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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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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学期已经是初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始了周考,每周周四周五考试,补课讲试卷,下周一出成绩。
考试之后仍然要挑座位,在考试前一天王君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终拉拉我的袖子说,他不想坐在黄金三排了,他想坐到窗边去。
我有些慌了,之前都是跟着他坐,现在他突然不想和我坐同桌了,我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追问了很久他才坦白,他喜欢李琴,不想离得这么近看李琴与我和杜康之间的瓜葛了。
“你喜欢你去表白啊!”我显得有些激动,因为如果他表白成功,那对我来说也算是好事。
“表过了……被拒绝了……”他有些窘迫,我也不好再逼问下去了。
考完试成绩还没出来,我坐在座位上发呆,张南鑫转过身和我聊天,聊到未来的打算。
“反正我考不上一中就不念了,也没什么可念的了,二中和那些别的都是些烂高中,一年考上一本的都没几个,念啥啊,回家种地娶媳妇。”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暗暗佩服他的决心。
“小玖,我说……”他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吧,别支支吾吾的,大老爷们。”
“我不是不盼你好,说实话,像咱们这种小山沟里的娃,读书才是最重要的,杜康今天是你的对象,明天后天一定还是吗?你现在情绪完全被他带着走了,因为他快乐悲伤,但是感情是不靠谱的,成绩才是,时间不多了,冲刺一把。”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继续埋头书山了。
上学期期末他已经是班上第一了,我有些愕然,原来在这同一间教室里,有的人一直这样向未来努力着吗?
距离中考还有不到一百天,我自己又在干什么呢?
这样的反问比父亲的巴掌更让我感到窒息。
整整一天都不能集中注意力,心中的声音反复回响,我想,再这样下去我恐怕是要完蛋的了,想到这儿我先是下意识麻痹自己——
你看呵,周围人都没几个在学,杨倩倩不还天天在玩吗?别着急。
后面再冲击也来得及,创造传说。
可是,我想成为的和他们一样吗?我要为自己的理想压上风险吗?
像是要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样,我一再反问自己。
在晚自习的课间,我戳了戳张南鑫:“我明天和你坐一起吧,我想学习了。”
他点了点头后继续抿着嘴学习。
成绩出来之后换座位,张南鑫是第一,他提前找老唐说要带着我,于是我坐到了第一排,三个桌子,另一个同桌是李立杰。
我坐在他们两人中间——我需要别人的环绕和认可,需要事事有回应以此来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而与此同时刘丽终于千方百计换座位到了我后面,离张南鑫很近。
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拿起课本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快速摄入知识,规划着一天多少小时来读书,这样多少时间就能学完这些东西,再开始复习。
但现实是长时间的放松已让我很难专注,所有事情都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想要开始听课也十分吃力,瞪着眼睛怎么也听不懂,内心更加挫败。
中午回去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的焦急让我闭不上眼睛,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高山和呼啸而过的火发呆。
下午又生理性的困倦不止,本来就听不懂,这下更难以理解老师的话语了。
在课堂上看着别的同学和老师互动,我一脸茫然,等老师提问时疯狂祈祷不要叫我,因为我什么都不会。
我才发现小说里不听课逆袭的黑马只存在于虚幻,起码我不是。
课堂上我像个被孤立的小同学,拼尽全力也无法融入到他们的愉快交流中。
最困难的首先是英语,老师每天都听写单词,而我根本不会写,这样每天都在给自己负反馈。
第二天我对了五点半的闹钟,爬起来洗漱完发现宿舍楼门还没开。
我轻轻叩响二楼老王的房间,她眯着眼出来看到我精神焕发地要出去背书吓了一跳,递给我钥匙让我开了门从门缝下塞回来。
天还没亮,路灯已经关了,院子里漆黑一片,周围寂静。
我有些害怕,屏住呼吸一口气跑到教学楼喊亮声控灯,爬楼的时候已经满身大汗,这时我心里突然有一股别人都在睡觉而我在狂奔的窃喜和愉悦,甚至笑了起来。
双面楼走廊黑洞洞,一眼望不到头,墙边的“安全出口”发着幽幽的绿光,我到教室打开灯,没有一个人来,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
我放声背诵单词,耳边都是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成就感冲散了我的困倦,上课时单词听写全对让我心情更加美妙,我觉得自己是很有聪明才智的,只要愿意学一定能学好。
初三开始学的化学让我感觉十分艰难,字母和数字的混合让我搞不懂,这样那样的反应也让我困扰。
我讶然的发现原来中午张南鑫竟然不回宿舍,吃完饭就回教室学习。
吃完饭我也默默回到了教室,刚十二点,我开始拿出化学书从第一章翻看,到一点半时有些困倦,张南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也蹑手蹑脚趴在桌子上入睡——比昨天躺在床上睡得踏实。
两点左右就有同学来教室准备下午的课程,我爬起来第一次认真琢磨学校发的化学资料。
就写刚刚看过的那些内容对应的题目。
我对这本资料是如此陌生,竟至于不能找到那些内容对应的题目,我在这本书里迷路了。
求助张南鑫才知道原来书里还夹带了一个小册子,里面有需要背诵的内容和提高训练。
我先写大册子中的基础题,到两点半上课基本写完了这个部分。
下午的政治课倒是没多大困难,物理课仍然让我无所适从,晚饭后我就赶紧跑到教室开始背诵政治和历史,最后一节自主晚自习写作业。
刚开始两日豪情冲天,但到第四天的时候早上快要起不来了,闹钟响后天人交战之际——你要不要去一中?
