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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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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纪瑶的手倒了杯金银花茶给她:“大老远跑过来渴了吧?尝尝庄子上自己晒的凉茶。”
纪瑶抱着茶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想起来找孟令姜之前她娘劝她的“你想想,就算你逼着贺兰弘娶了你,他会好好待你吗?”
“听说入秋之后,北地的荥阳郑氏也要迁来建康城,到时候,名士越来越多,好好挑一个如意郎君。”
她娘:“到七娘的庄子上去散散心,夜晚抓萤火虫,提着灯笼在树上找知了猴……农庄呀很有趣的。”
纪瑶跟婢女春雁一摆手:“收拾包袱,去阿姜的庄子上住两晚。”
就这样,主仆二人来了这里。
……
纪瑶擦了擦眼泪:“七娘,我想通了。可我还是难受,让我在你这里住两晚好不好嘛?”
孟令姜听完有些犯难了:“阿瑶,庄子上真的不好玩,夜里蚊子很多,上厕所得用马桶,……还有农人会说些粗话。”
“还有,这里是城外,”孟令姜担忧地补充道:“比不得城里那样安全。”
纪瑶:“哼,来一个姑奶奶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孟令姜无奈,只好说道:“那住一晚就回去好不好?”今儿晚上她正好不回城,陪她住在这里。
纪瑶:“好。”说着叫人去看卧房,当看到孟令姜只是简易地搭了个木板子后,撇嘴说道:“习武的人才不在乎身外之物。睡这个正好。”
她宣布她爱上了这里。
孟令姜:“……”她用吴语跟郭家媳妇儿说道:“吴姐姐,纪女郎平时吃的精细,麻烦你照应她一些,别让她吃坏了肚子。”
郭家媳妇答应今晚给纪瑶开小灶:“女郎也跟着吃吧?”孟令姜点点头,她不挑食的。
是夜,月亮上来,纪瑶缠着孟令姜带她去捉萤火虫。她拿出一个沙囊说道:“我娘说抓了萤火虫放在里面,好看着呢。”
“阿瑶,”孟令姜小气地说道:“萤火虫是吃害虫的,是益虫,还是别抓他们了吧。”
纪瑶:“阿姜你真小气。”不过这个地主家的傻闺女是听劝的,她说那咱们就坐在屋子里说话。
孟令姜心道:我忙着呢,可能不能陪你闲扯。
看她这么闲,很想给她找点事情做做。
“我爹说了,我们纪家来到建康城之后也不能做吃山空,”纪瑶说道:“家中没有产业是不行的,你看江东豪族,哪家在吴地不是两天千顷,门面铺子无数?”
孟令姜:“英国公说的对,是不能没有产业。”
“我爹还说纪家没赶上流民进城的时候,”纪瑶又说:“要是赶上了,纪家也一样收拢几百号流民垦田种地,和如今的阿姜是一样的。”
孟令姜但笑不语。
夜晚她二人宿在一处,纪瑶睡相不好,一直把她挤到了床边,孟令姜干脆换个地方,到外头的厅里打了个地铺,才铺好席子要躺下的时候,外头有猫“咕噜”叫了声。
孟令姜:这声“咕噜”好熟识,是宋蟾光的那只乌云盖雪发出来的吧?
它怎么来了。
她披上衣服起身出去开门,刚出来就被一个怀抱卷了去,到了月明星稀的地方才放她下来:“我回来了。”
是宋蟾光。
孟令姜:“大人你回来了?”
宋蟾光点点头:“嗯,回来了。”
孟令姜:“……”
宋蟾光眼下乌青深重,脸上却看不出多少风尘,他垂首微理袖口,衣袍上带着淡淡的迦提婆罗草的清香,显然是在哪里用澡豆沐浴更衣之后才来见她的。他纵然在青州边关多年,然而门阀士族公子的礼仪一样不缺。
孟令姜深嗅着好闻的澡豆气味,不过她并不是要连人家洗澡用的澡豆就要问一句的,总不能穿越了还不忘问人要链接吧,宋蟾光肯定也不是那种“123上链接”的配合角色,她唇角轻翘一下问他:“此去洛阳,见到南匈奴皇帝了吗?”
