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36、第三十六章 另一条龙

　　“你这人……唉。”末心很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也是为了碎片而来，只好住了嘴。
　　苍蓝听得见我们的对话，他已经折身向树根处落去。我挣扎着起身，刚刚近距离引爆了爪痕、焚烧了血液，我受到了与金圣财同等的伤，我还没死全仰仗着邪术对我的加持。
　　金圣财持有的这块碎片蕴含着生命之力，拿到它，我才能彻底脱离死亡威胁。
　　树根是唯一还没彻底崩裂的部分，盘根错杂间，苍蓝一眼便看见了半截身子与树根同化的金圣财，他像一团软烂的肥肉似瘫在那里，全凭着下半身杂乱的树根支撑。
　　我挣扎着起身，在末心的帮助下来到金圣财面前。
　　他一见我，像回光返照般突然支愣起来，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狂呼乱叫，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乱七八糟的树根行走，只要他控制这些树根攻击，分分钟就能把我在此绞杀。
　　但他没有，他做不到。
　　我浑身血肉模糊，破损撕裂成布条的衣料牵连着挂在皮肉间，随着脚步而晃动不已。见我一步步逼近，金圣财瞪圆了眼睛，他想跑，可过度使用碎片，导致他与这棵枯木已经彻底融为一体。
　　他走不掉了。
　　“你、你、你……”半树半人模样的金圣财牙齿打颤，咯咯作响，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我的脸。
　　真奇怪，似乎一场血战之后的我更容易感到愉悦。
　　“小钱啊，你看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开始疯狂地掰扯腰部错杂生长的树根，哪怕连同皮肉一起扯掉也在所不惜。
　　“听我说话！”没来由的愤怒忽地冲入头脑，我一个箭步，用血肉模糊的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行抬头。感受到冰凉黏腻的触感，他吓得浑身僵硬，恐惧中极力躲避我的视线。
　　“当初一时手软，完好无损地放了你。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感恩戴德，还一心想着置我于死地。”我慢慢地讲着，嗓音带着血液堵塞的咕噜声，“今天的我，会再犯一次这种错误吗？”
　　闻言，金圣财浑身剧烈一颤，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口齿突然伶俐起来：“不、不、您没有错，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大人，烬夜大人！您手下留情，那什么碎片、碎片您拿去，研究所您也拿去，配方您也拿去！您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您想，小人为您当猪当狗！只求您饶小人一命啊！”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圣财惊恐地看着面前体无完肤的血人仰天大笑，发出的声音如梦魇入耳，将他的理智推到了崩溃边缘。
　　好笑，太好笑了。
　　我死死抠住他肥厚的下巴，用力把他脑袋拉到自己面前，距离之近，金圣财嗅到空气中尽是令人绝望的血气。
　　“没办法，我本来只想要这块碎片，但你却自作聪明把它跟自己融为一体，现在，我得把它抠出来，你看……”
　　金圣财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我不满地哼了一声，随手松开他的脑袋，他的下半身仍长在银白枯木上，没了我的钳制，整个上半身像个断线木偶般歪到一边，开始盘算着怎么处理残局。
　　末心踌躇着来到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搓了搓手：“那个，前辈啊，这个金圣财我们可以之后带走，您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过现在嘛，我觉得还是先把碎片拿到手比较重要；但是吧咱们还不知道碎片在哪儿……”
　　我偏头撇了他一眼，或许是我现在的模样着实吓人，末心马上闭嘴，但还是期期艾艾地看着我。
　　我抬起右手弹出一根爪刃，没有丝毫犹豫：“它就在这里。”
　　“啊？”
　　爪刃举起落下，直捅金圣财肥硕的腹部，末心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却见得我熟练地从中掏出一块白绿色的发光石块，拇指大小，晶莹剔透，虽然还沾着血，但并不妨碍它诱人的光泽。
　　这股熟悉的力量，像阔别已久的老友，我像曾做过的千百次那样，牵引着碎片之力修补自己的身体。
　　这个过程很难受，每一处肌肉都在传来疼痛与酥痒，我咬牙硬忍着，末心却没有注意到我的状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中的碎片。
　　“这就是王座碎片？”
　　末心的注意力全然被它吸引，他靠过来，伸手去拿，我忍着疼一巴掌拍开他，他那女人似的手背上顿时沾染了一片血迹。
