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渡她》沉渔厘

18、工作

　　进了家门，林黎脱掉鞋子，还没进客厅就闻到从餐厅传来的饭香。
　　“洗手吧，准备吃饭了。”林母温和开口。
　　林黎洗完手，看着饭桌上如此丰盛，莫名有种鸿门宴的感觉。虽然平时吃的也很丰盛，但林母不会用像今天这般郑重其事的口气叫她回来吃饭。
　　三十六计，沉默是金。
　　林黎一直低头扒饭，偶尔抬起头来夹菜，心里默念食不言寝不语。
　　林母像坐在审判庭正中间的法官，终于一锤子敲下去，把林黎从企图保持沉默的状态中拉出来。
　　“你还记得何阿姨吗？”林母淡淡开口。
　　林黎小时候还不住在蓝尚府，那时候住在类似四合院的大院里，大院里有位何阿姨，总是和林母一起聊天，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林黎小时候长得可爱，像糯米团子，何阿姨很喜欢她，总是抱着她逗她笑。何阿姨有个女儿，比林黎大两岁，两人关系也不错，后来林黎跟着父母搬到蓝尚府，就和这位邻家姐姐没有联系了，但林母至今和何阿姨还保持着联系。
　　“记得。”林黎停下扒饭的动作
　　今天肯定是逃不过去了，她索性等着风雨欲来。
　　“何阿姨有位朋友，姓陈，她和何阿姨的关系很好，虽然我不认识陈阿姨，但以你何阿姨的人品担保，这位陈阿姨该是不错的。”
　　“嗯，所以？”
　　“陈阿姨有位儿子，叫陈什么来着，我忘了，比你大一岁，至今还是单身，陈阿姨想把她儿子介绍给你。”
　　“……”
　　“为什么不把那位陈某某介绍给何阿姨的女儿呢？”她企图将烫手山芋转移。
　　“她女儿去年就结婚了，人家现在可幸福了。”
　　“……”
　　“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对路远无意，那不如去试试，如果成了，也可以掐断他的念想，毕竟你身边没个人陪着，我不放心，如果能有个人陪着你，你大概也不会太孤独，而且七年前那档子事……”
　　林母未说完的话，林黎心里明白了。
　　“你外公年纪也大了，这么多年你们祖孙都没见过面，他总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他一直盼着能亲眼看着你结婚，他总跟我说，黎黎长得好看，穿着婚纱的样子肯定也很好看。”林母说到情浓处不禁哽咽。
　　外公身子每况愈下，前几年还进了医院做了手术，那时候林黎还在英国，还是等她病情稳定后，林母才打了国际电话告知她的。
　　因为外公不住在兆津，而是住在安城市，安城也就是林黎的家乡，所以她与外公的接触不多，但是外公待她很好，即管外公有四个儿女，外孙子孙女也多，但他都一视同仁，每次有什么好玩的小玩意，他总会给她和她的小妹周妍，周妍是在一堆外孙子女里面与林黎关系最好的表妹，也是年纪最小的妹妹。所以在林黎的记忆力里，外公是个严肃但慈祥和蔼的人。而且她对软笔的启蒙源于外公，外公写得一手好字，楷书写得行如流水、笔锋凌厉。
　　“我知道了，妈，你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就好，我会去的。”
　　林黎放下碗筷，她自知理亏，从五年前发生了一场事起，她对林父林母深感亏欠，她觉得这是对父母不孝，如今她不想再让父母又因她白了头。
　　林母很快把时间和地点在微信上发给了她。
　　“见个面而已，如果你觉得不行，咱们就拒绝。”再介绍新的就好了，这句话林母没敢说，怕她嫌麻烦。
　　“嗯。”她收起手机，继续吃饭。
　　……
　　另一边，餐馆包厢
　　饭桌上只有两位男人，一位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驼色大衣被搁置在他身后的椅子靠背上，另一位穿着深蓝色工装棉服，两人相貌不凡，引得进来送菜的女服务员频频抬头看了好几眼。
　　“林黎回来了吧？”李熙阳夹起一片鱼肉，似是不经意开口询问。
　　梁深抬起眼皮看着他，没说话，继续夹菜。
　　“你就装吧，你给我发的温缘国府房源介绍的链接，我看了，价格真是出奇的低，而且那套房你本来就没打算外租，突然转了性子要外租，还要借我的手，加上秦可的朋友圈，我很难不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林黎回来了。”
　　梁深沉默不语，李熙阳觉得自己像是对着空气分析了一通。
　　“唉，真不是我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啊？”李熙阳长叹一声。
　　“我是临时想租房了，这样不行吗？”梁深终于开口。
　　李熙阳看着他，觉得这人就口是心非去吧。
　　“可以，很可以，当我啰嗦。”
　　当初林黎和梁深分手，李熙阳对林黎是有点埋怨的，他觉得林黎或许可以用一种更好的方式分手，而不是无情地把梁深的自尊心踩在脚下摩擦然后把人甩了，还无缝连接了新男友。但终究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事，他作为旁观者不好置喙。
　　林黎在温缘国府附近随意走动，正要经过停车场入口往对面温缘国府的大门走去时，身后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将她即将往前走的脚步堪堪停下。
　　她回头一看，是一辆黑色SUV，主驾驶处的车窗是半开的，很不巧，她再次见到了梁深。
　　车上的人开口，语气冷淡。
　　“走路时看着点路。”
　　林黎顿时炸毛。
　　“我没看路吗？我在这的时候明明一辆车都没经过呢，我正要到对面去，你突然开了过来还来个一声喇叭，你这是给我倒打一把啊。”
　　梁深不说话，车窗缓缓向上移动，车窗是单向透视玻璃，隔着车窗，林黎看不到车里的情景，他却可以看到外面。
　　过了一会，车子启动，驶入停车场。
　　林黎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顺毛。
