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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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的闹钟叮铃叮铃地响，夏小满睡眼惺忪地一巴掌关掉。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他坐起身，静静地打坐了几分钟。
昨晚睡前他琢磨着亓霁和他说的话。
二十岁的亓霁不后悔。
那就不后悔吧。
夏小满穿上拖鞋拉开窗帘，日头如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夏小满眯了眯眼。窗外的榕树长得茂盛，枝桠抽长，绿叶繁茂。
聒噪的蝉一声叫得比一声大，这天也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他洗漱完换了身干净透气的薄荷绿衬衫搭配卡其色短裤，转悠着钥匙到院子开车。
经由亓霁家的时候他摁了摁喇叭，调了个头在院子口停下。
亓霁拉开窗户朝人挥挥手，不到片刻便背着书包出来。这一身显得真是少年气满满，错边的白色条纹衬衫，渐变色牛仔裤，波浪鞋，搭配简约的一条银色项链。
夏小满：……
“你是准备去相亲吗？”
亓霁伸手挡着额头，他的手骨节均匀，净白修长，指腹还未褪去的红痂如同一剪红梅，在金灿灿的光照下显得过分地耀眼。
亓霁递给他一个精致的小袋子，三明治和一瓶牛奶：“还是要稍微穿正式点的，早餐。”
他轻车熟路地从车头取下另一个头盔带上，手撑在后坐的铁把手。晒了太阳的缘故，把手发着烫，人的手也捂着发烫。
夏小满今天就充当学校一日导游的身份，毕竟能在亓霁面前显摆的机会着实不多，不得好好抓紧。
一进校门，就是广场。平时升旗开会的常驻地。往前就是A栋教学楼，多媒体室，阶梯教室，校史室，校长办公室等等都在这栋楼。
楼栋的大厅挂着展示墙，上次期中考试各年级排名前十的荣誉墙，各种竞赛荣誉，还有大型活动的照片都在这陈列。
“夏小满。”
“嗯？”夏小满回过头。
亓霁正笑容明媚地指着展示墙上的一栏：“校园十大歌手第一名。”
元旦时候的事了，没想到现在还挂着。其实那张照片占据的角落非常小，愣是夏小满自己如果不刻意去找都不能发现。
这人眼睛装了雷达的吧，看东西那么细。
夏小满清清嗓子，叉腰得意洋洋道：“就是这么厉害，别忘了你小时候哭鼻子还是我唱歌哄的。”
这话不假，陈封的记忆一点点被打开。
那年亓霁十六岁，意外发现父亲母亲离婚了，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二人默契地选择继续同居，约定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一切等到孩子成年再说。
可他就是快要成年了。
这事对亓霁的冲击不亚于一场森立火灾，明明他的家那么幸福，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良好的经济条件，有条不紊的梦想实施计划。
那晚亓霁赌气地没回家，他也没有戳破父母为他精心设计的避风港，只是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家废弃的酒吧门口，闷闷地吹着冷风，大口大口惯着冰冻的气泡水。
好像把神经全部都冻麻痹了这事就会过去。
隆冬的新雪簌簌地往下掉落，暗淡的路灯大发慈悲地照亮凄凉的一角，雪白的地面落下一个圆。
亓霁坐在那个圆里，看着对街人来人往，听着隔着潮水般传来的欢声笑语，他神经猛地被挑起。
亓霁的家不再完整了。
记不清在那片破旧的街道呆了多久，只记得当时全身都冷得颤抖。他闭上眼睛想睡觉，结果眼皮刚阖上，眼泪就泄洪般往下掉，滴答滴答的，差点把雪都浇化了。
哭声从无到有最后渐渐放大，与身后巷子里传来的歌声逐渐融为一体。
少年的嗓音温暖明媚，如冬日暖阳，配合着木吉他的扫弦在这安静的一隅显得格外清晰。
亓霁回头静静看着，老旧的居民楼窗户漏出的光线打在墙沿抱着吉他的小少年身上，皑皑白雪从他身后降临，画面在这一刻精致，一切都那么美，像天使，像迫降的神明。
一曲完毕，十三的小满从一米多高的墙上跳下来，扫了亓霁一眼：“看到捡垃圾了吗？”
自知在小朋友面前哭会丢脸，亓霁抹干脸上的泪珠，平稳声音道：“捡垃圾是谁？”
小满瞥他一眼：“我养的流浪猫，天天翻垃圾桶那只。”
亓霁：“没看到。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爸爸妈妈该找你了。”
小满把吉他收好重新放会琴盒，拉好链子背上。他双手抱臂自上而下打量着坐在地上哭得可怜兮兮的亓霁，像个酷酷的小大人道：“没哭完就继续哭。”