宋蟾光在她身前负手而立,墨眸微微弯起小小的弧度:“见到了。”
孟令姜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催促他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
空气中传来牛马热烘烘的青草发酵的气息,宋蟾光的眉头微蹙。
他想她一个小娘子来到江左之后种田,成日和庄稼、六畜打交道,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南匈奴三五年内不会南渡攻打天家。”
南匈奴不会南渡。
孟令姜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伸手拉着他修长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一触:“那太好了。”她在撩他而不自知。
宋蟾光面色绯红,月光映照在肌肤上,更显得鲜活了,他微颤一颤伸出手卷住了她的腰:“我该早些回来的,叫你不安了这么多天。”
孟令姜仰起头来,双目对视,寸息之距,俊美的郎君一瞬挪开了眼睛。
“你在庄子上歇息一晚吧?”她垂下眼道。
士庶不婚。他现在还是青州屠户宋大胜之子,不能向孟家提亲,要是留在这里被人瞧见了,不知要传出多少的风言风语,她一个女郎家,或许会受不住。
宋蟾光一边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说道:“陛下命我一旦回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进宫,”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连夜进城。”
孟令姜心底无杂念,即便他说要留下来,也不过让人另外收拾一间屋子罢了,听说他要进城,也没有太多执拗地说道:“嗯,你小心些。”
其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来建康城是来报仇的,不该沉迷于小情小爱,他的对手是谁他也清楚,只是怕耽误了她。
既这样又来和她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宋蟾光有些懊恼,他再一次看她发间素净的簪子。
他目光屡次落到她的发髻上,孟令姜再迟钝,也知道他在看什么“在庄子上总是要下地的,高髻不方便。”
她在农庄上和农家少女穿的一样,都是利索的短衫短裤。
宋蟾光微笑着道:“舒适便是,管别人如何。”
他离开庄子,进城去了。等进城的时候,他身上的青木香已经全然散干净了。
天边微微泛白,一片秋叶落,霜色弥漫,天地寂然。
“女郎,”云华端着洗脸水进门的时候,孟令姜已经坐在书案前了:“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被鸡鸣声给吵到了。
孟令姜微微摇头:“没有,我睡的挺好的。”她问云华:“你说一个人的贵气是自来带在身上的吗?”
十年前她遇到过的陆翦是,如今的宋蟾光也是,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呢。可是朱青的弟弟怎么打扮,也没有当年小少年身上扑面而来的贵气。
云华:“女郎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问云华:“你看宋大人和柳世子,谁更贵气一些?”
云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在心里比较了好半天:“从前觉得柳世子是谪仙,现在看着宋大人好似更胜一筹。”
“柳世子皎然玉树,”她想了好半天才搜肠刮肚找到孟令允赞许士族子弟的词语:“可是我想不出来还有比玉树更好的词了,但是宋大人就该用那个更好的词。”
孟令姜噗嗤笑了:“至美,是不是这个词?”云华:“对对对,四娘说的就是这个词,怎么看也看不够的那种。”
“不光想看,还会脸红的那种。”云华天真地说道。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宋蟾光,都会发怔半晌,而柳玄,许是在洛阳时就见过,就没有那种窒息感了。
会幻想如果自己是生在门阀士族之家的小娘子,定然会向他表达爱慕之情,总是要做点什么不可的。
孟令姜心道:这丫头是懂形容的,寥寥两句朴实的语言,就把宋蟾光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全然盖过柳玄去了。
“女郎为何突然比较起宋、柳二人来?”云华又问。
孟令姜心思有点重地说道:“而后宋大人在建康城中的风头,只怕要盖过柳世子了。”
“女郎是说他这次去洛阳立了大功,”云华问:“陛下要给他加官进爵吗?”
孟令姜点点头。
只怕宋蟾光谋得的官职,会与柳玄旗鼓相当。城中说不准又会重现“二陆入洛,三柳减价。”之类的说法。
而柳玄,最恨这样的比较。
二人之间,终极厮斗要开始了。
次日,庄子上没什么活儿,纪瑶领着人跑到猪圈那边看猪去了。
小猪娃两个月大了,哼哼唧唧你追我跑,快乐地吃着食物。有人看着肥美的母猪,想着宰杀之后能炼好多猪油,不管是用来炒菜还是烧烤,那个香呀。
“这两头母猪才下了一胎崽儿,”有人说道:“还不能杀了吃肉,等小猪娃长大了再配三窝四窝,到时候才舍得杀呢。”
他们拥有的猪的数量是一直上涨的。
孟令姜对刘氏说道:“江左湿度很大,定要留意这些小猪娃的情况,”又跟贾群说道:“贾大夫,咱们庄子上以后要养很多的猪,牛甚至还有羊,你琢磨琢磨怎么给它们治病?”
贾群白了孟令姜一眼:“老子一直都是给人看病的。”
这是上了哪条贼船,让他琢磨着给猪开药方子。
孟令姜说道:“给人看病没银子,给猪看病有铜板,日后杀猪了还能多给贾大夫二两猪油,您看呢?”
贾群立马转为乐呵:“医者仁心,给谁看不是看,哪怕一头母猪看好了也是本事。”
孟令姜:“贾大夫这心态真是讨喜的很啊。”
贾群呵呵苦笑。不是为了讨口饭吃,谁给猪开药方子啊。
冷不丁母猪一撅屁股出恭,纪瑶大喊:“臭,臭死了。”
孟令姜受不住味道,到一片野花处呼吸新鲜空气。
这一片水田的灌溉系统坏了,孟令姜见村子上的人都是挑水灌溉,心道:江东水田耕种已久,怎么会连灌溉的沟渠都没有呢?这不可能。
于是她把张乙叫过来问话。
张乙说道:“不瞒女郎,从前应该是有井的,后来,种地的人少了,井被填上了。”
还有轱辘什么东西代替人力灌溉水稻,可是打他记事起,这些东西都不见了,他们只能去村外的河里汲水,挑回来浇水稻田。
一家侍弄十来亩地罢了,谁也没想过这些费功夫的事情。如今这一下垦了百来亩地的水稻田,浇灌确实是一件大事情。
总不能全靠一担水一担水往地里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