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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识 ...

  •   康元359年,前燕主慕容儁诞下新子名曰慕容冲。
      慕容冲幼时便被赞誉为龙阳之姿,即使与自己的姐姐———被赞誉为绝色的清河公主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也是因为更偏柔美的相貌,小皇子从小与姐姐宫女们一同长大,与征战沙场的兄长们却少有玩乐,但宫中上下都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宠爱有加。
      即使照顾无微不至,龙城的水土终究不是养人之处。冬日极寒,慕容冲只要稍有御寒不慎便会大病一场,到七岁时身体每况愈下,启皇后心急如焚,向前燕主自请离宫,于天下寻觅一块利于养病之处。启皇后为鲜卑人,自十六岁便跟随燕主征战四方,从邺城到龙城,定都后一直留在宫中,哪知晓各方水土之事。前燕主同心腹刘公公再三商议,一夜奏折遂于子时送出宫中。
      “夫人,殿下急召,说入宫有要事处理。”白家府邸中小僮阿什轻敲屋门,侧身侯在阶前。
      王汝成王夫人披着外衣自主屋出,接过阿什递来的文书。
      “此刻入宫?”王夫人垂眸,很快明白了这一纸消息的来历:“是小皇子的事,速速准备马车。”
      “将军应该两个时辰后会到,府中上下照常迎接,不需要等我,阿什你打理好府中上下的事情。”王夫人掀下车帘,示意车夫启程。
      “是,夫人。”
      刘公公早已等在侧门,此门是前燕主专为夜奏大臣所设,酉时后不奏事,酉时到子时如有事必奏,便由专人通过文书护送入宫,子时之后必为天子亲奏,刘公公迎接。
      王夫人深知此规,也就立刻明白了这一急报的重要性。今年入冬以来,小皇子一病不起,连太医都无计可施,除了寻找民间医师或者搬离皇都之外别无他法。
      “参见陛下。”刘公公带王汝成走到偏殿中央,慕容儁正在向太医询问情况,启皇后坐在一旁拂泪。
      “夫人请起。”启皇后下殿扶起王夫人,“深夜打扰夫人休息,实属无奈之举,望夫人见谅。”
      “娘娘折煞臣了,臣深夜接到文书时,便也知是为了小皇子一事,臣也是母亲,明白娘娘的忧心和着急,自然也想要替娘娘分忧。”
      慕容儁缓步走到王汝成面前:“那夫人对于适宜养这痨病的地方有何高见?”
      “殿下和娘娘可知驻守在江南一隅的陈逾将军?”王夫人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这是当初守城一战陈将军立功时所用的令牌。”
      “陈逾将军啊,距当时一战已经十年了,朕怎会忘记。”慕容儁眸色一沉:“只可惜当时陈将军的夫人有孕在身,陈将军不愿到皇都来,便一直留在了江南。”
      “江南确是纯净秀丽之地,虽与东晋统领之地交界,但在陈将军的治理下一直井然有序,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启皇后若有所思:“夫人是想……”
      “若陛下和娘娘准许,即日便可为皇子备车,启程扬州。”王夫人鞠躬,慕容儁没说话,启皇后则一直皱着眉。
      “因为身子不好的原因,冲儿自生辰到现在连宫都没出过,如今要只身下扬州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启皇后握住慕容儁的手,指尖微微攥紧。
      “可如今是进兵南下的重要时期,悦儿你不可离宫。”慕容儁回握住启皇后的手:“若是王夫人安排,我们也自当放心。”
      慕容儁顿了顿:“只是这龙城扬州确实路途遥远,当今乱世,哪都不太平,我希望夫人还是能给我作出一些承诺。”
      王夫人扼首,若有所思:“臣自然会许诺护皇子一路平安,若途中有任何差错,臣任凭陛下处置,只不过不过陛下也要指派一路精兵相随,臣才有把握。”
      “那是自然,我会让怒逸带一路轻骑护送,都是护城军中我的心腹。”慕容儁转身向启皇后:“悦儿,现下乃非常时刻,我希望你陪在我身边。”
      启皇后的眉头依然无法疏解,但微微有了笑意:“臣妾自然是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又转头向王夫人:“夫人多费心了。”
      王汝成鞠躬:“臣职分所在。”
      次日清晨,马车军队在临光殿外备齐,慕容冲披着裘衣从内殿走出,接过怒逸递来的暖炉捧在手里。
      “没想到父皇决定的这么快,我都没有机会和母后道别。”慕容冲喝了口热茶:“兴许是一年前喝过刘翔使臣从南边带来的茶叶,现在喝这龙城的茶终究是差些味道了。”
      “殿下去了南边,自是日日都能喝到了。”怒逸检查好马车里的装设,从车上跳下来。
      “母后真的不来了吗?”慕容冲在马车前踌躇。
      “皇后娘娘是怕来了就不舍得殿下了,如若殿下的病好转明显,明年便可回龙城与陛下娘娘相聚了。”怒逸伸出手搀住慕容冲:“臣也一定会护殿下周全的。”
      慕容冲从帘子里探出头向车夫和马车前后的一众轻骑:“辛苦大家了,等到了江南,我定请大家喝酒吃肉。”
      众人同道:“谢殿下!”