　　罢了，就当是她给他让路了。
　　电梯门开，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电梯内，这不正是刚见过的梁深呢。
　　林黎站在电梯外，正犹豫着要不要等另一辆电梯的时候，电梯内的一位小男孩开口了。
　　“漂亮姐姐，你要进来坐电梯吗？”站在小男孩旁边是一位面带慈爱的女人，正是小男孩的母亲。
　　面对小男孩扑闪的大眼睛，林黎不好拒绝，于是硬着头皮进电梯了。
　　第22层的按键已经被按了，于是她无动作，她看了眼，按下的另一个电梯按键是第20层。
　　电梯门开，小男孩和女人先离开了，离开前小男孩还回头招了招手。
　　“漂亮姐姐，拜拜。”
　　“嗯，拜拜。”
　　电梯内就剩下林黎和梁深了。
　　林黎站在梁深的前面，她浑身开始不自在，总觉得如芒在背，手插进兜里，摸着兜里的烟盒，沿着烟盒锋利的边沿细细摩挲，然后手两手空空地掏出来又插进兜里再掏出来，不停动作重复。
　　得，她想抽烟了，但是想着在电梯里，只能作罢。
　　“咣当”一声，有东西落在她脚边上。
　　林黎神经是绷紧的，以为是自己兜里的东西掉了，于是弯腰去捡，结果一张修长的手伸了出来，两只手的指尖短暂地碰了一下，林黎定睛一看，是一串钥匙，是用一个普通圆环串着的钥匙，泛着金属特有的银白色光泽，那不是她的东西，很显然是属于电梯里另一个人的，她快速收回了手，然后站直了身。
　　彼时电梯到了22层，她像得到了释放一般，在电梯门一开脚步飞快地往家门口走。
　　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门里了。
　　梁深手捏着钥匙，看着紧闭的门，表情似是有一丝松动。
　　林黎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吹来的风，把她脸上不正常的热度降下来，她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用手挡风，另一只空着的手点燃烟，然后把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放，人在阳台墙边靠着。
　　天渐渐黑了，火星明明灭灭，不断闪烁，林黎吐出烟圈，烟雾笼罩在她脸上，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红酒味，那是从烟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一只烟抽完，她转身进了客厅，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一顿操作下单了外卖。
　　还是老样子，骑手把外卖放在门口角落里，林黎收到消息后再去拿外卖。
　　手机邮箱里收到一封讯息，是简素设计发来的，通知她下周可以入职了。
　　简素设计是一家规模不大的设计公司，据说该公司老板郑逸是富二代，出来创业的，因为有家产傍身，或许一经营不好公司就回去继承家产，所以老板开公司比较开明，而且公司的理念是奉行有活接活，没活就躺着。这理念正好和林黎的想法一拍即合，她不喜欢太压榨劳动力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和公司的规模倒是相得益彰，公司的人不多，所以她那漂亮的简历一投过去，就吸引了简素的目光，简素正好缺乏新鲜血液，于是就敲下了她。
　　之后林黎就恢复起了正常上下班的状态，有的时候她早上出门会和梁深碰到，不过电梯里都是人，所以他们一直没说过话，当然林黎也想不出有什么话题可聊。
　　电梯到了第一层，林黎跟随电梯里乌泱泱的人一同出去，而梁深则到负一层的停车场。
　　林黎到了公司打卡后，寻着自己的办公桌坐下。
　　坐在林黎对面的是同办公室的女生，叫陈佳，年纪比林黎小，是位实习生，林黎未入职前，平时与客户的对接工作是她来搞的，由另一位女人设计图纸，后来女人跳槽走了，说是在这里觉得迷茫，当然这就是托词罢了，于是设计图纸的工作就落在林黎身上，连同女人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也落在她身上。为此陈佳高兴了不少，觉得林黎来了，至少可以让她缓口气了，不然她不知道怎么和客户交差。
　　林黎每次几乎到公司很少，过了一会陈佳也到了。
　　“早呀，林黎姐！”
　　“早。”林黎淡淡开口。
　　陈佳之前对接了一位难搞的客户，对方要求做巧克力主题的创意设计，说是要呈现巧克力丝滑入口的特点，还要有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文案还交给他们来想。图纸本是由那位女人来完成的，但是对方离开了，所以这任务就落在林黎身上了。
　　“林黎姐，你是不知道这客户有多难搞！之前舒姐设计了好几个版本，结果都被对方给驳回了，不是缺那个元素就是缺点新颖的感觉，最后比了好几个版本，说不如前几版设计的好，你是没看到舒姐的手啊，在桌下抖得啊……”
　　“行了，人家再怎么样挑剔，不可否认人家就是甲方的事实，我们是乙方，当然得承受着这些，再说了人家也是为了追求完美，毕竟花了钱，怎么总得对得起价格吧。”
　　“姐，你的心态我的梦。”陈佳对着她竖起大拇指。
　　林黎之前从事英国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因为公司名声不小，所以来的客户目光大多都很挑剔，这正养出来林黎见惯不惯的反应了，工作了也有一段时间，她觉得对方也不是故意挑刺的，确实是设计图纸存在着不足之处，于是继续按着对方的修改意见修改图纸，最后选出让对方最满意的版本，对方高兴了，她也松口气了，合作进入收尾阶段，然后公司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尾款，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