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78、第七十八章 迟来的复仇

　　我用力摇头，想要把手拿开，但已是遍体鳞伤的我只是像这样站着就已经很难，努力了几次也没能逃开他的掌控，只能作势训斥道：“放开，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师父。”他忽然笑了，又重复了一遍，“师父。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你……我……你这逆徒，这可是大逆不道！快把我放开！”我一时语塞，只好搬出老一套来训他，他却愈发用力了，覆在我的手背上，紧紧按在右眼。
　　我还想挣开，他却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我，露出的左眼眨啊眨，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师父，再和我多待一会儿好不好？我想你了，真的很想很想。”
　　这家伙，真让人一如既往地拿他没办法。
　　见他也没有什么过激举动，我不动了，任由他握着我的手一寸寸地摩挲着。多年不见，他的手也不如曾经那般娇弱了，也有了些薄薄的茧，有些粗糙的触感在我手背划过。
　　天淇捧着我的手轻轻贴在双颊，与我对视着，那双眼如春水般温柔：“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明澈之瞳，西盟，包括碎片。如果今天能好好活着回去，以后，你可以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吗？”
　　“不会了……不会了……”我垂下眼，真心实意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之前骗了你那么久。”
　　“那年在滂湖，在船上，也是骗我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知道我骗了你太久太久，可我求你相信，我说的每一句喜欢你，每一句想和你在一起，绝无半分虚言！”我急切道。
　　“那，无论以后再发生什么，你都会一直相信我么？”
　　“那是自然！”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显得极高兴，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灿烂地笑着，一如当年，我几乎看入了神，这些年的朝朝暮暮，全都在这一刻与他重叠。
　　“烬夜……我还是想叫你的名字，从前便想，以后，也想。”
　　噗呲。
　　温热的触感像是混进酒里的毒蜜糖，发作的那一刻，打碎了美酒带来的炽热与缠绵。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堂堂正正地唤你姓名。”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切，血无声地淌下，流过那张干净的脸庞，他握着我的手在颤抖着，许是因为难忍的剧痛。
　　“你、你……”我说不出话，大脑就像宕了机，始终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刻的温存，只能震惊地看着他。
　　明明他向来是最怕痛的啊。
　　我难以想象，他用力将我的手指按进眼眶时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天淇的嘴角依然保持着笑意，只是双眼传来的剧痛让他笑得实在有些勉强：“师父，去帮帮苍蓝吧，他快撑不住了。”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浑身一松，顿时晕了过去，只留下两颗染血的明眸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中。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恭喜宿主，大型任务已完成，奖励发放中，请稍等……奖励发放完毕，封印已解除，请查收。”
　　系统的声音像催魂的命符，我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跪在天淇身边，发了疯似的将刚刚解封的治疗术法向他释放，血是很快止住了，那双眼睛却再也无法回去了。
　　“大型任务完成，后续任务已解锁：请将明澈之瞳素材炼制为合格神器。任务奖励：300技能点。”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几乎要疯了。
　　“我不要、我不要！你把眼睛还给他啊！你还给他！我什么都不要！”
　　轰——
　　山石崩裂，大地震颤，琳妮特和阿帕西尔都震惊地看着地面发生的异变，苍蓝也是一惊，旋即敛翅俯冲，趁着她们走神的空当逃出战场，一头扎进七扭八歪的树林中寻找我的身影。
　　短短几息后，冰蓝巨龙自林间一飞冲天，我立于龙首之上，掌间是一团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迄今为止最高强度的能量球，足有人头大小，其威力更是能夷平整座曦照雪山。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琳妮特和阿帕西尔向两个方向各自逃开，但还是没能彻底躲过爆炸余波。
　　苍蓝双翅一振突然加速，我提着长枪，借势向琳妮特急速靠近，一时间，无数技能施还彼身，流光溢彩之下，是强度高得异常的能量轰炸。