      慕容冲又回头看了几眼,心下一决:“启程吧!”
      启皇后站在拐角处,一旁的清河公主为她擦泪:“母后不必过于担忧,皇弟虽然年龄尚小,但一直是果断独立的人,此去江南必也能有一番收获,况且王夫人的嫡女也在扬州,可与皇弟作伴。”
      启皇后情绪稍稍平复些:“想来王夫人的幼女还在扬州,上次看见还是在她三岁的时候。”
      “王夫人当时所面临的选择和母后您是一样的,她的嫡女也是自幼患上恶疾,无法跟着白楚山将军四处征战,又待不惯这皇都的水土,王夫人只好送女南下,让她常年与自己的姑姑姑父住在一处。”
      启皇后仿佛一下子想起什么:“我怎么把这事忘了,陈逾将军的夫人可是白楚山将军的亲妹妹,与王夫人是妯娌啊。”
      “所以父皇才会愿意送皇弟南下吧,有了王夫人这个送女下江南的前例,陈逾将军又与王夫人有这层关系,会更让人放心些。”
      清河公主慕容瑶很好地遗传了启皇后的倾国之姿,又知书达理,通晓汉文化,为慕容儁在进兵南略过程中适应并且传播本民族的文化给出了很大帮助,虽只是及笄之年,但燕主和皇后都很信任她,慕容冲也很仰慕他这位百姓皆赞的皇姐。姐弟俩自是感情深厚,慕容瑶对自己弟弟的担忧绝不比启皇后少,但为了安抚母亲,只能深夜回自己的寝宫后偷偷伤怀。
      马车队伍按照原来计划的路线,很快就到了齐鲁之地,从平川之势到了山峦起伏和缓之地,慕容冲总觉得新奇,时常从马车里探出头看。
      “连续赶了几天路了,怒逸,让大家休息休息吧,你也歇息会儿。”慕容冲示意车夫停下,自己系好锦帽从马车上走下来。
      怒逸从马上跳下,把温好的茶递给慕容冲:“殿下还是要多注意御寒,你要是着凉了,陛下又要怪罪了”
      慕容冲随和笑笑:“我会更加注意的,把这茶也给大家分分吧,这毕竟还是在北,气候严寒,路程还长,大家别着凉了才是真的。”
      即使是暂时休整,队伍也是将慕容冲团团围住,身逢乱世由不得一丝马虎。怒逸把剑抱在怀里,眼睛浅浅闭上,正想着小憩一会儿,队伍旁的密林中一阵风声,怒逸一瞬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从怀中抽出刀准确的截断了不速之客射出的箭。
      同时刻慕容冲也快速反应过来,等怒逸回头确认其安危的时候已经退至队伍最后面了。
      外围的将士迅速控制住密林中射出那箭的不速之客,将其带到怒逸和慕容冲面前。怒逸拿刀抵着那人的脖子,眸色深得令人发慎。
      “什么人?!”怒逸的力道加重了些,那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跪地求饶,自己的脖子开始渗血后更加害怕起来。
      “各位官爷大人们,我真的就是住在这周围的普通百姓,那箭是拿来捉兔子的,箭头都是拔掉的呀,不信的话大人可以检查啊!”