　　为了让末心正常一些，我把碎片攥在手里，遮蔽了它的光芒。末心打了个激灵，大梦初醒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碎片力量所影响了。
　　他倒退半步，显得有些后怕：“这东西的影响力这么强吗？我才看了一眼而已啊。难怪金圣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碎片力量果然强悍，这一小会儿的时间，我已感觉好了不少，至少已经摆脱了濒死状态。
　　缓了口气，我收起碎片，为末心解释道：“碎片的吸引是持续但稳定的，如果不是他心急，短时间内过度使用，也不会这么容易被碎片同化。”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半死不活的金圣财，“现在拿他怎么办？”
　　我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下巴，却忘了浑身皮肉不全，这一动，弄得自己痛的不行，龇牙咧嘴道：“嘶，我得带回去好好审问，有不少事还是太蹊跷了……”
　　话音未落，却听一道破空之声，金圣财的太阳穴登时多了一个血洞，彻底没了生息。
　　我大惊，逆着弹道望去，只见得一个红色人影在建筑后面一闪而过。
　　苍蓝怒吼一声，当即动身追击，我还带着碎片，不敢轻举妄动，与末心一道在原地等待苍蓝。
　　转身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一时有些恍惚。
　　远处的金字塔形研究所显然是专门为了研究草药而建；现在看来，既然这块碎片所蕴含的是生命之力，想必改造士兵的草药提取剂与碎片脱不了干系。
　　但那些士兵的变异是不可逆的，即使没有被深渊大阵所吞噬，他们迟早也会被人类联军清除殆尽。
　　我并不知道金圣财是如何改造他们的，但我想，他们接受改造时，一定不知道最终的后果吧。
　　蛇鹫帮的据点里肯定还有人活着，现在金圣财已死，但珍贵的草药苗圃还在，研究所的设备还在，这才是蛇鹫帮真正的资源，至于最终会由谁接手，那不是我关心的范围。
　　垂下眼，我重新拿出碎片，随便选了根横倒的树枝坐下，轻车熟路地调用碎片的生命之力修复伤势，感受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的重生。做这一切时，末心就站在旁边远远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经历了这一场大战，他也并不好受，数次以一己之力发动大型辅助阵法几乎耗费了他半条命，只是比起在鬼门关反复横跳的我来说，才显得处境好上许多。
　　这招献祭之法太过凶残，即使以王座碎片之力，我也只勉强将身体修复完全，行动也终于没什么大碍了，只体内的能量运转依然艰涩无比，看来不是这块生命碎片所能修补的范围。
　　对此，我已很满足，看着恢复如常的手臂，以及脚边蜿蜒暗沉的干涸血迹，只觉宛如新生。末心忽然递来外套，我转头看去，他只穿着衬衣，配着那略显阴柔的脸，长发松散着，更显得整个人过分单薄，在刚烈的山风里似乎随时都会被吹走。
　　“看我干什么，拿着啊。”见我盯着他半天，末心不禁催促道，“前辈，你不会想光着身子回去吧？先拿这外套凑合凑合，等回城了我再去帮你买套新的。哦对了，手机也还在我这儿，给。”
　　我笑了一笑，道了声谢，正好看见苍蓝回来了，他落在旁边，激起一圈尘土，垂着脑袋向我回报，看起来有些自责。
　　“烬夜大人，很抱歉，没能追上那个女人。追击时她只出手了一次，很出乎意料，用的是火系龙息，她也是龙族。”
　　我吃了一惊，龙族早已式微，如今更是在全大陆范围都绝迹无踪，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龙？
　　之前虽隐约猜到金圣财背后定是有人暗中支持，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龙族的影子。
　　最令人费解的是，如果这条陌生的龙是冲着碎片而来，为何只是杀死金圣财后便径直离开？甚至没有趁我们危急时出手抢夺，难道是畏惧我们的实力？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才是她最好的机会啊。
　　一切都太过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作罢，准备之后直接把此事告知无沙，让他们头疼去。
　　沿着苍蓝的脖颈回到龙背上，遥遥望向南方，此时已是日暮时分，红彤彤的晚霞遍布天空，如同纵横天地的史诗画卷，连绵不绝，宏大无边。
　　末心盘腿坐在后面，我裹着长外套，与他隔了些距离，面对龙首方向而坐，微微侧过脸看向他：“你别一直盯着我了，解除天淇身上的锁魂印之后，我自然会如约交给你。”
　　见我主动提起这茬，末心顿时满脸愉悦地附和了几句，完全看不出他的劳累，尔后他又忍不住问道：“前辈，容我多嘴问一句，您把碎片给了我，无沙俱乐部那边怎么交代？”
　　我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果然早就把我调查透彻了：“无沙？哼，他们忙着惩罚我都来不及，还想让我交代什么？”
　　“惩罚？因为没拿回碎片？”