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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忧念 ...

  •   怒逸瞧着窗外的大雪越下越大,雪中快步走来一人。
      王汝成里面穿着碧城色的襦裙,外面罩着花青色的裘袍,阿什给她撑着伞,两人三步作两步的走到殿门外。
      “王夫人来了。”
      慕容冲急忙起身,监人打开殿门,鹅雪立刻随冷风直入,吹得炭火炉灰飞卷,窗牖也随着摇振沙沙作响。
      “臣拜见千岁。”
      王汝成跪下行礼,慕容冲急忙上前扶起。
      “劳烦王夫人入宫。”
      王汝成起身,又朝着怒逸一福,陈逾见状,先朝她行礼。
      “夫人近来可还好。”
      王汝成笑:“一切都好,楚山随军西进,已快一年未归,此次怕是无暇顾及宫中的事。”
      陈逾知晓这战事种种,只是低头向她回礼。
      “巽懿病可大好了?”
      陈逾点头:“还是老样子,不妨事。”
      王汝成眉心一动,有些不忍的。
      “灵儿,可还……”
      “灵儿也好,旧疾久未犯过了。”
      王汝成垂眸微微点头,又向慕容冲。
      “臣于此见故人,说了些家事,还望殿下恕罪。”
      慕容冲坐回炉旁,“夫人说笑,我此次前去扬州也见了灵儿,极为伶俐。”谈到这儿,他不由地挂了笑:“为人处世上颇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想来是白夫人和陈将军悉心照顾了的。”
      “家女蒙殿下盛赞,臣在此替她谢过殿下。”
      慕容冲抬手向右侧,“夫人请坐。”
      王汝成先是行礼谢过,接着于右侧方桌旁坐下。
      “如今朝中重臣几乎皆被困于宫外各自府邸,各自的家眷也在前些日子被掳进宫里做了人质,臣因为届时在清河公主府上与公主论事,才得以留在宫中未被控制。”
      慕容冲捏捏手指,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皇姐她……”
      “方才谭公公差人到公主府传信,公主正在与云州王部下周旋,难以脱身,便先让臣从暗道出来寻殿下。”王汝成头上的簪饰都被摘了下来,只留乌黑的发髻:“公主还让臣转告殿下,云州王不到穷途末路不敢动她,让殿下勿要担心。”
      陈逾一拍桌子:“这云州王当真是胆大包天,将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都控制在手里,什么兵调不了?”
      王汝成身子向前倾了些:“禁军首领乃是纡妃所出的慕容谒,两日前,他借着陛下外出冬猎的由头出禁军于周山,如今看来,什么冬猎、护王都是幌子,他早早的便被云州王拉拢了。”
      “夫人可否说得明白些?”
      “殿下年龄小,这当中涉及好些陈年旧事,故而不知。”王汝成叹了口气:“纡妃是十年前梁国战败送来和亲的公主,本不得宠,即使后来诞下慕容谒,前面早有了大殿下和云州王,也依旧未慕圣恩,后来慕容谒与云州王合力击退北晟立下大功,才得了这么个禁军统领的位置。”
      陈逾那时也还在龙城,故而也知晓些。
      “云州王也是那时才得了陪同圣上一同祭祀周山的资格,因此声望权势愈加浩大。”
      王汝成点点头,“虽是云州王得了这一年一次伴圣祭山的权利,但周山所处的位置却并不在云州,而是平州。云州王司马昭之心,竟然公然将这周山脚下为祭祀所建的宫殿赠给了平州王,相当于昭告众人,我不再会陪同圣上祭祀周山。”
      慕容冲揉揉眉心,长吁出一口浊气:“我见识尚浅,夫人可有什么法子能解此局?”