      慕容冲捡起被打掉的箭,查看了箭镞,果然如那人所说,箭头已被拔掉,取而代之的是揉成团捆着的麻布,用来增加箭镞的重量方便射出。
      “我们刚刚一路过来,这周围的农户都是围篱笆养家畜,你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到这野兽出没的密林来打一只野兔?”慕容冲上前问那人,并将那人箭筒里剩下的箭尽数取出查看。
      “大人,养家畜也得有钱粮才行啊,我就是一科举不中的落仕子弟,父母死在了兵乱中,如今而立之年还没有娶妻,说白了不都是这乱世闹得吗……”那人突然整个人松弛下来,也不再哭喊着求饶了。
      “如果今天大人们非要杀了我,我也就当解脱了,现在这个世道,活着也不比死了舒坦!”
      怒逸正打算动手的时候被慕容冲拦下,慕容冲示意两边的士兵退下,自己缓缓踱步靠近那个人。
      “前辈叫什么名字?”慕容冲气度非凡,就算面前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户也能看出他与身边人的不同,更何况是个进过学堂的落榜秀才。
      “当今乱世,能保住自身安危就是最大的本事,前辈是一介书生,能在这山林中建起住处为自己提供安身之所,又自习打猎谋生,晚辈敬佩不已,所以也请前辈不要轻易看轻自己的性命。”
      那人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道:“鄙人姚世元……阁下既不杀我,为何反而还要同我说这些?”
      慕容冲紧了紧衣领,笑着说:“你本就没做错什么,我为何要杀你,再说了,你要真想杀我也不可能得手。”
      姚世元看着面前这个气宇轩昂的少年,虽然因为常年病重脸色苍白,身形也瘦削,但发髻高高绾起,意气风发。虽然是男子,但却生得很漂亮,别说女子看着会被这俊美优越于常人许多的少年郎吸引,就连男子看了也自愧不如。
      “小大人气度非凡,定不是寻常府邸的少爷。”姚世元站起来,拱手对慕容冲鞠了一躬。
      “关于我姚前辈就不必多问了。”慕容冲转身向怒逸要了一把弓:“前辈那么好的御射之术,定得用在刀刃上,此弓制作工艺精良,今日赠与前辈,希望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姚世元愣在原地,神情激动的像要哭出来:“阁下今日之恩,鄙人无以为报,倘若来日有什么姚某能帮忙的,必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慕容冲转身不答,朝着怒逸摆摆手:“诸位,我们启程吧。”
      几日前建康城白府内,亥时。
      白府小厮小五接下屋檐旁的信鸽,取下上面系着的字条。陈逾将军从里屋走出来,接过字条查看。白巽懿披着单衣紧跟着也从里屋走出,
      “将军,可是宫中送来的?”见陈逾皱着眉不回答,白巽懿担心是战事,又朝外多走了几步“可是兄长此次征战的事?”
      “不是。”陈逾转身朝白巽懿,看见她被冻得环抱自己,急忙让小五找来裘衣:“夫人,这十二月的扬州夜里冷,你身子又弱,我们进屋去说。”
      陈逾点好烛灯,把字条递给白巽懿,“白兄前几日又攻下一城后已经凯旋,此刻应该已经到府中了。”
      白巽懿把字条点燃后丢到旁的瓷缸里,“小皇子要来,这倒是件好事,将军为何反而不太开心?“
      “小皇子不适应龙城的水土,来府中养病,我作为臣子自然是荣幸之至。”陈逾顿了顿,“只是怕辛苦了夫人你,灵儿本就要你照料……”
      白巽懿握住陈逾的手:“照顾灵儿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我不觉得辛苦,照顾她从三岁到现在,我虽然只是她姑姑,但也早就把她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白巽懿谈到此便想起当年的旧事,现燕主初立后,已经羸弱的东晋想要获取前燕的支持,便以当初白楚山将军的援助之恩为由头,借兵平定国中内乱,东晋也确实割让了部分河东之地给前燕以表诚意。前燕遂派屡次立功的将军陈逾出使扬州建康助东晋平定内乱,自此与身为白家嫡女的她相识,两人自是两情相悦,可晋主对陈逾的加封和赐婚却并不全是为成全一桩姻缘,有了联姻的牵制,东晋自是有更多机会相求于前燕。