　　长枪高频突刺，每一击都携着穿云裂地的巨力，枪中器灵虚影浮现于身后，金光灿灿宛如实质，随我的一刺一挑而做出相同动作，巨大的器灵顶天立地，披盔戴甲，哪怕远在千百里之外也能看见这天神之姿。
　　琳妮特怎么也没想到我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力量，更没想到我再次进战时已然回到巅峰状态，那震天慑地的器灵出现之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场王座之战，面前的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烬夜王座。
　　阿帕西尔已经想好该怎么溜了，她身上不仅有来自父亲的龙王血脉，当年几个长老出发讨伐旧王座之前，将各自的本源龙血都留给了她，虽然现在的她还不能完全掌握，但只论保命还是能做到的。
　　我提枪而立，一腔悲愤全部倾泻于枪尖，从来没有人让我如此失态，这笔账，我要罪魁祸首悉数偿还，连本带利！
　　“他的力量怎么……”
　　琳妮特疲于应付，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帕西尔突然尖叫了一声：“他的能量强度已经超过您了！”
　　碎片拥有的能量一旦用尽，是需要时间慢慢恢复的，此战从前夜打到凌晨，她也已是强弩之末。
　　如果换做常人，恐怕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走为上策，但琳妮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决意找出我能量异常增强的原因，便一边周旋，一边指示阿帕西尔向我刚才所在的位置靠近。
　　天淇还在原地，我不能让她得逞。琳妮特自然赶不上我折跃空间的速度，可当我抢先一步回去时，却看见倒地的天淇身边多了一道娇小人影。
　　桃优？
　　我记得她，她和天淇一起在笛师手下修炼，也隶属于净天，是笛师派她来帮忙的吗？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当距离近了，我突然意识到她根本没在救人，而是拿着一把匕首，正架在昏迷的天淇颈间。
　　像是被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冰水，我和苍蓝硬生生悬停在树林上空，距离他们只有百米不到，却不敢再近一步。
　　桃优早已尾随天淇多时，同为笛师手下学成的弟子，她自然有办法免疫天淇的摄魂笛声，一直藏到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动手。她挟持着昏迷的天淇，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巨龙——或者说站在龙首上的那个人，面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也在骇人的威压下被恐惧笼罩，颤抖不止。
　　即便身子抖成筛糠，手里的匕首还能被死死握住，那是她孤注一掷的筹码。
　　“你想干什么？”
　　听见来自空中的质问，她张了张嘴，也听见了自己颤抖不已的声音：“我要报仇。”
　　“报仇？”我不明白。
　　桃优忽然激动起来，一时间竟战胜了源自本能的恐惧：“要不是你们抓了我，东盟怎么会受制于无沙！爸爸这些年受到的非议和歧视，全都是因为你们！”
　　我想起来了，她父亲是东盟第二席，当年正是我和天淇抓了她，无沙才能威胁东盟第二席从内部作梗，直接导致整个东盟被无沙压了一头，而在那之后我们师徒二人就去了南国，没再关注过桃优这号人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连东盟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以净天身份自居，她不过是十二席之女，竟将这个仇记了那么多年。
　　“你想要什么？让东盟独立？还是别的事？放了他，什么都好说。”无论桃优本身的实力是强是弱，天淇现在在她手上，我冒不起这个险。
　　桃优冷笑着，身上的金属装饰都泛着凛凛寒光，她当着我的面，将手里的匕首往下压了压，荧绿渐变的双马尾随她的动作晃了晃，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想要什么？哈哈！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你们付出代价！”
　　她的表情变得狰狞，一手持刀，一手拽着天淇一步步往森林里退去，我握着枪身的指节咔咔作响，绞尽脑汁寻找能将天淇完好救下的办法。
　　琳妮特和阿帕西尔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她们像是早就串通好了，此刻就悬停在桃优上方与我遥遥相对，随时准备出手阻拦。
　　冷静，冷静。
　　我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三人，心生一计，一面通过灵魂链接与苍蓝沟通，一面向琳妮特和阿帕西尔靠近。
　　她们当即做出应战姿势，喝道：“别动！你再过来，我马上杀了他！”
　　我将长枪放在脚下，向她摊开双手：“我不动手。咱们聊聊。”
　　琳妮特皱眉，她并不觉得以我的性子会想在这种时候聊天：“我们是敌人，没什么好聊的，除非你愿意用碎片来换他。”
　　“我要是真跟你换了，天淇回来不会原谅我的。”我说，“我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对他。”
　　“明澈之瞳，对吗？”她握着手杖顶端的宝石，轻轻摩挲着，“即使他把眼睛留给你了，他本身依然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