着陈清宇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陈清宇两个人了。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脑子里调侃他是公主,我顿时觉得尴尬起来。
      我的眼睛无处安放,只能死死地盯着盐水瓶看,一滴一滴数着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次数。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我被自己催眠了,脑袋突然沉重起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困了就睡吧,我帮你看着液。”
      陈清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但还是吓了我一跳。
      我努力睁了睁眼,用另一只胳膊撑着床稍稍调整了下姿势,我还是不敢看他,“我不困,少爷,你累了就先休息吧……”
      说完这话,我更尴尬了。
      我此刻正占了人家的床,我让陈清宇去哪里休息睡觉呢?
      陈清宇没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转身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开始和我一起盯着盐水瓶看。
      这个情形说不上的怪异,我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要找些话头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陈清宇突然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去了外间,一阵叮当乱响,他端着一杯水走了出来。
      “在警署说了那么多话,一定渴了吧。”
      陈清宇把水杯递到我眼前,神情有些扭捏。
      “我没照顾过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就好。”
      我哪里敢接,恨不能一下子站起来对着他鞠躬九十度,求他不要说什么要照顾我的话,我真是受不起。
      “你的手不方便,要我喂你喝吗?”
      陈清宇见我没接过水杯,又把杯子往我嘴边送了过来。
      我急忙伸手接过玻璃杯,慌乱间手指碰到了他的手。
      陈清宇的手很暖,很软,不像我这个粗人,一手的老茧,摸在自己身上都被磨得生疼。
      水也是暖的。
      这我倒是没想到。毕竟,我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喝过热水了。
      我浅浅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其实我现在是有些口渴的,但也不敢喝太多,万一盐水吊到一半,我内急要去小解,岂不是很尴尬。
      矮柜紧挨着床头,但我拿着水杯的手要越过自己的身体才能够到,我现在的姿势着实有些难受。
      陈清宇默默抬手,从我手里拿过水杯,放在了矮柜上。
      我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陈清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他没再坐回到沙发上,反而直直地站在输液架前面,低头摆弄那个调节输液速度的小开关。
      我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出声制止了他,“这个速度刚好,医生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喊他。”
      我内心有些崩溃,就怕他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好在他只是随意摆弄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去调节。
      “要不要我喊他上来,再调得快一些,输完水你好早点睡觉。”
      还没等他说完,我的头摇就得跟拨浪鼓一样,因为嘴已经跟不上了。少爷照顾人的方式还真是奇特,被照顾的人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死翘了。
      我以前打拳那几年,也吊过不少盐水。赌场里的医生再三叮嘱我们,不能自己去随便调输液速度,输的太快,会给心脏造成负担,搞不好会死人的。
      我在脑子里反复搜索我们能聊的话题,企图分散少爷的注意力,不要再跟这瓶盐水较劲,也不要再摧残我此刻脆弱的神经。
      “你房间里怎么会有输液架?”
      我难得的急中生智,不过,在我看来,这也是一个值得问的问题。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趟在床上时,医生就从外间搬了这个架子过来。我当时是有些疑惑的, 只是没有机会发问。
      陈清宇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到这个……嗯,在他看来也许是一个愚蠢荒唐的问题。
      “我,”陈清宇慢慢走到我旁边,坐在床尾一角,笑着讲,“我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非常不好,总是生病,医生每周都要来给我吊水,后来,索性就把架子放在我房间了。”
      他讲得那样轻松,其实我可以想象得到,生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可怕的事,尤其是一个没有妈妈陪伴的小孩。
      陈清宇在很小的时候很可能过的并不好。
      我知道他是在六岁时才被陈永福接回陈家老宅的。现在网络上,还能搜索到当时的报道,但奇怪的是,一直没有狗仔拍到过陈清宇小时候的照片。
      陈清宇的照片见报时,他本人已经十六岁了,和他一起被拍到的,还有他刚刚被接回来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四岁的陈楚生。两个人兄友弟恭的样子,一度被港媒津津乐道。
      陈永福在他身上应该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一直把这个孩子保护得很好,但他终究不能弥补一个孩子失去母亲所造成的心理创伤。
      陈清宇幼年的遭遇,我也能体会几分。只是我的记忆缺失了很多,那种失去母亲的痛苦很模糊朦胧,终究是比不了他的。
      这么一想,我竟有些心疼这位少爷了。他外表风光,其实内心也是脆弱敏感的。
      我又开始出了神地想事情,连陈清宇出去喊医生进来都没有察觉。
      医生给我拔了针,告诉我再吊两天水就好了。在我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他会每天都过来给我换药。
      按照他的说法,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住上很多天,按照以往受伤的经验,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
      我拿眼偷瞄,陈清宇就站在医生身后,但他并没有纠正医生的话,看来这也是他授意的。
      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草屋,这宅子再好,我住着也觉得拘谨不自在,反不如自己租的那间雀屋住得舒服。
      待医生离开,我立刻跟着起来,一同向外走。有外人在,陈清宇总会顾及面子,不至于为难我。
      “阿文,你去哪里?”
      陈清宇无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那个…我先回家,明天再来换药吊水。”
      哈!那个医生提着那么重的箱子,竟然走得那么快,没等我说完,他人就出了卧室消失在门外。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要走回去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犹豫着看向少爷,“要是方便的话,您能把车借给我吗?”
      陈清宇的表情糟糕到了极点,如果我再说些什么,他都可能会哭出来。
      “你因为我才会受伤,我心里很内疚……”
      “少爷,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保护你是我份内的事,我们当初讲好的,我护你周全,你帮我查案。”
      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后,我这个衰人就糟了血光之灾。真是世事无常,意外和明天说不定哪个会先到。
      陈清宇突然上演了变脸戏法,刚才的无奈沮丧通通消失不见,立马换了一副冷酷面容,对我发号施令,不容置疑。
      “不管你怎么想,在痊愈之前,你都要住在这宅子里。”
      陈清宇向来说一不二,而以我现在的状况,确实很难走出这间宅子。
      “我和阿江睡一起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歧义,但我说的是两个大男人,陈清宇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你和我睡一起。”
      我环顾四周,确认这里只有一张床。
      “嗯,我睡沙发就行。”
      陈清宇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你闭上嘴,先去洗澡,我叫人重新铺床。”
      我乖乖听话进了卫生间,还没等脱完衣服,陈清宇就急急忙忙推门闯了进来。虽说都是男人,被他看光也不算吃亏,但他这样子总是不太礼貌。
      陈清宇看出我的不悅,他急忙解释,“你,你伤口不能沾水,又不方便弯腰,我,我,我帮你擦身子。”
      少爷说的句句在理,我无法反驳。
      见我没把他赶出去,陈清宇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用热水打湿了,覆在我身上,将汗渍血污一一擦去。他的动作太轻,像是在瘙痒。有时还会停下来,用手指描摹我身上的疤。少爷这样子实在是太奇怪,我想叫他适可而止,却发现他竟然红了眼眶,就像是几年前,罗森看到我伤痕累累的样子一样。
      我心里突然有些酸又有些紧,心跳也快了起来。这里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扯过一条浴巾,随意披在身上,慌忙逃出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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