      “再说了,我们也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白巽懿垂下眼眸:“虽然这么多年将军你从来不提,但我明白,你也想有自己的子嗣,这也是去世的君姑的遗憾。”
      陈逾握紧白巽懿的手:“夫人千万不要这么想,既有了灵儿后,我便不再想子嗣的事了。”
      许是刚刚从床榻上起来,白巽懿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背后,脸上不施一点粉黛,即便如此,她光是坐在那儿就足够让人怜惜。谈起侄女白灵,她的眸子里透出光来:“小皇子来了还能有灵儿作伴,府里多热闹啊。”
      陈逾心事重重沉思着,没有回答。白巽懿心下也沉着,两人在烛下对坐,屋内陷入沉寂。
      慕容冲一行人到达建康的当日清晨,白府上下忙忙碌碌,主持内务的杨奶奶连同小五把白府下人聚在一起,按照白巽懿的安排井井有条的开展准备工作。
      “杨奶奶,小皇子最爱吃的糕点可让厨房准备了?”白巽懿手里正写着让小五去采买的物资,丫鬟双儿站在旁边研墨。
      “都按照夫人说的去准备了。”
      “好。”白巽懿将刚写好的条目交给杨奶奶,转向双儿:“你把灵儿叫起来,我有事要叮嘱她。”
      “禀夫人,白姑娘一大早就上街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双儿收好桌上的墨盘。
      “那等她一回来,就让她来找我。”白巽懿起身走向别处。
      “是,夫人。”
      一路上除了遇见姚世元这一点意外,队伍一路直下,比预想的还早一天到达扬州。
      “王夫人与陈逾将军约定的是明日,没想到今天就到了。”怒逸从马车上跳下来,将手中令牌拿给守城将士示意。
      “先在城中找一处旅舍供大家休息吧,现在直接去白府怕是会叨扰。”慕容冲掀开车帘低声对陈逾:“你陪我去这建康城中逛逛,之前总听皇兄们提这烟火扬州,说中原诗人写这天下三分明月,扬州就独占两分,灯火辉煌,地上天官。”
      怒逸策马的力道重了些,马车速度也加快起来:“殿下以后常住建康,逛遍全城有何难?”
      安顿好众人后,慕容冲和怒逸稍作乔装,虽然在慕容瑶之前的汉文化传播影响下,龙城里中原服饰已经极为普遍,但如果是要远程赶路颠簸,众人还是会选择便于活动的胡服,既是已经到了建康城,为了避免惹眼,还是换上汉服妥当些。
      “之前使臣从建康带回龙城进贡的糕点殿下你吃了极为喜爱,听说就是河对岸的那家。”从客栈出来,外面突然下起了细雨,怒逸走在后面。慕容冲把自己手上的伞压得很低,听到这话才抬起头。
      “那我们去看看吧,这会儿下起雨街上人也少些。”慕容冲依稀记得那糕点的名字叫茨实糕,母后说龙城一代不产茨实,所以宫中的御膳厨子也制作不了,但那次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怒逸所指的糕点店叫鼎顺斋,在扬州城里也是远近闻名,每日糕点售罄就闭门谢客,等两人到店门的时候,茨实糕只剩最后一块,并且前面还有一个小姑娘排着队。
      “掌柜的,要一块茨实糕。”那姑娘从柜台下面抽出几张糯米纸铺在自己准备的盒子底,然后把盒子递给掌柜,一看就是常客了。
      “白姑娘今天来的巧啊,刚好剩最后一块了。”掌柜的是个已经生了白鬓的老妇人,此刻正看着她嘴里的白姑娘,笑得很慈祥。
      “多谢掌柜的,姑姑说府里要来客人,让我来买点茨实糕。”小姑娘看着与慕容冲年龄相仿,戴着一个小斗笠,肤白光滑如琼脂,玉盘脸上的一双杏眼很是灵动,怒逸正准备上前说的时候,慕容冲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先一步拦住了怒逸。
      临行之前,皇姐慕容瑶就对他提过,因祖父在世期间,仍受东晋册封为燕王,因此在父亲慕容儁扩张期间东晋派出白家士族嫡长子白楚山助其攻下了大片后赵领土,此期间白楚山认识了父辈于多年前归附辽东慕容氏的幽州旧民王汝成,两人一年后结亲诞下一女名曰白灵。
      白楚山将军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少年将军,一表人才,王夫人同样是皇都皆知的美人,两人的孩子自然是容貌出众,但随着年岁的增长,白灵越发出落得清丽可人后,人们仍然会感叹这江南水土的养人,每日所见尽是青山绿水,故眸子也清澈透明。