      王汝成从袖中掏出封手书,“这是刘相托一位关照过的尚衣女官送进宫的。”
      慕容冲接过书信细细看起来,王汝成则向怒逸和陈逾谈起信中内容。
      “刘相说,如今朝中大致可划为两派,一派是当初随先王打天下的皇室亲族或是曾向晋称臣时迁来的北方中原士族,他们在朝中根基深厚,但皆人浮于事,染了那晋朝好清谈的怪习,基本一边倒的拥立云州王;另一派则是圣上这些年来有意提拔的寒门,他们多掌朝中三省,虽极力务实事,但没有根基更无荫庇,前日好几位侍中都被刺杀于家中。”
      慕容冲看完后将信扔进炭火中,看着其化为灰烟散向空中。
      “刘相的意思是,只有寻求三省各尚书的支持。”
      王汝成点点头,“但他们至多只能在朝堂上口诛笔伐,要扳倒云州王,需要一支军力。”
      陈逾正要起身,王汝成就摆摆手:“陈逾将军如今要调亲兵需从扬州,这北边的雪越下越大,大批军队调离扬州本就冒险,又路途遥远,赶到的时候怕已晚了。”
      怒逸放下方才托腮的手,站起身:“夫人,在下有一支在城郊的兵,平日虽只负责皇城治安,但也是随我上过战场的,只是数量上确实悬殊。”
      “怒逸将军的兵可作先锋,臣今夜想个法子让公主送你出宫,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支兵力。”
      一直未开口的慕容冲眸子一亮,“有一人,定会助我。”
      王汝成莞尔:“殿下聪宥,想必已经知道了。”
      “殿下的四叔,太原王慕容恪殿下。”
      慕容冲看着众人:“四叔曾虽官至太宰,但自父皇启封后,四叔为免朝中猜忌便常年征战在外,从不涉足党争。”
      王汝成又拿起桌上的暖炉抱在手里:“只是这宫门被封的严实,要赶赴太原传信不是易事。”
      陈逾抱拳在慕容冲面前单跪:“臣若能出城,愿乘赛荆赴太原送信。”
      “可将军此行匆忙,带的几位亲信又都被拦在了宫外,只身一人赴太原,要是途中被叛军拦下,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冲言及此,王汝成看向在旁边站着始终沉默不语的阿什,压着声音说:“阿什,你就当是为了我帮这个忙。”
      阿什看着王汝成,本来若冰霜般的眼神多了些柔和:“我不能让夫人你独自留在宫中。”
      王汝成微微侧身握住他的手肘:“我与殿下公主始终在一处,谅那云州王也不敢动我。”
      阿什躲开她的眼神,看着还在劝说慕容冲的陈逾,被王汝成攥着的那只手又握紧了些。
      “那夫人得许诺,一有不测,及时召小的回宫。”
      王汝成又握紧了些,点点头:“我答应你。”
      阿什看着王汝成始终和煦的笑,也随着扬起嘴角。
      “陈逾将军,阿什也曾随楚山上过战场,随将军去或许能帮上些忙。”
      陈逾看向此刻抱拳朝他行礼的少年,回了礼:“如此便更好。”随即转头对慕容冲:“王夫人钦点的副将,殿下可以放心了。”
      慕容冲看着与怒逸一般大的阿什,虽然还是担忧,但眼下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点头应允。
      “那今夜里,劳烦夫人和皇姐想法子先送三位出宫,我找机会潜入昙曦殿找我皇兄。”
      慕容冲拼命抑制着不安的心思,“皇兄身子本就不好,如此这般折腾,我怕云州王不会放过他。”
      夜里,慕容冲随着送药的太医潜入了昙曦殿,不知是云州王压根不把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还是一时疏忽,昙曦殿的把守并不紧密,借着看诊的由头,慕容冲很轻易就见到了他的兄长。
      慕容延此刻半卧在床榻上,着一身白色亵衣,头发也披散着,神色瞧着像是多日没睡过好觉,几个打点好的内监将除了太医外的所有内侍全给支到了屋外去,只留太医和慕容冲。
      慕容延是咳嗽不止,此刻背过去,身子带着太医把脉的手腕一起颤动。
      “有劳,有劳太医。”
      吴景平摇摇头,跪下拱手对他。
      “殿下,您要多多保重身子啊,臣查您近日脉象多有不稳,料是又未歇息好过分忧心的缘故。”
      “再这么下去,怕是……”
      藏在角落等着众人散去的慕容冲心像是被一把揪住,本打算起身的步子又顿住。
      慕容延摆手笑笑,“我这身子,就是垮了,也与太医你无关。”
      “我只是怕冲儿和瑶儿要为我过分伤心,这浑水般的纷争也得落到冲儿头上……”
      慕容冲见那内监关了殿门,缓缓从桌旁走出,摘下刚刚乔装用的冠帽,失足一般跌落到慕容延床边。
      “皇兄定是要长命百岁,万万不可说这些话!”
      慕容延几乎是同一时的捂住他的嘴,又查看了四周,良久才把手放下,看着慕容冲因为倔强憋着眼泪而咬着的唇,扶正了自己的身子,将双腿从床上放下。
      “冲儿,你如何进来的?”
      慕容冲一把擦去眼角险些溢出的泪,又紧紧握住慕容延的手,转身对着太医。
      “是吴太医带我进来的,他说皇兄你成日忧心的饭都吃不下,他这个做太医的也实在看不下去,愿意冒这个险。”
      慕容延听到这,想要起身对着太医行礼,却被吴景平一把拦下。
      “殿下如今的身子对臣行礼,臣可是万万受不起啦。”吴景平拿起一旁的药箱背在身上。“臣追随了殿下这么多年,无非也是盼着殿下身子能好,谈不上冒险赴死的话。”
      “臣去殿门那儿守着,小殿下要同殿下说些体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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