脑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后爬起来用冷水洗脸。
下楼之后发现宿舍楼门竟然已经被打开了,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5点50,竟然还有人起的比我更早吗?
教室的灯竟然开着,我走到教室发现刘宁正在背书。
瘦小,有些黝黑,额头光洁,大眼睛,微微驼背。
从这以后每天的起床就像是一种较量,有时候闹钟还没响我就先醒了。
背的东西越来越多,空闲的时间就多了,于是在这些时间我开始背化学,一遍又一遍地看化学方程式。
我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我只知道自己要上一中。
周考的成绩进步了,前二十。
语文稳定发挥,年级第一。
周末回到家里开始整理英语笔记,我发现竟然有那么多陌生的单词和句式,到脖颈酸痛发现写了好多页时心中无限畅快,只觉恣意。
有时候父亲和母亲也会进来坐在我的旁边,他们到现在都觉得是在陪伴我,但是母亲不经意挑起的话题,父亲的吞云吐雾,他们两人的聊天,我到现在都觉得是一种打扰。
晚上宿舍十点熄灯,回宿舍写作业的那段时间插着耳机,MP3循环播放这12G内存卡里的那些歌,声音开到最大,就是为了隔绝外面的声音。
舍友经常拿我打趣,隔着耳机喊我,我不回答便骂我,随后嗤嗤大笑。
我听得到,我只是没有时间去理了,我真的太想太想去外面看看了,这近乎一种疯狂的欲望,让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往前冲。
后来也有不少人注意到我们这些早起团队,于是杨倩倩也要早起来背书。
她吩咐我明天早上起床后叫她,第二天我洗漱完自顾去教室背书。
等她气冲冲踹开教室的门再“砰——”的一声关上时,我确实心虚又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对上她愤怒的眼神。
“你为什么不叫我?”她有些轻蔑地站在我桌前的讲台上睥睨。
“我没有义务叫你起床。”
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很大很大的,我的价值也许无穷大。
我不必要活在周围这三两个人的评价体系里,就算今天她和我再打一架,联合所有人孤立我,我仍然会早起背书,我的成绩会疯长,他们只能望我项背,毕业之后她们不会再见到我,只有我和世界在对抗,她们的声音实在毫无营养,也不值一听。
我甚至意识到中考高考的作用,我开始感谢考试的机制,为我筛选好的环境。
与身体本能堕落欲望和周围人逆行的感觉就像是晚上骑着机车在山道上向下狂奔,风声和发动机的嗡嗡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光靠重力和惯性还不够,我不断拧转着油门,身体压低紧贴着发烫的油箱,我像一只箭,飞出去刺破黑暗的空气。
肾上腺素飙升。
我醒着的每一刻都是亢奋的,我不再感到困倦,中午趴在桌子上也睡不着,索性在老师给的复习资料之外再买了一套题,中午就做一套物理化学的卷子。
每周按照周考成绩划分本周考场,能进前两个考场的考一中没问题。
我从第六考场,考到了第三考场,直到我和杜康是前后桌考试,考了两三次,我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进步了。
倒数第二次周考,我以为自己可以冲进第二考场,但是并没有,我是第三考场的4号座,我突然有一些低落,晚饭后准备到操场散散步。
他之前的同学们已经考上高中,有一位当年的风云人物李青,阳光帅气还是广播站站长,也是后来杨倩倩的意中人。
李青和他是好友,他正在教学楼旁边打乒乓球,看到李青后转过身跳起来抱住了他,两人愉快地叙说着现在的生活,杜康很激动的想要介绍我给他认识。
但是找了一圈并没找到我,我在教室写卷子。
当然,以上都是听杨倩倩说的,那时她已经完全抛下了和杜康和我的恩恩怨怨,专心投入到李青的痴情暗恋者身份中了。
李青来了她不敢上前,跑到操场见到我,激动地向我描述李青在高中又如何愈发地好看了,还说杜康正在找我。
而我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地想避开,我步也不散了,落荒而逃,跑回教室。
前文已经说过,他的朋友们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看着镜子里暗沉的皮肤,和圆润的下颌,不敢下楼去。
下晚自习后我们走在楼梯上,他说今天晚饭后想找我来着,但是一会儿之后就没了身影,我含糊着说在听张南鑫讲题,我晚饭后就回教室了。他没有出声。
我在为自己配不上他而自卑,而他那日的沉默可能是因为,他以为张南鑫优先于他,而这是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