      慕容一族外貌优越,慕容冲在皇宫中每日所见的皇室女子没有一个不是绝色,但这日第一次见白灵的场景却让他记了十几年,在后来的人生里时时想起。
      “姑娘可否将这糕点卖于我,我此次下扬州是专程为了买这茨实糕而来。”慕容冲对着白灵微微弯腰扼首,白灵有些疑惑,但看到旁边配着剑的怒逸,小姑娘几乎是下意识护住了手里的糕点盒。
      “对不住公子,这糕点是迎客用的,不便让出来了。如果实在需要,不妨等明日早点来鼎顺斋外面排队。”
      掌柜的从后面探出头:“是啊,明日再来吧,别为难人家小姑娘。”
      “那抱歉,打扰了。”慕容冲侧身给白灵让道,看着她小步子跑出去,目光一直追随到过桥才收回来。
      “掌柜的,刚刚那个小姑娘可是白府的白灵小姐?”慕容冲这下说话的时候掌柜才看清了他的脸,老妇人的神情一下子比刚刚温和不少。
      因为刚刚在店外等候的时候淋了雨,慕容冲的鬓角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他身着一袭白衣,外面披着厚厚的毛裘。此时虽然是十二月,但扬州比起龙城也暖和得多,他的脸色也红润了些。太过好看的人总会显得更成熟些,又因为谈吐有礼更加不像一个七岁的孩童。
      “对对对,就是白灵姑娘。”掌柜的继续收拾柜台:“小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扬州啊?”
      “是,赶路中经过扬州,就顺便来逛逛。”慕容冲笑了笑,转身同怒逸离开。
      白灵到府中的时候,双儿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
      “今日鼎顺斋客人比平常多,外面又下着雨,就回来的晚了些。”白灵把自己沾湿的斗笠和外罩的棉褂递给双儿,这才把怀里紧抱着的糕点盒放下。
      “夫人在里屋找你,姑娘你赶紧去吧。”
      “好,我这就去。”
      白巽懿坐在里屋的木椅上靠着桌子,正闭眼揉额头,看见白灵跨过门槛后直起身。
      “姑姑您找我?”
      “灵儿你坐过来。”
      白灵走到白巽懿旁边坐下,捧住桌上的茶杯暖手。
      “这次府里要迎来的客人同往常有些不一样,所以姑姑多叮嘱你几句。”
      小姑娘认真的看着姑姑,眉眼间皆是六七岁孩童的灵动。
      “这位客人是当今圣上的小皇子,年龄与你相仿,也是和之前的刘翔叔叔一样的鲜卑人。”
      “刘翔叔叔?之前姑父口中来扬州出使的使臣吗?”
      “没错。”白巽懿又和白灵靠近了些,用手轻抚她的头:“虽然清河公主聪颖有远见在当今皇都推行汉文化,已经有四年之久了,但因为小皇子年龄尚小,又是初来扬州,在日常起居中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你到时候可能得多关心一些。”
      白灵点点头,觉得这没什么特别:“那是自然姑姑。”
      “小皇子身份尊贵,据说又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自小知书达理又精通骑射之术,年龄虽小,但陛下非常器重他,只不过因为自小多病体弱无法真的舞刀弄枪,也无法随他的皇兄去体验戎马沙场。”
      说到这里白巽懿顿了顿,握紧白灵的小手。
      “灵儿你自小乖巧懂事,在身边的这几年从来没有让我和你姑父费心过,小皇子定会与你合得来,但我希望你随时能记住你和他的身份,不要同他过于亲近。”
      白灵在上月初七刚满七岁,比慕容冲还要小上半年,但她懂事聪明是整个白府乃至扬州的高门都认可的,她自是明白姑姑话里的意思。
      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朝廷重臣,母亲作为谋士也深受皇帝器重,她也当以一颗臣子之心对待小皇子,况且姑姑的教诲中总有意无意的流露出让白灵远离宫中之事的讯息。
      白灵回握住姑姑的手,“我明白了姑姑。”心底如明镜一般,她明白应该怎么做。
      “对了姑姑,皇子尊名为何?”
