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君面前以身祭阵》松月白

16、第 16 章

　　静谧的卧房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两人一个站在外面，一个坐在里面，谁都没有动，好像都在等对方迈出第一步，才能换来一点微薄的底气。

　　浅浅的虞美人花香顺着飘扬的纱幔钻进来，封上云的眉心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只是唇瓣微抿，却没有说一句话。

　　她记得，明月臣不喜欢花花草草。

　　当年她要在雁月宫寝殿外种一片虞美人，他还同她吵了一架。
　　如今竟然转性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抹倩影，随后，封上云的眼睛不自觉冷了几分。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只是不过须臾，她便恢复先前的神色，素手一挥，床榻边的小案上倏地亮起一盏红烛。

　　烛光微微摇曳，虽然明亮，却只如夜色中的萤火虫，依旧看不清纱幔后的那张面容。

　　明月臣的一袭黑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愣愣站在原地，听到封上云的话，喉间微涩。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明明只要拨开纱幔就能看到那张脸，明明来之前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可到了她面前，他却仿佛瞬间被抽了魂一般，脚下似有千斤重，拖拽着不让他往前。

　　明月臣说不清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他渴望见到那张脸，却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起来。

　　他环顾四周，屋内的陈设都与记忆中的找不出半点相似之处。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为何他会如此笃定。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和他说——

　　她是。
　　她一定是流云。

　　良久，明月臣终于僵硬地迈出第一步。

　　床榻上，封上云支起一条腿，饶有兴致地看着拨开层层纱幔，越来越近的明月臣。

　　她微微仰头看着在床榻前站定的男人，烛光照得她的小脸异常的明媚娇艳，甚至能看到脸颊上薄薄的绒毛。

　　榻上的少女像只小狐狸般，她身子微微往后倾，深蓝色的眉心纹划过道道流光，眼睛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男人。

　　“明道君，过来呀。”

　　少女独特的嗓音仿佛深山的泉水流动，极为清透，勾得人心跳都漏了半拍。

　　明月臣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被她吸引。

　　在脚即将迈出去之时，明月臣猛地清醒过来，眼神的茫然顷刻褪去，双拳蓦地紧握，力气之大，连指节都泛了白。

　　见他竟然能克制欲望，封上云倒是意料之中，勾了勾唇，倒也不为难他了，整个人慵懒的斜卧在榻上看他。

　　明月臣忽然吐出几个字：“问心瞳。”

　　封上云是天生问心瞳之事，乃族中机密，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此事。
　　明月臣却瞬间察觉出来。

　　封上云神色微凝，不过片刻便恢复淡然：“明道君不愧是仙门之首，果真见多识广。”

　　“问心瞳不同于寻常习得的问心术，它天生能放大人心的欲望，为己所用。”
　　明月臣说着封上云早已知道的事情，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眸，“因为我对流云有执念，所以你能轻易操控我。”

　　他说这话时，眼睛死死盯着封上云的脸庞，生怕错过半分细节。

　　只是榻上之人闻言，却只恍若大悟的扬起了好看的眉。

　　“早年便听闻明道君丧妻，没想到道君还是个痴人，惦记了一个死人这么多年。”

　　明月臣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没死。”

　　封上云有些乏了，懒得跟他谈论她死不死的问题，多不吉利。

　　她笑了笑：“对，她没死。”

　　明月臣眼眸一亮，他蓦地上前，在封上云的眼神警告下，脚步停在了床榻边是软毯前。

　　心底仿佛带着某种答案，他心跳如擂鼓：“你也觉得她没死。”

　　烛光安静的跳跃着，明月臣屏息看着封上云。

　　他感觉时间好像都变得粘稠起来了，他的掌心渐渐渗出汗水。

　　只见封上云轻轻一笑，歪着头看他，不解道：“不是你自己说她没有死么？”
　　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明月臣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那日竹林，你为何会那个阵法？”

　　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封上云却依旧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这等低阶法阵不是有手就会？”

　　“……四百年前，你可曾到过天穹？”明月臣不死心。

　　封上云杏眸弯弯：“到过呀。”

　　明月臣的心再次提起来，他忐忑的问：“去了哪儿？”

　　榻上的少女忽然敛袍下榻，她身形娇小，却并不瘦弱，身上的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身上那层薄薄的雪色里衣更是衬得她整个人妩媚动人。

　　明月臣瞬间移开视线，目光尴尬地撇开。

　　封上云□□着脚，踏上柔软的软毯，雪白的脚丫深深陷进软毯的长毛上。
　　她轻移莲步，在软毯边站定，离明月臣仅仅半步之遥。

　　明月臣僵直了身子，任由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侵袭他的感官。

　　封上云踮了踮脚，吐气如兰：“道君问的这般细致，是以何种身份在问我呢？”

　　属于女子的暖香扑面而来，明月臣的身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了脖颈，额间甚至溢出薄薄的汗水。

　　封上云终于笑出声，看着他这般闪躲的样子，心中兴致更高了：“明道君对我颇有兴趣呢，看来道君心里也没多爱那位姑娘，不过道君生得这般好看，我也不介意道君是个鳏夫，不如就留下来伺候我，如何呀？”

　　那“伺候”二字，她说的极其暧昧。

　　明眼人一听便知，这不是一般的“伺候”。

　　明月臣是光风霁月之人，谦谦君子，行为举止皆克己守礼，哪里经受得这般戏弄？

　　她故意逗弄明月臣，好像他羞恼窘迫的样子，能轻而易举的取悦她似的。

　　谁知原本还尴尬得脸红脖子粗的明月臣，忽然将头回正，看向封上云，冷不丁应下：“甚好。”

　　封上云：“……”

　　封上云嘴角的笑容僵了半分。

　　怎么感觉被下套的人变成她了？
　　罢了，正好借此机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再让师尧来挖丹。

　　封上云重新扬起笑容。

　　“好啊，明日便来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