说完就插着兜往对街走，嘴里还咕哝道：“还榜样呢。像榜样学习哭鼻子吗？”
瘦小的身影隐入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那年，十六岁的亓霁遇到了一位心软的小朋友，小朋友唱歌很好听，听了心情就会变好。于是十六岁的亓霁停止哭泣，开始学会去接受。
不过十六之前的亓霁也肯定没想到，那些本以为能够长久存在的旖旎城堡会在二十一岁后全部坍塌化为灰烬，还是蛮讽刺的。
上课的铃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亓霁回过神，指腹轻点着展示墙上坐在高脚椅上，认真唱歌的小朋友，蕴着笑意道：“嗯，超厉害。”
“嘁——”
一点都不真诚。
夏小满拖长调子道：“走了。”
“BC栋是初中部，提醒一下，平时下课吃饭劝你积极，不然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最后一栋即D栋，就是高中部。高三在最上面一层。
大抵参观完后，二人返回A栋。
夏小满：“你要考多少门？”
亓霁：“就语数英三门，下来大概要两个多小时。你要先回去吗？”
夏小满转身晃悠着他的书包：“爸爸我去图书馆学习，就在D栋二楼楼梯拐角那里。你考完就来找我吧，我大发慈悲载你回家。”
“好。”亓霁点头，趁着人离开前又问：“你在哪个班？”
夏小满伸手用中指比了个一。
亓霁脸上洋溢着笑，幸好，幸好。
入学资格考试，题目没有设置太难，亓霁做得很快。交卷后他前往校长办公室领取入学资料。当然，校长也有事情要和他交代。
亓霁敲了两下虚掩的门，里面传出苍老稳重的声音：“请进。”
亓霁推开门朝人鞠鞠躬，“校长好。”
校长是典型的国字脸，带着一副方框眼睛，年纪约莫在五六十。但精神矍铄。
“亓霁同学是吗？”校长扶了扶眼镜道。
“是。”
“坐吧。”
校长许是爱茶的，桌上放着好几样茶罐子。他给亓霁倒了半杯茶推过去，继续开口道：“你的事情我大概了解。虽然这和学业无关，但成学先成人。后续学校会持续关注那边主委会发布的通知，一旦事实成立，你依旧会被退学。事先和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亓霁双手交握于桌前道：“好。”
校长的话单纯是实事求是，但直接说难免显得冷漠。校长继续道：“孩子，拨云见日终有时。别放弃，挺过去。事实倘若不成立，学校也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恰好十二点整。太阳处在最大高度角，走廊外的槟榔树在烈日炎炎中挺直了腰杆，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亓霁翻出学生证又瞅一翻：高三（1）班亓霁。
收回视线后亓霁抬腿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夏小满也没想过在图书馆还能遇到同学。
“小满？你那么早回学校？”
夏小满拉下耳机，“云子昂？顺路就来了。”
云子昂拉开夏小满对面的椅子，问：“我能坐这里吗？”
夏小满：……你椅子都拉了，多余问一嘴。
“你随意。”
夏小满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最后两道没算出来的选择题，没多余的精力寒暄叙旧，偶尔敷衍回应两句。
云子昂：“放假还学习，太自律了吧小满。”
这话夏小满爱听，得瑟道：“一般般自律吧。”
算出一道！夏小满兴致更高，笔尖在草稿纸上疯狂挥舞。
云子昂自顾自地往下说：“佩服，我向你学习。我留校当学校书籍整理的志愿者了，你有没有想要借的书？我可以帮你借。”
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就是那么奇怪，只能来读，不能外借，除非是图书馆管理员或者志愿者。
说到这小满还真有想看的书，他报了几个上次在市图书馆感兴趣的书名。云子昂立马起身去找，不到十分钟就找完做好登记码好放在夏小满桌前。
夏小满还在沉浸式计算，他有预感，这次的思路是对的，就快算出来了。
云子昂重新坐回椅子上，突然发现夏小满的头发沾了片碎叶渣子，他说：“小满，你头发有叶子，我帮你拿下来啦？”
夏小满算得入神，没留意他说什么，随便敷衍道：“嗯。”
云子昂摁着桌子起身，他身子往前斜，凑到小满跟前。
正要伸手拨开小满的头发，手腕猛地被一道力道握住往后扯。
云子昂惊愕回头，看见了一双侵略性极强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回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