      “慕容一氏,单字一个冲。”
      次日辰时末巳时初,白府上下已经就位,准备迎接慕容冲一行人,白灵站在大人们后面,踮起脚尖张望。
      有记忆开始白灵就生活在扬州,前七年的人生中见过的异族人很少,之前来扬州出使的刘翔算一个,但因为刘翔也是中原人同鲜卑人氏结璃所生,相貌倒也无大异。只从下人平时私下谈论或者街边小贩所售的不被正式发刊的书上了解过,说都是些浓眉挺鼻,身材高大,长脸多生胡茬的粗汉,要么就是面色黝黑,面相凶恶的凶残之徒。白灵也问过白巽懿为何传闻里都不是些褒词,姑姑说是因为乱世之中,百姓多都只想安定活下来,对朝廷的尊崇和向心力逐渐被接踵而至的朝政更迭和纷繁的战乱湮灭殆尽,对于外族当权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不过也只能私底下说说。”白灵小声喃喃道。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府门外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姑娘,许是皇子到了。”一旁的双儿知会白灵道。
      慕容冲今日没有坐马车,而是同一众人骑马前来,他在一行人最前面,此时笑得恣意。
      “臣陈逾参加殿下!”陈逾第一个行礼,随后府中的恭迎声此起彼伏。
      白灵照着旁人口中所说念念有词,同双儿一起跪下。
      “臣女白巽懿叩见殿下。”白巽懿被陈逾搀着也随之慢慢跪下。
      慕容冲翻身下马扶起陈白夫妻二人,身后的怒逸也走上前来。
      “有劳陈将军和白夫人了,不必多礼。”慕容冲看向两人身后的府中众人,视线开始有意的寻找。
      “殿下与同行众将士舟车劳顿,府里已备下接尘宴,恭迎上座。”
      慕容冲微微弯腰回礼,回头示意怒逸牵着马先行,转向白巽懿说:“昨日母后飞书一封,让我转达白夫人,白楚山将军已经凯旋,没有受伤,并且恭喜白将军又攻下一城!”
      白巽懿闻之欢喜,“多谢殿下送来喜讯,臣女这就放心了。”陈逾在一旁也松了口气,白楚山将军这一战是燕国西进至关重要的一步,前几个月屡屡吃了败仗,燕主忧心如果再无胜战,西进的计划便会失败,甚至需要陈逾带兵北上支援,不过万幸后面出现转机。
      “殿下还是赶紧入府吧,外边天寒不宜久立。”怒逸安顿好马匹折返回来道。
      慕容冲又往人群里看了几眼,还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陈逾将军,白夫人,白灵姑娘可在府中?”
      白巽懿心下一怔,陈逾倒是没多想,接道:“灵儿在府中,殿下可是要见她?”
      “昨日在鼎顺斋碰见白灵姑娘,姑娘落下了东西,我想要归还。”
      “昨日?殿下昨日就到了?”陈逾反应道。
      “是,殿下这次南下一路顺风顺水,昨日便到了,但不按计划突然上门怕叨扰将军和夫人,遂在城中找了一所客栈暂时休息。”怒逸回答道。
      “那真是屈居殿下了,你直接差人带个消息到府中,我们提前准备就是。”白巽懿忙谢罪。
      “无妨,扬州的民风淳朴,我很愿意同百姓们亲近。”慕容冲接道,“况且白夫人昨日便让白灵姑娘去买茨实糕,这份心意我很感动。”
      白巽懿这才明白为何慕容冲会问起白灵来,心下松了一口气。
      “灵儿,快来参见小殿下。”陈逾往白灵的方向喊了一声,白灵这才踱步从内走出。
      “小女白灵参见殿下。”
      “快快请起。”慕容冲看着眼前这个同他一般大的姑娘,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白灵抬头的这一刹才看清楚了眼前之人,
      第一反应先是:
      这是昨日所见之人,
      第二个反应是:
      这个人同旁人所传的鲜卑人长得不一样。
      他皮肤生得白,不知是刚刚骑马过来被冷风冻得鼻头泛红还是本就如此,眉如远山不过分窄或宽,但又有血统里纯正黑墨色的浓眉。眼睛,对,眼睛特别好看,眼尾微挑眼波含情,只看双目还以为是一个眼颦秋水的女子。薄唇挺鼻,此刻微微笑着看她。
      在七岁的白灵眼里,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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